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嘉靖帝離開,皇室公卿和文武百官如同聞到血腥味的鯊魚一般,當即圍向站在末端的三位新科一甲進士。


    不論是任何時候,最風光的永遠都是第一名,特別林晧然還不是普通的第一名,大家對這位新科狀元分外的熱情。


    科舉自隋唐至今已經有千年,連中六元者,一直不曾出現。如今活生生地站在他們麵前,如何不讓他們感到驚喜呢?


    明朝開國至今,連中大三元者,隻有成化年間的首輔商輅。不過這位商首輔在中解元後,卻是停滯了足足十年,最終才厚積薄發連奪會元與狀元。


    反觀眼前的新科狀元郎,簡直是彪悍得一塌糊塗。去年二月才第一次參加縣試,開始嶄露頭角,七月在院試中奪得小三元。


    恰好遇上恩科,然後一路過關斬將,從廣州府殺上京城,連奪得了最具份量的三大元,造就了史無前例的六元壯舉。


    誰能想到,就在一年餘前,這人還僅是一介白衣書生,然後取得童生、秀才、舉人、貢生、進士的功名。而如今,更是站在金鑾殿上,成為大明朝最風光的狀元郎。


    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


    這詩句用來形容這位狀元,無疑是最為恰當的。而且這還不是皇恩青睞,是實打實通過科舉之路,靠著自身本領登上天子堂。


    特別這位狀元,年僅十七歲,哪怕放在翰林院熬資質,將來亦得給他一個尚書的位置,入閣拜相亦不是沒有可能。


    林晧然隻感到耳邊好像有一百隻蒼蠅在嗡嗡地叫著,而且他還不能對這群蒼蠅怎麽著,畢竟站在這裏至少是四品官。


    這些人確實是熱情,但熱情得有些過分。


    他覺得自己像是一個玩具,而這些“孩子”在耳邊嘰嘰喳喳地玩耍,有人還伸手摸他,甚至還掐他臉蛋,仿佛是在印證他是真人還是假人一般。


    “諸位,諸位,請聽老夫一言!三甲還要更衣進行‘禦街誇官’儀式,有什麽日後再說!”老好人徐階站出來救場,對著周圍的人勸道。


    看著徐次輔都已經發話了,眾人亦是識趣,便不再糾纏這三人,往著殿外的新科進士而去。


    林晧然謝過徐階後,跟著一名太監走到了偏殿,暗暗捏了一把汗。


    偏殿受損很嚴重,房子都幾乎已經崩塌。不過現在拉起了帷幔,而且僅是換個衣服,倒亦不用過於講究。


    進了帷幔,卻頗為意外,迎接他的竟然是身穿錦衣、精神抖擻的馮三。


    在一起到京城不久,馮三便領命前去海島捉白鹿。隻是沒想到,如今竟然已經迴來了,而且還恰恰出現在這裏。


    “哥!”馮三顯得很是興奮,先是壓著聲調輕喚了一聲,然後得意地道:“我辦完事後,急著往迴趕,還好沒有錯過日子,嘻嘻!”


    “事情順利嗎?”林晧然亦很是開心,將手上的笏板遞給他問道。


    “很順利,已經將白鹿送到靈園了!”馮三接過笏板,重重地點頭道。


    林晧然解開青羅色的進士衣袍,又是認真地詢問道:“黃公公給你什麽獎賞,有什麽職位安排呢?”


    這其實才是關鍵,事情辦完了,若僅僅是一個口頭獎勵,那就這次真是一個賠本的買賣。


    “這個暫時還沒有!不過他說想做衣錦還鄉的錦,但難免會遭到不測,給我賜名保佑平安的保……還認我做幹兒子了!”馮三搖了搖頭,說到後麵變得很小聲。


    林晧然先是沒反應過來,但看著他情緒突然低落,旋即明白是怎麽迴事,便是笑道:“這也是迫於無奈嘛!你看我,我其實不喜歡禮部尚書吳山,但還不是得乖乖到他家給他投門生帖?跟你認幹爹,其實是一樣的!”


    馮保的眼睛驀然亮起,仿佛將心裏的石頭放下,有些興奮地道:“我跟著黃……幹爹,確實是沒有人敢欺負我了,而且我覺得幹爹很喜歡我!”


    “你在宮裏,哥是幫不到你了,一切都要小心謹慎,明白嗎?”林晧然拍著他纖瘦的肩膀,認真地望著他的眼睛道。


    馮保看出了他眼中的關心,心裏有些激動,便重重地點頭,亦是小聲地道:“嗯!官場很險惡,哥你也要小心!”


    “我就在翰林院做吃瓜群眾,誰會有空管我這種小角色!”林晧然聳聳肩,對未來卻沒有什麽擔憂。


    相對而言,翰林院算是官場的一個避風港。誰都不會主動惹這個有著儲相之稱的翰林院,而翰林院這個清水衙門又沒有什麽利益可爭,可謂是整個官場最和氣的衙門。


    在這個衙門中,雖然都是坐冷板凳,但你的資曆一旦夠來,品階很容易就升上去。像他的老師吳山,從翰林院直接就到禮部,然後是禮部侍郎、禮部尚書。


    在馮保的協助下,林晧然換上了跟新郎官衣服相似狀元冠服。圓領的紗羅袍、六品的光素銀帶、掛著一副藥玉佩,而烏紗帽上多了兩朵大紅花的裝飾。


    特別顯眼的還是這身衣袍,跟著青羅色進士服相比,這緋羅色的狀元服搶眼太多了,簡直就像萬綠叢中一點花。


    林晧然接過馮保遞過來的笏板,盡管有些不舍,但卻不宜耽擱太久。隻有在走出帷幔的時候,他總覺得三弟這個新名字似曾相識。


    榜眼毛惇元和探花徐渭都已經換好衣服,正站在外麵等候。


    “在下毛惇元,字裕仁,浙江餘姚人!”毛惇元看到林晧然後,便主動打招唿道。


    “在下林晧然,字若愚,廣東高州人!”林晧然進行迴禮,然後朝著徐渭笑道:“文長兄,日後還請多關照!”


    “少來,你以後關照我還差不多!”徐渭白了他一眼,喬裝有些不甘的樣子。


    毛惇元看著二人如何態度,臉上頓時有些詫異,畢竟他眼徐渭才是同鄉。


    徐渭雖然是屈居探花,但在三人中年紀是最長的,便跟著毛惇元介紹起林晧然“血書生”的事跡,並提及二人是一道上京的事情。


    毛惇元聽到林晧然竟然有如此戰功,先前的一些芥蒂似乎蕩然無存,對林晧然這位新科狀元是由衷的佩服。


    按著慣例,榜眼和探花會被授予七品翰林編修,跟著林晧然這位次六品修撰可謂是同僚,將會一起進入翰林院任職。


    在簡單認識後,三人便跟著太監迴到大殿,下一個環節“禦街誇官”便要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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