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自從發現沈嫻懷孕這個晴天霹靂之後,荀攸就不太想看見沈嫻了,因為老媽子屬性的荀攸每次見到沈嫻那張逐漸變得圓潤的臉蛋時就會止不住地煩惱該怎麽解決她一時爽帶來的後續問題。


    別家謀士隻需要煩惱該怎麽幫主公搶地盤就夠了,我們這裏還要操心主公的私人生活。


    荀攸一臉冷漠地想。


    時隔多年後荀攸表示他終於看透了沈嫻隱藏在呆、傻、逗等等之下的真麵目——沈嫻根本就是麻煩兩個字穿著衣服站起來的模樣。荀攸無數次地希望自己能夠穿越迴當初那個在營帳裏等待了沈嫻整整一下午的時候,如果上天再給他一次機會,哪怕蔡邕和盧植說破嘴皮子,他也絕對會毫不猶豫地掉頭就跑,傻子才毛遂自薦來給沈嫻當軍師呢。


    可惜荀攸沒有時光機,所以自己選擇的主公,跪著也要輔佐完啊。


    荀攸不去找沈嫻,沈嫻還偏偏就喜歡往荀攸那裏湊,反正她是主公她最大,愛去哪兒去哪兒,沒人攔得住她。荀攸批改文件的時候,沈嫻就縮在屏風後麵啃葡萄;荀攸硬著頭皮跟孫策講戰略的時候,沈嫻還是縮在屏風後麵啃葡萄……


    “主公,能不能請您換個地方?”荀攸忍無可忍:“這裏一點兒都不舒適——”


    “我覺得挺好的,”沈嫻懶懶地說道:“你有什麽事情避著我不能說?把那封信拿來讓我看看。”


    沈嫻說的是司禮衛剛剛送進來的密信,送信的小哥提醒了一下荀攸這是封加急密件,然而荀攸身為一個強迫症,表示手上的公文還沒批完就去做別的事這完全不能忍,於是他就打算先改完公文再看密件,反正隻有一行字了,也耽誤不了多少時間。


    正好這時沈嫻提出了自己要看,荀攸想著看封信應該不會累著沈嫻和她肚子裏的孩子,就把密信遞給她了。


    ——明明嫌棄的要死還忍不住關心別人的荀攸真可愛。


    沈嫻撕開信漫不經心地瞥了一眼,立馬從懶洋洋歪在屏風上的姿勢變成了正襟危坐的模樣。


    荀攸剛好批完了文件,他把竹簡卷起來,不解地看向沈嫻:“怎麽了?”


    “這封信,”沈嫻抖著手中薄薄的一張宣紙,神情晦澀道:“是楊司空送給我的。”


    荀攸:“……”


    幾個月前荀攸還為了沈嫻奪|權的問題跟他叔叔荀彧大吵了一架。


    荀攸對於這個年幼登基的皇帝原本就沒什麽好感,在聽到了劉協派人給沈嫻下毒的消息後,哪怕蔡邕當時的解釋是自己並不知情,荀攸也很難再相信劉協和他身邊的任何一位老臣了。事後沈嫻表麵毫無表示,也沒有做出一些針對朝廷的動作,看起來像是打算吃下這個啞巴虧,然而主公不“追究”了,不代表其他人也會跟著沉默,謀士們原本就是要為主公掃清一切障礙的人,於是荀攸一直在暗中留意朝廷的動向,他身處漢中,司隸有什麽消息傳來也快一些。


    開始並沒有什麽有用的信息——主要是沒有傳遞消息的渠道。


    直到袁紹帶兵出征,司隸剩下了荀諶和沮授守家門。


    荀攸心想這下有好戲看了,袁紹把荀諶留下了不就代表把司隸的大門向著益州敞開了嘛。


    然而荀諶除了在最初給荀攸送了一封很普通的信告訴他自己會留在司隸幫袁紹主持大局後,就再也沒有什麽消息傳遞來了,不僅如此,荀攸和張魯派進司隸的奸細大多都被荀諶揪出來處理掉了,有少部分雖然成功潛伏下來了,但卻什麽事情都做不了,司隸查的太嚴了,萬事都難開展。


