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實總是這般殘忍,他們甚至有一種被人當猴子耍了一般。


    範千山沒有想到出了這麽一個叛徒,正想要對陸公子進行指責,隻是話到嘴邊又給咽了迴去。他們終究是因利而聚,林晧然給陸公子如此大的好處,卻難保陸公子會選擇林晧然那邊。


    另外,哪怕他不看陸家的臉麵,亦得要瞧一瞧林晧然的臉色,他根本沒有能力難為這位陸公子。


    陸公子一改平素懶散的模樣,眼睛透露著一份自信與從容,抬頭望了一眼夜空的圓月,從座椅上直接站起來打招唿道:“時候已經不早了,欽差大人今晚約了本公子,本公子現在得前去拜見欽差大人了。諸位,本公子先行告辭了!”


    隻是他的話語注定不會得到迴應,更不會有人對他進行相送,他已然成為最不受歡迎的那個人。


    陳伯仁等人木然地望著陸公子離開,看著這位陸公子大搖大擺地走向了敵方的陣營。本以為陸公子一直在試圖行刺林晧然,卻不想二人早已經眉來眼去,現在更是要坐到一起把酒言歡了。


    隨著陸公子離開,這個議事廳已然受到了狂風暴雨般,大家都是大眼瞪小眼。


    孫員外看著事態已然驟然惡化,顯得憂心忡忡地對著陳伯仁詢問道:“陳會長,現在咱們該怎麽辦?”


    “我們實在是過於大意,小窺這位欽差大人了!”陳伯仁輕呷了一口茶水,發自肺腑地感慨道。


    範千山等人的嘴巴泛苦,對陳伯仁的話是深以為然,甚至不敢對事情的始末進行深究。


    從林晧然上任的第一天開始,一切已然都在對方的掌控中。他通過陳瀟瀟的案子重組了楊州官場,接著緝拿私鹽贏得了皇上的更大信任,進而又拋出了綱鹽法。


    每一步,似乎都是經過精密的算計一般,令到事態一步步惡化。


    更是可怕的是,他們的陣營早已經出現內鬼,令到他們所有的圖謀和計劃都已然被林晧然所知悉,他們根本沒有秘密可言。


    在他們盤算著如此謀算林晧然的時候,卻不知對方早已經將他們的動靜了如指掌,進而重創了他們辛辛苦苦經營起來的走私網絡。


    “陳會長,陸修知道我們這麽多事情,林晧然怕是不會善罷甘休了!”楊大石看得更要長遠一些,顯得憂心忡忡地道。


    範千山等人深以為然,亦是紛紛扭頭望向了陳伯仁,希望他如同當年那般扭轉乾坤。


    “先靜觀其變吧!”


    陳伯仁雖然知道事情恐怕還會有波折,但卻沒有什麽應對的策略,且他不能保證這裏還有沒有內應,便是沮喪地搖了搖頭道。


    麵對著一場場的接踵而至的變故,雖然各方反應不一,但都是默契地將目光投向了負責推行綱鹽法的林晧然身上。


    八月底,楊州城的氣溫驟然降低不少。


    在府西街的北側,相隔不到一條街巷的地方,有著一座頗有氣勢的府邸。這裏的排水渠殘留著紅色炮衣,在那門前的喜字。


    這座宅子的門麵很高,門扉開在外簷柱間,門楣上有花紋和鳥獸的圖案,門前則是帖著一副喜慶的對聯。


    進了大門,迎麵是一麵精致的影壁,將門裏門外遮擋住了。隻是繞過這道影壁,眼前便是豁然開朗,前院擺著很多名貴的盆栽,彰顯著這戶人家的殷實。


    穿過前院,便是正廳,這裏的牆上掛著很多字畫,致使這裏充斥了一股書香之氣。而後邊則是垂花門,建在青石台階上,梁頭的垂花極為貴氣,柱間顯得色彩斑斕。


    進到垂花門,眼前便是內宅的區域,這是主人及家眷的居所。庭院很大,青石道鋪得很平整,筆直地從這兩旁的花草和果樹穿過。


    秋日的陽光落到這個宅子中,陽光將那個坐北朝南的正堂房的房頂渲染上一層金光,其中一樓金色的晨光從屋頂的老虎窗照射進去。


    老虎窗是用於采光的,令到這個布置奢華的房間顯得很敞亮。


    一個身穿著褐色長裙的絕世女子坐在銅鏡前,那是一張迷人的臉龐,她的黑色秀發挽於腦後,兩道眉毛修長,唇紅齒白,正是插上了金珠衩,如同點睛之筆般,令到這個女子是那般的明媚動人,仿佛房間都添上了一分色彩般。


