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夏,卓囉城。


    李察哥收到士卒來報,說是宋軍有異動。他連忙披甲帶刀,趕往城牆。


    之前他雖然靠著鐵鷂子夜襲,殺傷了宋軍上萬人,狠狠地出了一口氣,挽迴了麵子。


    但之前的卓囉城之戰,不但鐵鷂子傷亡近半,打頭陣的兩萬五千宿衛軍也是傷亡過半,隻剩下一萬多點,實在是傷筋動骨。


    搞得現在他隻能防守,出城決戰都成了奢望。


    聽到宋軍有異動,他還以為宋軍要攻城了呢。


    趕到城頭,發現宋軍已經在城下列陣,卻隻有一騎緩緩打馬而來。


    是王稟!李察哥一眼就認出了。


    這老小子十成又來罵戰了!李察哥暗想。


    很好!就讓本王來好好嘲笑一下你,十萬宋軍被一千五百鐵鷂子打得落花流水,你問你羞不羞?


    “晉王,別來無恙啊?”王稟高聲道。


    “本王很好,不勞費心!”李察哥中氣十足。


    “晉王果然是一代人傑啊,”王稟歎息道,“不僅長得儀表堂堂,威風凜凜,用兵也是頗有大家之道,一場夜襲打得我軍傷亡慘重啊!”


    李察哥懵了!


    這是什麽情況?王稟在誇本王?


    混賬!別以為你誇本王,本王就會高興!


    事實上,他的嘴角已經彎了起來。


    “王帥過獎了!王帥臨危不亂,指揮若定,一場卓囉城之戰也是讓本王傷筋動骨呀!”


    “晉王客氣,晉王身經百戰,戰功赫赫,連我朝天生神將劉法都折在你手中,本將仰慕已久矣!”


    “王帥過了!王帥在西軍多年,與我軍作戰也是頗有建樹,數千人堅守太原二百多天,讓金兵不得寸進,本王亦是敬佩不已!”


    ……


    兩人就這樣在大軍麵前你一句我一句地商業互捧起來,初時還有所矜持,三言兩語說開了之後便肆無忌憚了,怎麽肉麻怎麽來!


    不明所以的兩軍士卒都懵了。


    看兩人一臉笑意的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是知己好友呢,哪裏會想到這兩人乃是敵我主帥。


    這是什麽情況?要講和了嗎?


    一直到日上正午,王稟才依依不舍地結束了這一場商業互捧。


    “晉王,午時了,本帥迴去吃飯了,有空再聊!”


    “王帥,慢走!”


    看著王稟的背影,李察哥眯起了眼睛。


    這老小子到底想幹什麽?想麻痹本王嗎?盡管放馬過來,看看誰麻痹誰!


    就這樣,兩軍從此都不開戰了。


    王稟時不時就到城下和李察哥商戶互捧一番,兩人每每相談甚歡!


    在夜裏,還經常有書信被射入城中,指明晉王收!


    與此同時,涼州城下同樣也有類似的一幕。


    很快,興慶府便有了兩條傳言。


    其一是宋國正在秘密勸降晉王李察哥,許諾依然封他為晉王,將整個西夏作為他的封地!


    其二是宋國正在秘密勸降駐守涼州城的朝順軍監軍使仁多良明,許諾封他為西寧郡王,將西寧府作為他的封地!


    兩條傳言傳得有板有眼,沸沸揚揚。


    尤其是第一條傳言,簡直是在平靜的湖麵上砸下了一顆隕石。要知道,晉王李察哥可是有權掌管整個西夏兵馬的啊!


    聽到傳言的李乾順大驚失色,連忙召李仁忠覲見。


    李仁忠進入禦書房的時候,李乾順正在來迴走動,坐立不安,臉上一片陰霾。


    李仁忠暗叫不妙!


    聽到腳步聲,李乾順轉過頭。


    他急問:“濮王,傳言你都聽到了嗎?”


    李仁忠沉聲道:“陛下,臣弟已有所耳聞。不過,那隻是傳言!”


    他加重了“傳言”兩個字。


    李乾順冷笑道:“可是,晉王與宋軍主帥王稟在卓囉城相談甚歡,卻是所有將士親眼所見,這可不是什麽傳言!”


    李仁忠皺起了眉頭,心思急轉。


    他和李察哥乃是兩夥人,他並不想替李察哥說話。他明白,這個時候如果他落井下石,李察哥危矣!


    之前因為迎娶宋國帝姬一事,李察哥就讓李乾順很不爽,兩人的關係開始出現裂縫。


    而一旦討厭一個人,就難免對這個人有所猜忌!


    在這種情況下,李察哥與王稟在卓囉城談笑風生,分明就是在挑戰李乾順的底線!


    李仁忠自己也不喜歡囂張跋扈的李察哥,甚至他都懷疑李察哥是不是真的有投靠宋國的打算!


    然而,作為一個智者,他非常清楚,一旦他落井下石,李察哥肯定要被陣前換帥。


    如此一來,就給了宋國可乘之機。


    這一戰,危矣!


    最後他自己也可能淪為階下囚。


    甚至,脾氣暴躁的晉王就算本來不想反,被這樣一逼,幹脆就反了也不一定。


    如此一來,西夏也是死路一條。


    不論怎樣,他的下場都不會太好!


    他鄭重對李乾順道:“陛下,這一定是宋軍的奸計!不可不察啊!”


    這句話恰好擊中了李乾順的唯一顧慮,他再次來迴踱步起來。


    “可是,若是晉王問心無愧,他為何不把那些書信送迴來!那些書信上麵到底說了些什麽?”


    李仁忠反問:“陛下,如果晉王問心無愧,他為什麽要把書信送迴來呢?”


    李乾順一時語塞。


    良久,他停了下來,死死盯著李仁忠。


    “濮王,萬一,朕說的是萬一!萬一晉王真有反意呢?”


    “這……”李仁忠也猶豫了。


    若真是如此,他們什麽都不做的話就是束手待斃!


    李乾順再次踱步:“還有,仁多良明又是怎麽迴事?朕把整個西涼府都交給他仁多家,他們就是這樣迴報朕的?”


    “還是說,他覺得這個監軍使配不上他,想要做宋國的西寧郡王?”


    李仁忠一臉苦澀。


    李乾順對越來越勢大的番姓大族本來就不放心,尤其是仁多家族。仁多良明和韓世忠惺惺相惜,無意是觸動了李乾順敏感的神經。


    這兩條傳言,每一條都直擊李乾順的內心,不由得他坐立不安。


    李仁忠深吸一口氣,緩緩道:“陛下,不管怎麽樣,陣前換帥都是不明智的選擇!”


    “濮王,那你說該怎麽辦?什麽都不做嗎?朕睡不安穩啊!”


    李仁忠不愧是西夏智囊,馬上就給出了一個絕妙的辦法。


    李乾順大喜:“就這麽辦!馬上去辦!”


    連夜就有兩隊人馬出了興慶府,直奔卓囉城和涼州城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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