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亂局

    她聽完,立刻慌慌張張要去推手刹,不料被陸慎阻攔,緊緊攥住她右手,“我來開車。”

    她卻仿佛聽不見,握住方向盤絮叨說:“調頭,我要去機場,對,飛倫敦,今晚就飛。”

    他索性拔掉車鑰匙,下車繞到駕駛座,將阮唯向副駕推,把住方向盤才放心。“不要慌,你現在過去也幫不上忙,稍後我聯係長海在倫敦的工作人員,帶律師出麵去見阮耀明,至於你,老老實實跟我迴鼎泰榮豐,不要添亂。”

    “可是……”

    “沒有可是。”陸慎板起臉,嚴肅得讓人害怕。

    阮唯不敢再多說,在焦躁與急迫當中熬過從機場到鼎泰榮豐的四十五分鍾。

    一進門陸慎就開始給各方撥電話,安排醫院、警察局及刑辯律師,更要向已經屯過急救藥的江如海匯報。

    阮唯獨自站在桌前,身前是她新買的一束香水百合,不必低頭就能聞到芳香滿溢,讓人莫名的……身心愉悅。

    她似乎在對百合說話,愁眉苦臉,“怎麽辦,爸爸根本都沒注意到你。”

    話音剛落,陸慎就已經迴頭,握著手機從書房走到客廳,皺眉看她,“我還要去見江老,你在家照顧好自己。”

    “爸爸怎麽樣了?”

    “情況還不明朗,我也在等消息——”他的話未完,電話又響起來,她清清楚楚聽到電話另一端傳來尖利女聲,大約是在哭,恐怕就是驚慌當中的秦婉如,終於第一時間想到找舊情人求助。

    “老七你一定要幫幫我,我真的不知道為什麽會這樣,明明是阮耀明自己主動給我和繼澤牽線,為什麽最後會鬧成這樣……他好像吃錯藥,瘋了一樣…………”一邊喊一邊哭,要將今天所受驚嚇同委屈都講給他聽,“絕對不能讓江如海知道這件事是因為我……繼澤沒事倒還好,萬一他死了,江如海一定不會放過我!還有阮唯,那個假惺惺的小婊*子,她這次又不知道要怎麽整我!老七,你救救我,你一定要救我!”說著說著便大哭起來,幾乎是嚎啕嘶吼,美感全無。

    阮唯抽出一支盛放中的粉百合,坐到陸慎身邊來,粉百合在她指尖向左右旋轉,她仍能聽見電話裏秦婉如漸漸轉低的哭聲。

    “是秦婉如?”

    陸慎看著她,不肯作答。

    但她心中已有答案,接下來說:“你告訴她,如果爸爸出事,我絕對不會放過她。

    當然,她口中假惺惺的小婊*子怎麽會自己動手?我保證攛掇外公,讓她像乞丐一樣在倫敦街頭流浪……嗯……不過也不一定,她還有最後一招——賣身啊,好比賣給你,不就很劃得來?”

    陸慎麵色微沉,眉頭深鎖,明明看著她,卻在電話裏對秦婉如說:“你冷靜下來我們再談。”

    通話結束,他放下手機,“你怎麽了?生誰的氣?”

    她看起來仿佛在笑,又仿佛不是,隱隱約約變成另外一個人,另一個他不熟悉也不認識的阮唯。

    “我不希望你和秦婉如再有任何接觸——”她挪開香水百合,貼近去聞他身上古龍水混合煙草餘味的氣息,“我不喜歡你身上帶有任何其他女人的味道,無論是秦婉如或者是寧小瑜,都不可以。”

    “寧小瑜是我秘書,工作上的接觸不可能避免。”

    “那就換掉她。”她說得毫不遲疑,沒有半點玩笑或撒嬌的意味,根本是命令式的口吻,令他以為自己聽錯,猶豫道,“你說什麽?”

    “換掉她,還需要我再講第三遍?”

    “我以為你不插手公事。”

    “你的意思是我做不了主?”她忽而淺笑,香水百合遮住半張臉,站起身後卻不再糾纏於此,“不是要去見外公嗎?怎麽還不走呢?”

    陸慎也將情緒收住,“現在就走,你一個人在家不要胡思亂想。”

    她笑著送他出門,仿佛剛才的爭執根本未曾發生過。她也依然是那個柔軟聽話,逆來順受的阮唯。

    這一夜她睡得無比安穩,幾乎是一覺到天明。才開機就收到陸慎訊息,繼澤搶救無效,已於淩晨離世,阮耀明扔在警方控製之下,將麵臨謀殺指控。

    她原本打算撥個電話給陸慎,但轉念一想,他現在必定忙得脫不開身,說不定明後天還要親自飛一趟倫敦接繼澤的遺體迴家,順帶安慰老情人,哪有時間理她?因此繼續關上手機,懶在床上不肯起。

    上午十點左右,身邊響起布料摩擦聲,她睜開眼才發覺陸慎已經迴來。不出所料,他正在收拾隨身衣物,預備出行。

    阮唯揉了揉眼睛坐起身,半夢半醒狀態,叫一聲,“七叔……”任誰都要心軟。連陸慎也放下手中疊好的襯衫坐到床邊來,任她攔腰抱住,小孩子一樣在他懷裏蹭,咕噥說:“不是才迴來,怎麽又要走?”