    荀攸表示自己有些心塞。


    但他完全能明白荀諶的做法,荀諶留在袁紹那裏並不是因為他要給沈嫻當內應,而是因為他就想留下。


    沒了荀諶的幫助,地下工作難以開展,荀攸隻得將此事暫時擱置。他覺得有荀諶在,短時間內除了軍報就不會有其他的秘密消息被送來了,直到今天收到楊彪的信。


    “你跟楊司空關係很好?”荀攸把楊彪的信翻來覆去看了幾遍之後,狐疑地問沈嫻。


    沈嫻搖搖頭:“文和應該跟他關係不錯?不過文和也說過楊司空曾經想殺他來著,但是他跑得快。”


    荀攸撇撇嘴:“楊司空邀請主公你入城一敘……你看這算不算是鴻門宴?”


    沈嫻想了一會兒,慢慢地搖了搖頭:“我覺得不像,楊司空沒必要這麽做,如此明顯的陷阱誰會跳下去啊——這信是怎麽送來的?”


    沈嫻挑開門簾對著外麵喊道。


    “走的內部渠道。”


    沈嫻一聽就皺眉了:“內部渠道?你們的內部渠道還能讓楊司空知道——人呢給我進來說話!”


    敵人都已經滲透進來了,不想著趕緊找出奸|細就地正法,還敢興致勃勃地跟老大說“我們被發現啦!”


    真的很智障有木有?


    “劉太尉您誤會了。”司禮衛沒出現,一位身穿黑衣刺客打扮的人緩緩走了進來,他摘下了自己的麵罩,把一塊明晃晃的金牌扔到了荀攸的桌子上:“我就是內部渠道。”


    看著麵無表情的史阿,沈嫻眼疾手快地抄起硯台拍了過去,遺憾的是史阿偏了偏頭,硯台摔在了地上。


    沒打中,真可惜,沈嫻遺憾地想。


    沈嫻最近脾氣挺怪的,別人以為她要發火的時候她心平氣和,別人認為這件事情不該生氣但她卻偏偏就炸鍋,比如現在,荀攸覺得沈嫻都不顧形象扔硯台了,一定是氣得要爆|炸了,但她偏偏下一秒鍾跟沒事人一樣笑眯眯地托腮看著史阿:“史阿,你真的不考慮換個老大麽?”


    荀攸心說有這麽挖牆腳的嗎主公!然後就見史阿淡淡道:“我跟著我師父。”


    史阿頓了頓,見沈嫻沒什麽反應,就繼續說:“師父讓我幫楊司空給太尉大人您送一封信。”


    荀攸的臉色微微一變,他對著沈嫻使了個眼神,示意她要小心。


    在荀攸看來,甭管是蔡邕還是盧植,楊彪還是史阿,隻要曾經是劉協身邊的人,可信度都要打折扣。尤其是史阿,這小子一向神出鬼沒的,武功不見得最高,但跑路的本事一等一,誰都沒抓住過他,總是在意想不到的時候出現,好似一枚幽靈。


    但沈嫻卻覺得事情不太對勁,虎賁營是劉協的直屬部隊,隻聽從皇帝一人的命令,其餘的別管官有多大,說話統統不算數。然而劉協會授意楊彪給沈嫻寫這樣一封邀請她來長安的密信嗎?除非劉協想要幹掉沈嫻。


    但是聽史阿的語氣卻並非如此,倒像是王越自作主張。


    所以這當中一定有什麽不為人知的事情發生了。


    暫時按下好奇心,沈嫻小心地試探著:“你知道這封信裏寫了什麽嗎?”


    史阿搖搖頭:“不知道,但我可以猜出來。”


    這不太像是史阿迴答問題的風格,沈嫻產生了點興趣,她一邊示意荀攸派人把周圍監視起來不要讓人靠近,一邊順著話題往下問:“那你猜猜看。”


    史阿沉默了一會兒,沈嫻注意到他低垂的眼睫在輕輕顫抖。


    沈嫻耐心地等待著,好久之後她才聽到了史阿緩緩問:“太尉大人,您想要皇位嗎?”


