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吃過來,怎一個爽字了得。待到我抱著肚子從“聚賢閣”出來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了,不想滿街的五彩燈籠亮起,比起現代城市的霓虹也不遜色。我們便沿著街市慢慢踱步,突然“哄”地一聲著實把我嚇了一跳,遠方的天空就毫無預兆地被焰火映紅。周圍的人群也開始沸騰起來,原來真正的好戲是夜晚才上演呢!

    “聽說周太尉今天為了兒子世襲了官位特地放100響禮炮來慶賀呢!”

    “是嗎?100響啊……得花多少錢啊?”

    “那就不知道了,我們這南邊能說的上話的不就這幾家,錢權都握在手裏,100響禮炮算什麽?”

    身邊兩的男子的話飄進耳裏。

    周太尉?是不是陳珈穎提起過討人厭的周家?我也不算養在深閨,不過養在藥房而已,竟對這世上的權力那麽不了解。

    轉過身詢問珈罌,“這周太尉什麽來頭啊?”

    珈罌一臉不屑,從鼻孔裏出氣,道:“什麽太尉啊,蕭賀的妹妹嫁給了這個周肥豬,仗著幾分勢力,斷了我們的糧線,這段時間我爺爺和太子正在為這件事發愁呢。蕭賀已經明確了宋念的行蹤,前幾日聽說已經出兵了,這幫反賊,要不是畏懼南陵王的兵權,還有南詔趁亂入侵恐怕這周肥豬早就動手了。他本來不在永州,太子來後沒幾天他就‘奉旨’來了,為的就是做個奸細。要不是他,太子也不會重重受阻,現在弄些鐵礦都難,隻得靠南陵王的接濟……”珈罌說到這突然失了聲,捂住嘴。

    南陵郡王,宋念要娶的不就是他的外甥女?那又如何,與我和關?

    與……我何關……?

    耳邊又是一陣絲竹之聲響起,打亂了眼前這一潭尷尬。

    “嫣兒,看好了,這就是我們三月三的精髓,一會啊,就是男女對歌了。”

    果然,所有的人群都像同一個方向湧去,我自然不會放過湊熱鬧的機會,第一個跳了出去,當然不會忘了帶個保鏢,這人山人海,沒個護駕的,我小胳膊小腿哪裏擠得過人家。

    “哎呀,袁大哥,你的飯都吃哪去了?怎麽沒點力氣,倒是擠到最前麵去啊!”我氣得牙癢癢,這個袁淵傑,別看個頭大,這個時候發揚什麽君子風範,女孩子來了讓一下,老人來了讓一下,這些都可以忍受,明明一個發福的中年婦女他也讓!我氣不過說了兩句,他竟然反問我“她不是孕婦嗎?”他竟然連孕婦和普通婦女都不能分辨!我氣結……

    “陳珈罌!”

    袁淵傑實在是靠不住,這種時候隻有女人的好奇心能拯救女人。

    珈罌也不是重色親友的人,聽見我一聲吼,幾分鍾就出現在我身邊,“怎麽了?嫣兒?”

    “咱們擠到最前麵去吧。”

    陳珈穎二話不說,全不似袁淵傑那樣左避右閃,周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生投來憎恨的眼光,可惜害怕失了淑女風範依舊纖纖細步,我裝作沒看見,沿著珈罌開出來的道走到人群的前端。把看台看得一清二楚。台上已經站了幾位年輕的男子,穿著一色的紅色長衫,像結婚的禮服。不知該這該如何解,隻得問珈罌。

    “哦,他們是絲竹四傑,是幫助女生對歌的,可都是百裏挑一的唱歌能手,隻要是歌都能對上。”

    “那為什麽要幫女生對歌呢?”

    因著有紅色的燭光,我不確定此刻珈罌的臉是不是紅了,“女子在歌會中表現出色,被男子相中就在歌會後向女方家提親。這絲竹四傑是為了幫稱女子的,他們歌聲柔和,不論是誰和上他們的歌聲都會好聽的。”

    我沉吟了一會兒,心下有了計算。

    待到司儀上台,宣布歌會開始。這個歌會倒也有意思,並不是每個女子想要上台一展歌喉都有機會的,而是一次性扔下10個繡球,一共三次,司儀擊鼓,鼓聲停,繡球在誰手中,未婚女子便上台對歌,男子便隨意指定一個女子上台,已婚婦女不得接繡球。

    這還不容易,等繡球傳到我手中隻要一直拿著,鼓聲一停,扔給陳珈穎就是,她哪裏反映得過來。心裏又竊笑了一陣。

    主持人向不同的方向拋下10個繡球,接著鼓聲就開始了,我恨恨得看著前麵的女子拿著繡球越過我直接傳給珈罌,讓我失去“機會”。哼,必定是對我如花的容貌羨慕嫉妒恨!

