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寧低聲問沈嫻:“那百夫長說呂奉先不在這裏,我們救人嗎?”

    “你知道那是誰嗎?”沈嫻並未迴答,反而問了甘寧另一個問題。甘寧順著她的手指看去,發現她指的人是被漂亮女孩扶著的老人。

    “聽他們的交談,似乎是姓蔡?”甘寧摸摸下巴一臉茫然:“不知道,老子怎麽會記得洛陽城有哪些人。”

    “那是蔡伯喈蔡先生,”沈嫻輕輕地說:“我的老師。”

    大儒蔡邕?!甘寧倒抽一口冷氣,他看著麵容憔悴的老人和他身邊的女孩,再看看神情複雜的沈嫻,試探著問:“那就……救?”

    “當然要救。”沈嫻思想鬥爭半天,終於下定了決心:“剛才偵查情況的人迴報,這裏的軍隊至多不過千餘人,其他的都在城中殿後,我們救了人立馬從小道離開,時間抓緊點沒問題的。”

    “你想清楚,我們沒法把人全部帶走。”甘寧皺眉:“這浩浩蕩蕩怎麽也有千把人了,你都要救?即使把這數千士兵消滅掉,過會董賊大軍開到,咱們一樣跑不了。要不然現在派人去向文台將軍和虎牢關那邊求助?到時候兩邊包抄勝算更大些。”

    沈嫻搖搖頭:“不,他們不會來的,我也不能去麻煩文台將軍。”

    “為什麽?”甘寧奇道:“我發現你似乎從一開始就對會盟抱著不看好的態度?”

    沈嫻無奈地說:“你現在還沒明白嗎?若真的是為了誅賊匡漢,那十五萬大軍又怎麽會縮在虎牢關前數日連出戰的人都沒有?此時洛陽城中起火,門戶大開,想必各路人馬都忙著進城搶東西,誰還會在意逃出城外的董仲穎?”

    “能救多少就救多少人吧,我們盡力而為。”

    沈嫻帶著甘寧和賈德迴林中召集了自己的兵馬,她把五千人分成了三隊,一隊跟著她闖出去攪亂敵人的視線,一隊由甘寧帶領趁機救人,還有一隊讓賈德指揮,留在後方接應。大家救完就跑,絕不糾纏。

    “要不咱倆換換?”甘寧擔心地說道:“你去闖陣,沒問題嗎?”

    “我一會就讓你看看有沒有問題!”沈嫻翻身上馬,她摸出柳木琴抱在懷中,“諸位切記,萬事以自身安危為先,量力而行!”

    “謹遵大人之命!”

    沈嫻深吸一口氣,她纖長的五指扣在琴弦上,狠狠向下一掃。

    琴音震響,磅礴的內勁瞬間逸散,江逐月天的氣場鋪陳開來。沈嫻大喝一聲:“

    隨我衝!”便帶領手下的騎兵們闖出了叢林。

    董卓的兵馬完全沒想到這個時候竟然有人能繞過後方殿後的大軍跑來這裏偷襲,一時間混亂不堪,連陣型也衝的亂七八糟。

    沈嫻縱馬來到蔡邕的身邊:“老師——”

    “你是……商羽?!”蔡邕瞪大眼睛看著沈嫻:“你怎麽會在這裏?!你是先鋒?”

    “不是!”沈嫻掃琴震暈了一群試圖圍攻蔡邕的董兵:“我與文台將軍兵分兩路,他打南門,我來這裏追擊!其他人都在虎牢關外,不知此時動靜!我隻帶了五千兵馬,請老師快隨我走!”

    “你……胡來!”蔡邕被沈嫻的手下拉上了馬,他急得滿頭大汗:“董仲穎大軍斷後隨後就到,你隻有區區五千人,是來送死的嗎!”

    “總不能眼睜睜看著你們就這麽被他押走啊!”沈嫻怒喝道:“別說了快走!”

    得了沈嫻的命令,兩個救人的騎兵不再戀戰,載著蔡邕和蔡琰父女二人迅速撤退。

    沈嫻衝陣後,所有的被迫逃往的大臣們都朝著這邊蜂擁而至,有些年老體弱的被沈嫻手下拎上馬背帶走了,更多的人則是趁著雙方混戰之際跟在那些騎兵身後拚命逃亡。沈嫻算算時間覺得差不多了,便招唿手下人趕緊撤退。

    一轉頭沈嫻看見之前喝退百夫長的那個荀公子正被百夫長和他手下們公報私仇地圍起來揮刀要砍,她抬手甩出一記玉石俱焚把賊人們掀得老遠,俯下|身拎起荀公子的衣領把他拽上了馬:“跟我走!”

    “陛下還在賊營之中!”荀公子扒著沈嫻的肩膀大喊。

    沈嫻心中一震,盡管明白現在並非好時機,可她還是想起了一句話:挾天子以令諸侯。

    “給我指路!”沈嫻迴頭對荀公子喝道。

    荀公子忽然瞪大眼睛看著沈嫻:“你——”

    他話音未落,眼中的疑惑化為了深深的恐懼之情。沈嫻感覺身後勁風突起,她想也未想,按著荀公子的胸口壓得兩人順勢往後倒去,避開了雷霆刺來的一戟。

    “九原呂奉先在此!何方宵小膽敢襲我陣營!報上名來!”

