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河山脈,此時正當春夏交接之時,山路之上萬花盛開,氤氳飄香,自有一番景致,山路不知有多少階梯,直直蔓延到視野的盡頭,如同直通到了那浩渺蒼天之上了一般,儀態不凡,陡然,林間一陣嘈雜之音,原本落在樹枝之間的鳥兒撲棱棱地衝天而起,姿態沒有一絲輕靈,反而是無盡地慌亂,仿佛是有什麽惡獸在它們後麵追趕著一般。


    踏!


    厚重的踏步聲中,一名宛若肉山般的肥碩男子從山路拐角處走出,隻穿著白色的裏衣,身上的脂肪隨著他的動作不住起伏著,如同是河水泛起了點點漣漪,這樣的一幕放在哪裏都是讓人感到可笑的,但是在此地卻是絕對沒有人能夠笑得出來——那如豬一般肥大的臉龐之上滿是森寒之色,額上鮮血不住流淌,卻也紅不過那雙目當中的赤紅之色,右手緊握,掌中一柄寬大的灰色巨劍擦著山路,發出錚然刺耳的聲音。


    這是一個複仇的人。


    而在他身後,同樣複仇的人還有九十六個。


    “看起來,天河劍派終究還是有些骨氣的。”


    似笑非笑的感慨聲中,一名身穿青色道袍的青年從樹上輕飄飄躍下,眉目清朗,卻也慵懶至極,混雜成一股獨特的灑然出塵,右手五指緊扣一柄連鞘長劍,鞘上星辰明滅不定,有兩個篆字立於中央——天河。


    天道宗弟子,樂水。


    神劍榜第七,靈劍天河。


    樂水在空中如同不著力一般飄然落地,沒有發出一聲聲響,右手微提,似乎要說些什麽,但是就在這時,一道沙啞磁性的男性聲線便從他指上黑戒當中飄蕩而出:“樂水,你的眼力還需要鍛煉啊,你不見這些人已經是褪下了屬於天河劍派的藍白劍袍了嗎?更兼人人身上殺氣四溢,一看便知乃是叛派之人,為師要與天河劍聖前輩較劍,不如你將這些叛宗之人斬除,卻也是結下了一個善緣。”


    溫和的聲音卻是如同毒蛇的獠牙一般噴吐著粘稠的毒液,“對了,你可以使用天河前輩的天河劍,雖說你根本沒有辦法將其拔劍出鞘,但是即便是連鞘,天河劍也要勝過這世上九成九的劍器了。”


    “哈哈哈,樂水謹遵師命!”


    一聲暢快的大笑聲,文樂臉上的慵懶盡數消失,取而代之的則是令人心悸的嗜血狂暴之色,那清朗的眉目之間都似乎沾染上了令人作嘔的血色,嘴角一咧,青年的身形便是驟然在原地消失,下一瞬,便是陡然出現在了天河劍派眾人上空,身形微旋,手中連鞘長劍如同是一根棍子一般狠狠掄了起來,狂暴的靈力在一瞬間凝聚了數之不盡的陣紋,隨即黏在了長劍之上,“知道嗎?天河劍派的垃圾們,我早就忍不了你們了。。。。”


    “早就沒落了的垃圾,就和你們那個垃圾祖師一起去死就好了啊啊啊!”


    猖狂的暴喝聲中,手中連鞘長劍攜帶著狂暴的氣勢朝著眾人狠狠砸下,還沒有落下,那股可怖的靈氣便是匯聚成有若實質的壓力,將所有天河劍派弟子死死壓製在地上,雙目血紅地看著那柄屬於自己祖師的長劍朝著自己額上斬下,胸中唯有無邊悲憤痛苦。


    。。。祖師,弟子無能!


    轟~


    澎湃的氣浪衝天而起,掀起了無盡紛揚,柳景曜身體猛地一顫,但是那意料之中的劇痛卻是遲遲不曾落下,有些猶疑地緩緩睜開雙目,一道有些消瘦的身影出現在他視野當中,令得他瞳孔驟然收縮,黑色長發在陽光中微微拂動著,有很好聞的味道。


    “浪跡天地間,唯有長劍在手。三寸驚堂木,生死如何左右。孑然一身輕,留戀小巷街口。起手一揮袖,講述幾段風流。。。”右手輕輕抬起,不過微微一顫便是將劍鞘之上攜帶的巨力散去,陳飛淡淡吟出之前聽到的小詩,心中自然而然想到了那名在天河劍派藏書閣之上留下了劍意傳承的前輩,話語當中帶著對於那位前輩的緬懷和尊重之色,語罷,眸光下垂,看向了神態有些蒼白的樂水,其中神情瞬間清寒逼人。


    “這劍,可不是你的。”


    手腕微轉,並指成劍,有如流星一般化作殘影在樂水持劍的右手之上輕輕撫過,那名一直表現得深不可測的天道宗青年便是如遭雷噬一般連連退步,白皙如玉的手背之上已然滿是血跡。


    手腕微抬,連鞘長劍平平橫在胸前,看著劍鞘之上華麗的光芒閃動,經曆了劍意世界的陳飛自然可以辨認出那如星辰一般的光芒便是蘊含於劍身之上的劍意,不自覺泄露而已。手指輕輕撫在那‘天河’兩字之上,一股屬於劍的寂寞孤獨便是清晰地映照在了他的心底,想到那有如仙人淩凡的天河劍聖,以及上一個世界之上沉寂千年的長劍,陳飛不覺喟然長歎道:


    “天河劍,這些年卻是苦了你啊。。。”


    是啊,劍客失蹤萬年,但是長劍卻是留在了這個地方,劍客曾笑語說道很快便歸來,但是卻終究不曾歸來,所以這柄劍也就萬年再不曾出鞘。


    對於一柄長劍,性命雙修的劍客離去,何其苦也!


    對於一柄長劍,萬年不曾出鞘而戰,何其苦也!


    這些年,卻是苦了你啊,天河劍。。。這是一名真正的劍客,尤其是經曆了上一個世界那樣的劍之末世之後,非常正常的慨歎與感同身受,但是卻令得周圍的所有人如遭雷施,無論是天河劍派諸人,金剛寺,還是天道宗弟子,看著低眉撫劍的黑發青年,隻覺得口幹舌燥——


    他吟唱著那人的詩出現,話語當中滿是看破時間的懷緬留念。


    他眉目清寒逼人,‘這劍,可不是你的。’


    他輕撫長劍,他說。。。


    “天河劍,這些年卻是苦了你啊。。。”


    已經渾身重創的胖劍客渾身激動地顫抖個不停,但是他卻還是顫顫巍巍地整好了衣裳,即便那隻是殘破的裏衣,即便已經沾滿了血汙和泥點,隨即這名可以直麵死生的男人麵對著撫劍的黑發青年猛地屈膝跪地,左手顫抖得按在右手之上,支撐在地上,然後,緩緩叩首到底。


    “不肖弟子空陽焱,恭迎祖師歸來。”


    聲音沙啞,未語淚先流。


    (感謝¥不可理喻的世界,森宮蒼乃,溫柔不討喜的月票,謝謝~)(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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