    這10個女子上台後清一色害羞狀,大部分細著嗓子,蚊蚊低語,又沒個話筒,哪裏聽得見她們唱什麽?倒是那什麽絲竹四傑嗓音洪亮,放在現代做個和聲樂隊也是好的。

    煎熬地“欣賞”完10個女人的歌喉,終於迎來了下一輪。

    鑼鼓再次響起,這次主持人扔的繡球我直接跳起來接住,周圍的人見我這麽主動,都不由得側目。特別是男子,一定覺得我是亟不可待想要嫁人的山中餓狼,避我如洪水猛獸了……豁出去了,反正是人家休掉的妻,還講什麽臉麵……

    照計劃進行,我假裝沒拿穩,蹲下身子找繡球,可那繡著鴛鴦的繡球此刻正藏在我的袖中。

    “咚!咚!”

    這個司儀真是傻子,第一次他就是以兩聲強響結束傳球,我明顯看到一個女生在第一聲“咚”後,本來還有時間傳給別人卻把球留在自己手中。而我不同,在這最關鍵的時刻,我站起身把握機會,將手中的繡球穩穩當當傳到了陳珈穎手裏。

    陳珈穎一臉錯愕地看著我,我隻得無辜地衝她笑,心裏默念:“珈罌……原諒我哦。”

    珈罌被司儀請上台,助手下台尋找其他的拿繡球者。

    ……一位……兩位……哎……都是些庸脂俗粉,珈罌不戰而勝。

    …………

    …………

    “後麵那位公子,請你指定一位小姐上台應歌會吧。”

    我還沉入在自己的驕傲中,幹得真漂亮。

    “是前麵這位米色廣袖長裙的小姐麽?”

    “恩,對。”

    …………

    “小姐。”

    ……

    “小姐!”

    我抬起頭,這不抬頭不要緊,那主持人正目光灼灼地看著我,眼睛裏的熱情似要溢出來。

    我指一指自己,“……我?”弱弱的問。

    “對。”

    誰缺了八輩子的德叫的我?我迴頭張望,卻見袁淵傑傻笑著衝我揮了揮手。袁淵傑!你真夠意思!!

    無奈被司儀拉上台,站在台上無比的別扭,想小時候在台上表演節目我就渾身不自在,更何況這個年代的什麽對歌我哪裏會?今晚出糗出定了。袁淵傑,你這招夠損……不帶這麽玩兒的啊!

    眼看就要到珈罌了,前麵的女子退下場來,隻見珈罌清了清嗓子,一聲如泉水般清澈的天籟溢出喉嚨,對麵的絲竹四傑都有點招架不住。那聲音時而宛若黃鸝輕啼,時而猶如清泉流瀉,配上這南部特有的山歌彩調美妙至極。

    再細聽,那歌詞竟也發人深思:

    “山中隻見藤纏樹,

    世上哪見樹纏藤 ,

    青藤若是不纏樹,

    枉過一春又一春,

    竹子當收你不收,

    筍子當留你不留,

    繡球當撿你不撿,

    空留兩手撿憂愁

    ……”

    我正沉浸在珈罌的歌裏,想尋找看看此刻林江南的表情,卻不想餘光掃過人群,一個玄衣男子立在當中,頓時周圍所有的人都失了顏色。我所有的血液都在哪一科凝結,他似乎也看著我,我不確定,隻是感覺到目光交纏的熱度。避過他,深深地歎了口氣,宋念,你又何苦來……

    珈罌一曲歌罷全場轟動,隻覺得耳邊嗡嗡一片,所有的燈光都照在一個人身上,站在台上的我局促不安,袁淵傑,讓我告訴你恨字怎麽寫……

    司儀對珈罌的表現讚賞有加,也對我接下的表現作了期待狀。

    我被司儀帶到台中央,所有的聲音戛然而止,表示對歌者的尊敬。

    宋念,你在聽嗎?

    “猜不透

    你最近時好時壞的沉默

    我也不想去追問太多

    讓試探為彼此的心上了鎖

    猜不透

    相處會比分開還寂寞

    兩個人都隻是得過且過

    無法感受每次觸摸是真的是熱的

    唱到這裏,我向台前走了幾步,隻是單純地想離宋念近一點,他或許才能聽清,後來幹脆坐在搭起的台子的邊緣,雙腳懸空,慢慢哼起叮當的《猜不透》。

    如果忽遠忽近的灑脫

    是你要的自由

    那我寧願迴到一個人生活

    如果忽冷忽熱的溫柔

    是你的借口

    那我寧願對你從沒認真過

    到底這感覺誰對誰錯

    我已不想追究

    越是在乎的人越是猜不透”

    整首歌我都用目光絞著宋念,我知道他聽見了,他一定聽見了,不然他怎會步子不挪,木頭一般杵著,他也一定聽懂了,猜不透,宋念,我真的猜不透。你喜歡和我吵嘴,“順路”經過來看我,我不相信,我們之間真的幹淨得什麽都沒有……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夏夜幽曇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樹店愛娜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樹店愛娜並收藏夏夜幽曇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