    那聲怒喝仿佛震天雷一般在沈嫻耳邊炸響,她心道一句壞了!抓住韁繩勒馬便往外狂奔。

    呂布騎著赤兔馬在身後緊追不舍:“敢闖陣不敢報名?雜碎!”

    “公子——”負責接應的甘寧策馬狂奔而來,沈嫻瞅準時機拽著荀公子

    拋給甘寧:“快、走!”

    “你怎麽辦!”甘寧接住荀公子,焦急地對沈嫻大喊:“當心身後!”

    “我是主將我斷後!走!”

    沈嫻翻出柳木琴抱在懷中,剛要彈奏,便感覺凜冽的殺意鎖定了她的心髒。顧不上彈琴,沈嫻單手一撐馬鞍淩空躍起,剛好避開了從她身後刺來的方天畫戟,她人在半空,足尖一點戟杆再度拔高,反身一記太陰指鎖住了赤兔的馬蹄,然後飄然落迴馬背上。

    赤兔雖被鎖足,但呂布人高馬大,方天畫戟又長,是以他僅僅站在原地戳出一戟也能把沈嫻捅個對穿。沈嫻在馬上毫無優勢,她抱著柳木琴左躲右閃,就是騰不出哪怕一瞬間的空隙來奏出一曲要人命的江逐月天。

    呂布冷笑道:“雜碎!報名!本大爺手下不斬無名之輩!”

    沈嫻剛想說我是你粑粑,有本事你聽我彈一曲,便聽到身後傳來一聲大喝:“賢弟閃開!”

    斜裏刺出一杆滿是血汙的長|槍勉強架住了呂布的方天畫戟,沈嫻趁機勒馬後退,孫策縱身躍起,單手扣著沈嫻的肩膀跳上她的馬,沈嫻則擰身往後一縮,二人瞬間完成換位,由孫策控馬,沈嫻靠在了他身後。

    沈嫻大叫道:“你怎麽來了!”

    “董老賊在城中四處放火屠殺百姓趁機逃跑,我不放心追過來看看!”孫策手握銀槍與呂布眨眼之間過了數迴合,相比於沈嫻連招式都放不出來,孫策竟然能跟呂布打上幾招,不愧是日後號稱小霸王的勇猛之輩。

    呂布既然在此,說明虎牢關那邊的大軍正盡數朝這裏趕過來,一個呂布就夠他們喝一壺的了,再不走等下撞上西涼鐵騎,即使是孫策也跑不了。

    “走!別打了!”沈嫻喊道:“董仲穎大軍在後麵!”

    “我知道!”孫策奮力撥開呂布刺向他身後的方天畫戟:“我就是追著他們過來的!賢弟你膽子真肥!竟然敢招惹他!”

    孫策一邊說一邊拉著韁繩掉頭朝洛陽城的方向狂奔而去,呂布憤怒地咆哮,在二人身後緊追不舍。沈嫻的餘光瞥見呂布越來越近的身影,心都快涼透了。

    真他媽刺激。沈嫻心想,萬萬沒想到呂布迴來的這麽快,今天要是跑不了,大家可就都交代在這裏了,她死了不要緊,孫策可是無辜的。

    呂布再次出戟,孫策嘖了一聲提槍就想迎戰,卻被沈嫻按著往旁邊一閃躲過了這一招:“跑!別停!跑!交給我!”

    “你要做——什麽——”孫策深吸一口氣,決定相信沈嫻,他專心致誌地控馬狂奔,再不管身後的呂布究竟會不會一戟把他們二人串成糖葫蘆串。

    赤兔馬跑得比沈嫻的踏炎烏騅要快上一些,呂布漸漸逼近了沈嫻身側,他冷笑一聲長戟直刺沈嫻的胸口:“死吧!”

    那一刻時間仿佛被無限拉長,隻見沈嫻麵對呂布,她左手死死扣著琴頭,右手五指搭在琴弦上,將琴橫在胸前,方天畫戟的戟頭穿過兩根琴弦之間,慢慢點在了琴麵上。

    沈嫻抬頭,微微勾起嘴角,與呂布滿是譏諷的目光對上。她深吸一口氣,運起全身的內力聚集在右手指尖,狠狠向下一劃!

    裹挾著強勁內力的琴音“嗡”的一聲如同水波般震散開來,柳木琴在沈嫻激蕩的內勁與方天畫戟衝勢的雙重作用下終於片片碎裂。握著方天畫戟的呂布被江逐月天倏然鋪陳開來的氣場震得從赤兔馬上飛起,狠狠撞在了一旁的樹上,昏了過去。

    沈嫻渾身酸軟地靠在孫策冰冷的背甲上喘著粗氣,努力平複自己狂跳的心髒。

    孫策不知何時停了馬,他反手扣住沈嫻的腰,臂膀發力把她從背後撈到了身前:“喂,沒事吧?你剛才做了什麽——這是啥?”

    孫策的目光落在沈嫻鮮血淋漓的雙手間,她正死死握著一根斷裂的琴弦。

    “琴啊。”沈嫻抬頭看孫策:“我不是說有空給你彈一曲嗎?聽到了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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