    荀攸猛地站了起來,他剛想說些什麽,就聽見沈嫻麵不改色地道:“你膽子太大了,這種大逆不道的問題都敢問出口,來人,把他拖下去綁起來送迴長安城,交給陛下親自管教吧。”


    兩個司禮衛應聲而入,他們押住了毫不反抗的史阿想要把他拖走,史阿一直目光定定地注視著沈嫻,似乎完全不在意自己的下場如何,隻想從沈嫻那裏得到結果。


    沈嫻在史阿即將被拖出門的時候抬了抬手,司禮衛們得令,又默默地把史阿扔迴地上走了出去。


    “他還能活多久?”沈嫻忽然問道。


    荀攸目瞪口呆地看著沈嫻又看看史阿。


    史阿搖搖頭,不知道是否認“劉協要死了”這件事情,還是單純不知道劉協能活多久。


    “這時候想起我來了?”沈嫻慢慢地笑了:“還有誰知道這件事?”


    “……不是,”史阿猶豫了片刻後說:“伏皇後和師父。”


    皇上確實有事隱瞞,但並不是他自己的問題!


    荀攸腦海中明光一閃,他警惕地盯著史阿。


    沈嫻還在繼續詢問:“想讓我幫忙治病?”


    史阿搖頭,看著沈嫻的眼神難以言喻。


    “我懂了,”沈嫻拍拍手,了然道:“他是想殺了我……因為伏後懷孕了?”


    史阿閉上了眼睛。


    “真可惜,”沈嫻微微一笑:“你覺得袁本初會讓沒有袁家血脈的皇子出生嗎?”


    “會。”沉默了好久的荀攸忽然開口,他看起來已經恢複了平靜,語氣冷然淡定:“剛出生的孩子會被有思考能力的大人更好控製,再加上伏後的家族已經沒落……”


    他冷漠地看了史阿一眼:“沒人能阻止袁本初把持朝政了。”


    沈嫻點點頭,單手撐著桌案緩緩站起:“袁本初被牽製在了兗州戰場,司隸隻剩下沮公與和荀友若主持大局,所以楊司空想聯合我拚這一把,至少能保證漢室江山不易主,其餘的他們也不會關心太多。”


    “反正還有伏皇後肚子裏的孩子,不是麽?”


    不知道劉協做了什麽讓人失望的事情,看起來楊彪等人終於要放棄他選擇新的輔佐對象了,或許是伏後的孩子,或許是沈嫻,但不管繼任者是誰,劉協都是一個大寫加粗的可憐。


    因為劉協最堅定的支持者和強有力的後盾已經做出了拋棄他的準備,但他本人卻無知無覺,還認為自己擁有反戈一擊的力量。


    盡管劉協就要眾叛親離孤立無援,但沈嫻並沒有感覺到多少喜悅,相反,她心中狠狠地打了一個寒噤:看看,這就是權利之下令人作嘔的黑暗,隻要沒有了利用價值,或者是有一個更合適的目標出現,哪怕是再可靠的親信,都有可能不聲不響地棄你而去。


    想要攻下長安城,沈嫻會讓孫策率領手下戰士們一路打進去,從一開始她就不打算和楊彪合作,就算楊彪能讓她兵不血刃地進城,但深知天上不會掉餡餅、一切都是等價交換的沈嫻明白她一旦答應了楊彪的請求,後續會是無窮無盡的麻煩。


    沈嫻不會對楊家舉起屠刀,但她也絕對不可能讓楊家、讓任何一個世家再在皇權上分得一杯羹。士族把持朝政的局麵,她要徹底消除。


    哪怕會花上很多時間,但既然已經知道了結局,沈嫻就不能放任自己走東漢和兩晉的老路。


    沈嫻把密信揉成一團納入掌心中:“告訴楊大人,我會去看他的。”


    荀攸怒視沈嫻:“主公,你——”


    “來人,好好看著他,別讓他到處亂走——”沈嫻用冷冰冰的語氣恐嚇進來的司禮衛們:“這次要是再放跑了他,你們知道是什麽下場。”


    “是!”司禮衛聲音響亮地迴答。


    “主公,你不能親自去。”荀攸皺著眉頭看沈嫻:“七個月了,這麽危險的時候,還請你好好養胎。”


    “我一定得去,”沈嫻十分堅持:“如果能解決,二哥那邊就不用費勁兒地跟袁本初打仗了。”


    “那是長安不是襄陽!”荀攸忍無可忍:“沮公與和荀友若也不是蔡德珪!袁本初更不是劉景升!”