    他輕拍她後背,柔聲解釋,“我要替江老去英國接繼澤。”

    “又要去多久?”

    “快的話也要半個月。”

    她抱緊他,越發不願意放手,“我不想你去,出了這麽大的事,又把我一個人留在這裏……”

    “你迴家注意一點,繼澤過世的消息還沒有和江老說,他還以為繼澤扔在icu搶救。”

    “好……”停一停,又聽她抱怨,“我還有驚喜沒來得及跟你說。”

    “你說,我認真聽。”

    “現在這個氣氛怎麽合適說這些?還是等你迴來再說吧。”

    “唉——”他低歎著親吻她發頂,“我答應你,盡快迴來。”

    “七叔……”

    “嗯?”

    “你記得不要理秦婉如,不然我真的不要你了。”

    陸慎仍然以為她在鬧脾氣,因而也不過勾唇一笑,爾後說:“怎麽醋勁那麽大,我這次去處理他們的事,少不了要見她。”

    “那也不許她碰你。”阮唯抬起頭,看著陸慎的眼睛鄭重道,“否則不要怪我改主意,不給你驚喜了。”

    “這麽嚴重?”

    “你自己想清楚。”再度躺平,她拉高被子蓋住臉,眼不見為淨。

    陸慎臨走前彎下腰吻她側臉,依然叮囑她“乖一點,等我迴來。”

    當天下午,她一人趕去赫蘭道,才到二樓書房就撲通一聲跪下,似乎不等江如海發話絕不起來。

    她預先將姿態做足,如此一來,江如海再不忍心因阮耀明的行為遷怒於她。更何況在家中她原本就和阮耀明不親近,更不要說秦婉如,簡直是人生唯一死對頭。

    江如海指派新來的助理朗昆將她攙起來,扶到茶桌對麵。

    她今天穿一件鬆鬆垮垮針織毛衣,顯得人越發的瘦,下巴尖尖,楚楚可憐。

    阮耀明歎一聲,“算了,這件事怎麽能怪你……是繼澤他……我就說,和他爸爸一樣濫,遲早要出事,兔子不吃窩邊草都不懂,蠢都蠢死……”

    她怯怯弱弱抓緊皮包,任他絮絮叨叨地罵,忽然細聲細語飄來一句,“但願上帝能寬宥他。”

    江如海麵上一凜,死死抓住她手臂,“你剛才說什麽?”

    她眼中滿是驚慌,支吾說:“我說……希望上帝見到二哥,能夠洗滌他所有罪孽……外公,你抓疼我了……”

    江如海一口氣提不上來,眼看就要暈過去。

    阮唯連忙去扶他,衝著門外大喊,“快叫救護車……快去叫救護車……常駐的護士在不在?去交她來!”

    一場慌亂過後,江如海再度入住聖威爾斯親王醫院,她坐在救護病房外等消息,袁定義匆匆趕來,關心地問:“又出事了?”

    阮唯點頭,“和上次一樣,老毛病了。”

    袁定義說:“上一次就已經岌岌可危,這次再暈倒……你要做好心理準備,中風之後多數引起偏癱,半身不遂都有可能。”

    “嗯……我知道。”

    氣氛沉重,袁定義有意將話題拉開,上上下下打量她一番說道:“最近身體不好,都已經三月了,還穿這麽厚。”

    “怕感冒。”

    “怕感冒?”他眉毛一挑,仿佛發現大新聞,“又穿得這麽鬆,你該不會是……”

    阮唯瞄他一眼,“你能不能不那麽八卦?這麽多年都不改的,真是討厭。”

    “果然被我猜中,不過你是教徒啊,應該隻有生下來才醒……”

    “誰說我是教徒?”

    “你明明就是。”

    “我誰都不信,除了我自己。”正巧這時候急救醫生已經走出來,對阮唯及走廊盡頭趕來的朗昆交代,雖然沒有生命危險,但江如海下半身癱瘓,家屬應當做好護理工作。

    還未來得及走進特護病房,就接到陸慎電話,他開門見山,“江老出事了?”

    阮唯走到樓梯間,答得有些不耐煩,“中風,接收不了現實。”

    “你和他說的?”

    “為什麽是我?出事之後家裏人來人往,誰都有可能說漏嘴。”她不屑地笑,轉而問,“七叔見到舊情人了?”

    “現在這個狀況,你確定要和我討論這種事?”他的語氣也不算好,顯然已經對她的多番挑釁失去耐心。

    “那就是已經見到了,是不是還花時間抱住她安慰她,告訴她不要怕,一切都有你?”

    “阮唯!”

    “我爸爸的事不用你管了,我已經替他找好律師,正在申請保釋,你照顧好你的小如就行。”

    “一定要為這件事吵架?”

    “對,一定要!秦婉如不和我搶爸爸就要和我搶丈夫?你告訴她,不自量力的人都死很慘,我現在脾氣不好,你也少惹我。”說完就掛電話,不給陸慎任何補救或反擊機會。

    她深唿吸,調整麵部表情,迴到溫溫柔柔阮唯,從樓梯間走向病房。

    專業護理人員早就已經找好,剩下的工作不多,她隻需硬著頭皮在醫院鞍前馬後照顧,多數時候比護工更盡心。

    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江如海心中一座天平已經向她傾斜。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孤島之鯨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兜兜麽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兜兜麽並收藏孤島之鯨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