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天巡撫是管轄南直隸南部地區的巡撫,管理著包括應天府在內的承天、蘇州、鬆江、常州、鎮江、太平、池州、徽州、寧國、安慶十一府以及廣德一州,行台設於蘇州城。


    在撤消“浙直總督”胡宗憲後,朝廷派遣的兵部右侍郎趙柄然出任浙江總督兼巡撫,故而應天巡撫自然而然成為京城遣派南直隸地區的最高長官。


    揚州府曆來不屬應天巡撫管製,且現在又多了左副都禦史林晧然在總理鹽政,自然是不合適將應天巡撫魏尚純派遣揚州視察。


    不過現在南京戶部員外郎李瑜彈劾林晧然,現在朝廷對此不作處罰,將應天巡撫派遣到揚州巡察似乎亦並無不妥之處。


    徐階此舉自然是有私心的,他深知不可能因為小小的南京戶部員外郎的彈劾便治罪於林晧然,故而想要借此將應天巡撫魏尚純去對付林晧然。


    一旦應天巡撫魏尚純到揚州亦要彈劾林晧然,那他對林晧然的處置就順理成章,皇上恐怕亦會同意對林晧然召迴京城處置了。


    正是如此,當寫下這一道票擬之時,他的嘴角很是得意地輕輕向上翹起,已然是看到林晧然即將會招來一個大麻煩,甚至其雄心勃勃整頓鹽政的計劃徹底破產。


    剛想要繼續翻閱桌麵上的奏疏,一個閣吏從門外走進來,顯得恭恭敬敬地拱手匯報道:“元輔大人,吳尚書求見!”


    “曰靜來了,快快進來吧!”徐階當即抬頭望向門口,並是熱情地大聲道。


    在為人處事方麵,徐階確確實實是無可挑剔。這間首輔值房並不大,隻要聲音大上一些,外麵的人定然能夠聽到。


    吳山的相貌堂堂,雖然擔任吏部尚書已經有些時日,但並沒有因此而驕狂,還是保持著那種嚴肅的作風,臉上顯得不苛言笑的模樣。


    雖然聽到徐階聽他進來,但還是等閣吏轉身迴來,他這才邁步走進首輔值房,對著徐階規規矩矩地施禮道:“下官拜見元輔大人!”


    “吳尚書,你無須多禮,快快請坐!”徐階仿佛是遇到多年的好友般,便是站起來並指著左邊的一張椅子熱情地道。


    “謝過元輔!”


    吳山先是施禮道謝,這才走到椅子前,將前麵的官袍擺子雙手向前一提,這才規規矩矩地在椅子坐下,保持著一副極度標準的坐姿。


    “吳尚書,不知為何事而來呢?”徐階將他的行為舉止都看在眼裏,心裏生起一種自歎不如的感覺,卻是開門見山地直接詢問道。


    吳山抬眼望向徐階,顯得規規矩矩地拱手道:“迴稟元輔大人,關於薊遜總督楊選克扣軍餉之事,還請將其召迴京城徹查!”


    他現在是吏部尚書,執掌著百官的升遷,負責將一些害群之馬清除出朝堂。正是如此,他對於某地官員的優劣極為關注,對於一些害群之馬更是除之而後快。


    現在薊遼總督楊選克扣將士軍餉,且不論他的軍事才能如何,這種人理應進行論罪查處,隻有通過這種賞罰分明的吏治才能令到朝廷海晏河清。


    隻是事情到了內閣,卻是一直沒有下文,所以他今日亦是為了這個事情特意跟這麽一趟,請徐階處置那一位身居兵部左侍郎一職的薊遼總督楊選。


    畢竟是涉及到正三品的封疆大吏,自然不會是他這位吏部尚書一言而決,要負責內閣的徐階給出擬票意見,再由皇上親自做出決定。


    徐階聽到吳山為著這個事情而來,略作沉吟便道:“吳尚書,雖然魏時亮是你的得意門生,但亦不能輕信他之言!”


    “所涉之人,皆有名目可查,定然不是空口白話,咱們按著名冊查驗便可知真與假!”吳山輕輕地搖頭,當即一本正經地道。


    徐階的眉頭輕輕蹙起,顯得又是苦口婆心地道:“哪怕克扣一些軍餉確有其事,但現在遼東關乎大明的安危,萬萬不可輕舉妄動也!”


    “元輔大人,正是因為薊遼總督負責大明北邊重鎮,關乎大明社安危,更應該任用賢能之士,而非一些貪贓枉法之徒!”吳山據理力爭道。


    徐階暗暗地歎了一口聲,發現這位吏部尚書的眼睛根本容不得沙,這克扣軍餉在嚴嵩當政時期便已經屢見不鮮,現在楊選不知收斂了多少,卻仍然是揪著此事不放。


    他知道講這些東西沒有用,便是動用拖字訣道:“兵部之事務得聽聽楊尚書的意見,我會跟楊尚書進行商討,定會想到一個妥善的處理之法!”


    吳山的眉頭卻是輕輕蹙起,這楊選跟楊博的嫡係,不要說對楊選進行處置,甚至還會千方百計進行包庇,但還是進行拱手道:“如此甚好,下官便靜候佳音!”


    由於心中不是很痛快,吳山便是直接拱手離開。


    當走出無逸殿門口,看到前麵又有人在擴建紫宸殿,吳山卻是忍不住重重地歎了一口氣。


    這個新任元輔雖然遠比嚴嵩更好相處,但卻是過於八麵玲瓏。如同女婿給出的“甘草閣老”般,對誰都是溫和甘甜,但卻亦誰都不會得罪,最終反而是做不成事。


    遼東關係重大,那其人選自然更要慎之又慎。隻是因為薊遼總督跟楊博有親密關係,他卻是沒有魄力拿下,而是八麵玲瓏地應付著。


    從西苑離開天氣已經不早,他沒有再返迴吏部衙門,而是直接迴到槐樹胡同的家中,門口又出現幾個送禮之人。


    自從他出任吏部尚書以來,前來拜會的門生舊吏絡繹不絕,特別是很多返京的門生第一時間前來拜會,並給他帶上一些土特產。


    從轎子下來,便是看到迎出來的妻子以及女兒。對於女兒的出現,他已經是習以為常,隨著林晧然離開京城,女兒三天兩頭會跑迴來借住幾天。


    吳秋雨的身上多了一些家母的氣質,卻是從懷中掏出一封書信,顯得認真地說道:“爹爹,這是相公給你的書信!”


    吳山深知定然是林晧然定然有要事找他,便是伸手接過書信。來到後花園的涼亭上,查驗書信完整才撕開閱讀內容,隨後當即進行了焚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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