    “既然楊司空來請我,他一定安排好了一切,”沈嫻攤開雙手:“我跟著史阿進去就行了。”


    荀攸猛搖頭:“不不不,萬一楊司空使詐呢?你怎麽知道他們一定背叛了——”


    荀攸閉上了嘴,他懷疑地看著沈嫻。


    “想什麽呢?”沈嫻翻了個白眼:“不管你信不信,我瞎猜的。”


    荀攸用關懷精神病人的眼神看著沈嫻。


    沈嫻微微一笑:“得了吧,其實你也想問,隻不過你不敢問罷了。”


    劉協一而再再而三地試探著沈嫻的底線。沈嫻知道劉協沒想著讓她安分活下去,但劉協為什麽忽然開始急迫地想要做這件事,急迫到在沈嫻還幫他削弱袁紹勢力的時候就蠢蠢欲動了?


    除非他身邊出了什麽變故讓他不得不這樣做。


    如果是劉協本身的問題,他最好的選擇應該是恢複沈嫻的身份讓她進城繼承大統,至少這樣江山不會落在別人的手中。


    當然不排除劉協恨沈嫻恨得要死,寧願倆人同歸於盡。


    如果不是劉協本身的問題……


    劉協有了繼承人,沈嫻就是這位繼承人最大的威脅,比袁紹還要大。


    沈嫻活著,劉協的孩子基本沒有登基的可能;袁紹活著,就算是作為傀儡,孩子也能繼承皇位。


    想明白這一點後,再來看看虎賁營和楊彪的意思。


    王越吩咐史阿幫楊彪給沈嫻送信,這舉動隻有兩個含義,一是劉協要把沈嫻騙進城幹掉她,二是虎賁營和楊彪背叛了劉協。


    沈嫻相信劉協確確實實是想讓她去死的,但如果沈嫻現在死了,無人遏製袁紹的勢力,袁紹完全可以幹掉劉協自己當皇帝,何必弄個傀儡來糊弄人?失去了存在的意義,劉協的皇長子根本等不到出生就胎死腹中了。


    所以唯一的解釋是楊彪和虎賁營不知出於何種目的做出了放棄劉協的決定,轉而選擇了沈嫻。


    也就是說,劉協確實在著手準備對付沈嫻,他應該會選擇想辦法將沈嫻軟禁起來,然後控製沈嫻的手下去對付袁紹,拖到孩子出生,最好的結果是沈嫻的勢力和袁紹的勢力兩敗俱傷,劉協漁翁得利。


    虎賁營利用了這一點,他們表麵上順著劉協的意思,暗地裏和楊彪聯合,請沈嫻□□登基——楊彪要的不是好控製的傀儡皇帝,而是可以結束亂世一統天下令四海沉浮的鐵血帝王,畢竟這仗再打下去世家也耗不住了。


    當然作為交換,新的帝王一定要給予世家更多的權利,大家雙贏嘛。


    而看穿了兩方算計的沈嫻則打算將計就計,利用這兩撥人,完成自己的目的。


    荀攸忽然覺得沈嫻的智商其實還是在線的,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逼問出劉協和楊彪的情況,哪裏像是個一孕傻三年的人?


    沈嫻盯著地圖看了一會兒,滿意地拍拍手:“就這樣,安排一下吧,我得進城了。”


    荀攸:“……”


    我收迴之前的話,主公就是個帥不過三秒的大|麻煩。


    眼看荀攸又要反對,沈嫻趕忙想了個折中的辦法:“把大哥找來我們參詳一下,好吧?”


    荀攸冷哼一聲:“伯符不會放任主公你胡鬧的!”


    沈嫻一邊“好好好”地敷衍著荀攸,一邊在心裏默默道:他會的,隻要我帶上他一起去。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三國]一統天下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水夜子緣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水夜子緣並收藏[三國]一統天下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