    這個女人正是當今都察院左副都禦史林晧然的妾室花映容,歲月給予了她更加豐腴的身軀,似乎是經過愛情的滋養,這朵江南牡丹開得更加豔麗。


    卻是這時,一聲顯得心滿意足的嗬欠聲傳起,一個白皙的手肘突然出現在床前。不過這個動作之後,卻又沒有了任何動靜。


    花映容聽到動靜,嘴角噙起一絲笑容,隻是額間的頭絲有點小調皮,她便是認真的撥弄,令到自己更加的無可挑剔。


    林晧然已經是醒過來,先是欣賞著那個令人想入非非的背影,隻是看著她久久沒有動靜,便是出言進行提醒道:“林花氏,還不過來侍候本相公起床嗎?”


    這已然是二人慣有的模樣,花映容通常會早些起床進行裝扮,一來是她素來勤奮,二來則是想要呈現最好的一麵給林晧然。


    林晧然雖然不用起床點卯,但已然習慣了這個時代的作息規矩。倒不是他不喜歡睡懶覺,隻是一個晚上八九點鍾上床睡覺的人,早上六七點鍾起床確實沒有什麽壓力。


    話音剛落,卻不等花映容出聲吩咐,早已經等候在外間的丫環蘭兒等人端著洗涮用具走了進來,直接來到了林晧然的床前。


    花映容雖然性情高傲,但亦是努力地扮演著好妻子的角色,便是款款地起身走了過來。


    林晧然從床上爬起,坐到了床沿上,臉上透露著一絲洋洋得意。一個如此絕美的美人兒,不僅被他每晚欺負,而且早上還能得到服侍。


    花映容深知這個男人喜歡征服自己,但並沒有抗爭的意思。她從蘭兒手裏接過茶壺,親自給林晧然倒了一杯釅茶,送到了林晧然的麵前,已然是一個溫柔賢惠的妻子般。


    林晧然啜了一口釅茶,將茶水吐到另一個丫環手上的唾壺中,接著用溫水洗臉。在洗過臉之後,他隨口進行詢問道:“我到茶館那邊用早餐,你要不要一起去呢?”


    由於出身的緣故,二人的飲食習慣其實存在著一定的差距。花映容對飲食極為講究,林晧然對食物則顯得隨意,故而花映容並不會在茶館中用餐盤。


    林晧然從來都不是一個大男子主義的人,哪怕花映容僅僅是妾室,但他亦是保持著很大程度的尊重。他並不打算強求花映容跟他一起前去用餐,隻是出於夫妻和睦相處的需要,他還是隨意問了這麽一句。


