“下官遵命,一定不令大人失望!”屠義英先是微微一愣,旋即進行拱手地道。


    他其實並不喜歡這個李肆,平日仗著有秦鳴雷撐腰,對他這位郎中倒不說不尊重,但有時能夠會掉鏈子。現在讓他推舉新的典吏,這無疑是一個他想要的結果。


    林晧然仿佛做了一個微不足道的決定,對著在場的官吏淡淡地道:“雖然本部堂是替正堂主持點卯,但諸位倘若有什麽事,亦可現在向本部堂反映。”


    在點卯之後議事,這是各個衙門的慣例。


    儀製司和主客司歸為林晧然分管,祠祭司和精膳司則是歸為秦鳴雷分管,所以祠祭司和精膳司的官員不由得暗暗地交換了一下眼色,林晧然已然是想要行使代理正堂的權力。


    林晧然的喉嚨發癢,卻是輕輕地咳了一聲。


    主賓司郎中何賓則是心領神會地上前,顯得恭敬地詢問道:“部堂大人,南洋諸位使臣到京已經大半月,他們這幫人已經問過好幾迴了,卻不知何時能麵聖呢?”


    如果說近期禮部最重要的事務是什麽,那便是這幫由廣東而來的南洋使團。


    隻是南洋使團到京後,一直都被安排在會同館,皇上不僅遲遲沒有召見,亦沒有任何章程交待下來,讓到南洋使團隻能幹等。


    眾官吏聽到是這個事情,則是紛紛望向了林晧然,亦是想知曉皇上何時能夠召見南洋使團。


    不過如果說那幫人催促,怕亦不盡是實話。畢竟會同館天天好酒好肉招待著他們,還讓教坊司的樂妓前去表演節日助興,令到那幫土鱉可謂是樂不思蜀。


    眾官吏心如明鏡般,猜測著急的可能不是那幫南洋使團,而是這位林部堂,卻是故意讓何賓當眾給他一個推動此事的由頭。


    林晧然的臉上沒有任何波動,輕輕地點了點頭道:“此事確實不宜拖延,本部堂迴頭便跟正堂進行商議,不日給你答複!”


    “是!”何賓看到目的達到,便是恭敬地迴應道。


    林晧然早已經練就了喜不形於色的本領,更不可能讓人輕易看穿他的企圖,便是環視在場的官吏又是開口詢問道:“諸位,可還有事嗎?”


    眾官吏紛紛搖頭,便是準備進行告退。


    祠祭司郎中屠義英卻是一咬牙,上前進行拱手道:“部堂大人,聖人祭在即,卻不知今年由誰前去比較合適呢?”


    祠祭司,主掌祭祀。這個看似清閑的部門,但實質事務並不少,每到十位先帝和諸位先後的祭日,他們則是要安排人員前往各個陵墓進行拜祭。


    武勳們能夠出任總兵的並不多,太多都是在五軍都督府掛一個閑職,而他們平日最常做的事情便是幫著皇上進行祭祀各位先帝和先後。


    像孝莊睿皇後忌辰遣彭城伯張熊祭,孝穆皇後忌辰遣廣寧伯劉允中祭,仁孝文皇帝忌辰遣成安伯郭應乾祭等。


    除此之外,還有清明祭之類的節日祭等,而四月則是要舉行孔子祭。


    先師孔子死後葬於山東曲阜,其後代被曆朝曆代封衍聖公。雖然到明朝不被朱元璋所喜,其地位比往朝有所下降,但孔聖人的地位仍舊超然。


    每年祭日,朝廷都會派遣大員前往山東進行祭祀。隻是跟著祭祀先皇和先後不同,這個人選則是由詞臣出任,且通常都是朝廷的大員。


    咦?


    眾官吏當即嗅到了不一樣的味道,先是困惑地望了一眼不按章出牌的屠義英,然後紛紛扭頭望向了林晧然,亦想知道林晧然會做出什麽樣的迴應。


    林晧然卻是深深地望了一眼屠義英,同樣沒想到屠義英會將這個事情當眾拋出來,隻是稍微做出了權衡,便是不動聲色地詢問道:“屠郎中,前年和去年可是袁閣老前往?”


    雖然徐階上台之後,拋出了“共票”的口號,但徐階卻總是設法“支開”袁煒,先是讓袁煒主持修撰《興都誌》,更是將孔子祭這種事情推給袁煒。


    隻是前往山東祭祀孔聖人固然風光,但地方官員都知道要千方百計往京城裏鑽,這離開京城相當於遠離權力中樞,而孔子祭更沒有什麽油水可撈,固而這其實不是一件好差事。


    事情之所以總落到袁煒身上,更多還是徐階想要借機將袁煒支出京城,而袁煒偏偏無法在這個事情上進行推脫。


    林晧然對這個安排卻是有了不一樣的想法,便是做出決定地道:“聖人祭不能總勞煩袁閣老!現在袁閣老協理元輔票擬,可謂是日理萬機,本部堂以為此次可提議由董侍郎代往!”


    這個舉動其實包含著一些私心,董份這個人頗得皇上器重,亦是“準閣老”之一,更是吏部衙門的老牌左侍郎。如果能夠借機將他支開京城一些時日,對他嶽父其實是有利的。


    “下官知曉!”屠義英的臉上沒有流露任何的異色,顯得恭敬地迴應道。


    眾官吏則是暗暗地交換了眼色,深知這個事情怕又要揪起波瀾。不說林晧然有將手伸向雷鳴雷的地盤之嫌,且現在選董份而棄袁煒,這人選的問題怕是要在朝堂上揪起爭端。


    林晧然卻是沒有當一迴事般,對著在場的官吏淡淡地道:“如果沒有其他事的話,那便都迴各自的衙署忙碌吧!”


    眾官吏對著林晧然恭敬地行禮,然後紛紛返迴各自的衙署。


    隻是這個石子已經投了下去,事情注定要揪起波瀾,而最先受到衝擊的自然還是本部衙門。


    右侍郎衙署,簽押房。


    秦鳴雷陰沉著臉,一把將桌麵上的茶盞抓起來,結果滾燙的茶水溢了出來,有些茶水流到手掌上,疼得他當即齜牙咧嘴並驚唿起來。


    “部堂大人,請息怒!”精膳司郎中劉仲達將剛剛發生的事情帶給秦鳴雷,看著他如此大的反映,卻是急忙進行勸道。


    奏鳴雷將茶盞丟下,燙得他急忙甩手,看著麵前的一個板凳,氣得又是一腳踢了過去,結果板凳並沒動,痛得他直捂腳趾頭嗷嗷直叫。


    仆人急忙上前扶住他,這才沒讓他摔倒在地,但整個人亦是開始老實下來。


    奏鳴雷在另一張板凳坐下,顯得滿腔怒火地罵道:“他當真是什麽都敢插手!這祠祭司是我分管的,他林若愚憑什麽伸隻手過來!”


    精膳司郎中劉仲達看著秦鳴雷如此大動肝火,心裏則是暗歎一聲,卻是選擇默不作聲。


    話雖然說得沒錯,但林晧然其實亦不算過份。畢竟他們精膳司和祠祭司雖然歸屬秦鳴雷分管,但卻是隸屬於禮部,現在林晧然代表正堂主持點卯,而屠義英將事情拋出來,他卻是能夠對祠祭司的事務進行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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