    “好呀!”花映容卻是不假思索地迴答道。


    林晧然聽到這個出乎意料的答案,先是微微一愣,旋即便是報以微笑。


    揚州城並不小,這裏的常住人口已經達到幾十萬之多。哪怕是高高在上的欽差大人,隻能他穿著書生的服飾,在這裏亦是不容易被人認出來。


    小秦淮河有五座橋,通泗橋居於中央位置,而這裏的旁邊有著一座茶館。


    茶館賣的是粗茶和小吃,由於這裏的地段不錯,頗得當地百姓的喜歡,同時吸引著一些中下層的士子前來這裏,故而每天的生意顯得很火爆。


    卻是不論哪個時代,餐飲業始終都是經久不衰,一些火爆門店的收入顯得很是可觀。


    林晧然衝著這家地道的揚州春卷而來,領著花映容直接走進了茶館之中,卻是他瞬間成為了全場的焦點,心裏當即產生了後悔。


    花映容的臉上披著一張紗巾,隻是她的身段和衣服彰顯著高貴的氣息,特別是那雙如同青蔥的玉手彰顯著她的出身非凡。


    哪怕不看那張禍國殃民的臉龐,單是她的這個身材,已然是令到天下的男人垂涎了。


    林晧然的心裏暗歎一聲,知道帶著這個女人出來,想要低調簡直是癡人妄想,甚至有人恐怕通過花映容猜出他的身影。


    四周的食客都是聰明人,一個擁有如此絕美女子的公子哥,身旁明顯還跟著好幾名護衛,豈是他們能夠招惹的人物。


    花映容跟隨林晧然來到臨河的桌子前,卻是亭亭玉立地站著,並沒有急於落座。


    幾個丫環將桌椅進行了擦拭,又是在桌麵擺上了專屬的碗筷,廚房那邊亦有一名丫環專門瞪著,毅然是一副貴婦的做派。


    身穿著士子服飾的林晧然心裏暗自一歎,不過他已經接受身份會暴露的事實,點了一些地道的揚州小吃,便是在這裏靜靜地欣賞河邊風景,當時傾聽著周圍食客傳來的一些八卦。


    花映容是一個極聰慧的女人,看著林晧然坐下來的舉止,當即便是點破道:“相公,你不是衝著這裏的食物而來的!”


    林晧然笑了笑,並沒有否認地道:“我不是貪圖口腹的人,不過虎妞以前經常帶我到坊間尋找美食,我倒喜歡這種感覺!”


    “什麽樣的感覺?”花映容顯得很是好奇的模樣,那雙美目認真地望著林晧然進行追問道。


    林晧然認真地思索片刻,便是左右望了望一眼,然後微笑著迴應道:“在這裏能夠讓我心底平靜,亦讓我能看到底層百姓的生活,令我不至於完全迷失自己!”


    “相公是想做個一個好官,而不僅僅是追逐權勢的政治家!”花映容若有所得地點了點頭,便是對林晧然進行判斷道。


    林晧然的眉頭微微蹙起,卻是搖了搖頭道:“這個我也說不清楚,不過我喜歡現在這個樣子,亦算是飲水思源,不至於將以前的苦日子徹底忘掉!”


    “妾身是花家的嫡長女,從小亦算是錦衣玉食,性子其實還有點驕橫,怕是相公不喜歡的類型!”花映容提及了自己,顯得不好意思地望了一眼林晧然道。


    林晧然本就是一個花言巧語的人,現在麵對著自己喜歡的女人,自然是貼心地說道:“我從見到你之初,便知道你是心高氣傲之人,又豈會討厭於你的性子?”


    “妾身雖然沒有過苦日子,但花家的莊戶不少,我其實也知道他們的難處!”花映容顯得很是認真地講述,頓了頓,接著說起一段往事道:“妾身很早就幫家裏做事,記得第一次負責收租的時候,我看著一對夫婦可憐,還免了他們的租子,並給了他們一錠銀子!”


    林晧然抬頭望了一眼花映容的眼睛,卻是從她的眼睛中看到不好的東西,便是認真地進行詢問道:“那然後呢?”


    花映容輕輕地咬了咬下唇,稍作猶豫,便是慘然地抬頭望向林晧然道:“他們一家當晚被人打死了,據說那錠銀子也被人摸走了!”


    這是她多年的心結,一直深埋在心底。


    林晧然從她的眼睛中看到了害怕和無助,完全可以想象,這個事情對當年年紀尚小的她影響極深,亦或者是她後來處事顯得冷漠的緣由。


    “我當時很害怕,也很自責!”花映容緊張地攥住拳頭,並進行補充道。


    林晧然看著她吐露心扉,便是進行安慰道:“這個事情跟你無關!你給她們銀子,這是你的善舉,而他們遭到賊人的惦記,隻能怪那個賊人見財起義。再說了,此事不一定是因財而起,她們一家或許是跟其他人結了怨,從而才遭來殺身之禍!”


    “妾身不知道,當時妾身很害怕,也不敢去調查!”花映容輕輕地搖頭道。


    林晧然卻是心裏一動,心裏暗暗地將這個事情給記了下來。


    “客官,您的春卷來了!”


    店家對這桌顯得很是重視,迅速地送來了一碟精美的春卷道。


    林晧然卻是主動拿起花映容的筷子,給她的碗裏夾了一塊春卷,眼睛滿是期待之色道:“先不說這些不開心的事,嚐一嚐這春卷的味道!”


    花映容看著林晧然如此舉止,心裏亦是暖洋洋的,便是接過筷子嚐了一小口。卻不知是心情的緣故,還是因為有一個貼心的夫君,令到她那雙漂亮的眼睛閃過一抹喜色。


    茶館顯得人來人往,當看到那對如同神仙眷侶般的男女,亦是主動將聲音降下幾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寒門禍害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餘人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餘人並收藏寒門禍害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