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燼的事,林涵和晏飛文並沒有詳細告訴所有人,隻是說他離開了。他們都沒有力氣去麵對南宮那種“宮主一定可以斬殺妖魔”的熱烈信心了。


    紀驁其實是可以猜到的,他沉睡過去是因為體質,器靈老頭選他也是因為這個,體質顧名思義就是上古的血脈。最遠古的時候,神跟魔是不分家的,後來不知道是因為天道之爭還是怎麽,有些就淪落成了魔。如果說一般人麵對魔是一張白紙,他更像是一張有了顏色的布,仙道無法將其洗淨,魔道也無法將他浸染。


    蕭燼對他太熟悉了,而且看了靈樞經,也猜到了一些,畢竟聶雲殤也是之體,所以把他弄得睡著了,好和林涵好好告別。他既然能夠弄倒紀驁,一定有別的魔族也可以,不過現在想這問題太遠了。


    他們接下來的重點,是進入洞府。


    器靈老頭在卯時準時醒了過來,這次吃得十分飽足,整個人紅光滿麵,連白胡子都比以前長了不少,還不忘取笑他們兩個眼睛紅紅的人:“蕭燼那小子有點厲害的,不過他這種後天覺醒的都是能夠自主的,跟你們交情深,也就不怕了。說不定朱雀大陸淪陷了還放你們一馬呢。”


    晏飛文第一次忍不住了,罵他:“開你的洞府,管這些閑事幹什麽。”


    “謔,這麽硬氣,等會老夫就把你引到死路去。”


    他一開玩笑,姬明月不幹了,頓時就拿出羽毛要燒他盒子,器靈老頭連忙道:“你那羽毛省著點用,洞府裏有的是機會出手。放心,老夫就是講個笑話,要是老夫控製得了洞府裏麵的事倒好了,我可告訴你們,進去之後可得小心,生死有命,萬一出事老夫可救不了你們。”


    本來林涵是想大家都進去的,但洞府著實危險,朱厭這種重傷人士都不太敢帶進去,還好器靈老頭說他血脈好身體壯,輕易死不了,大不了再重傷帶出來就行了。剩下的南宮帶領瓊華衛和受傷的阿九都在外麵看守,把雲瑤帶進去,本來是想留下小胖魚作為傳話的,洞府裏消息出不來,靠它和林涵心意相通來知道外麵的情況。但考慮到洞府神秘,可能血契也未必生效,小胖魚能在洞府裏走一遭,也有成長,幹脆孤注一擲,全都進去。大家找了個最偏僻的所在,布下層層陣法,就算遇到危險,南宮她們也能拖到他們出來應對。


    正安排呢,林涵忽然驚覺道:“燕鯉呢?”


    不怪他忽略了,燕鯉這個人不像個修真者,倒像個凡人,而且作為弓箭手,經常藏身在暗處,而且最近還跑了幾趟羅浮山,所以一時沒發現他不在。


    “學後羿的那小子啊,他不是走了嗎?”器靈老頭悠閑地道。


    “他去哪了?”


    “你們晚上不是跟入魔那個小子告別嗎?他那個心法有點古怪的,竟然不受影響,沒睡著,在旁邊聽到了,好像還說了句‘雲天宗處事不公,原來我也是燈下黑’什麽吧?那魔王一走,他就跟上去了,來不及跟你們告別,還給你們留了句話呢,鐫在崖壁上了,被鯤鵬吃了。”


    “我怕那些荊棘把石頭擠壞,我才吃的,結果吃完就忘了。”小胖魚被他一提醒,連忙吐了出來,原來就是紀驁練劍的那個崖壁,滿壁的劍痕上,刻著幾個大字:我會把蕭燼追迴來的!落款是燕鯉。


    “不好,得把他找迴來。”林涵著急起來。


    “找什麽,人家練後羿的,福緣比你們深厚多了。他跟蕭燼的因果也比你們深多了,還追呢,別壞了人家的機緣。”器靈老頭陰陽怪氣的。


    “你怎麽吃了個碎片,變得這麽厲害了,又會算命,又會看機緣了,要不給我也算算?”晏飛文嘲諷道。


    “罷了罷了,你的我可不敢看,怕雷劈了我。”


    鬥嘴歸鬥嘴,大家還是準備好了進入洞府,林涵在進入前就說明了情況,把原本劇情紀驁會遇到的一些困難也說了,讓大家心裏有數,他也知道肯定還會有不知道的意外發生,畢竟這麽多人一起進去,不可能全部重走紀驁的路。


    進洞府的瞬間,是晏飛文先握住了姬明月的手,緊接著朱厭那小子也紅著臉握住了雲瑤的手,林涵還沒反應過來,手就被握住了。


    “你一定要跟著我。”紀驁看著他眼睛,認真地道。


    自己隻顧著傷心蕭燼離開,忘了跟他解釋他昨晚為什麽會睡著的事了,怪不得他今天一直有點沉默。


    林涵剛要點頭,眼前天旋地轉,自己像是被扔進了無底洞的一顆石子,經過漫長的顛簸,終於摔到了實地上,紀驁不愧是在姬明月那些混亂如風暴的水月道意裏自由穿梭慣了的,不等他摔倒,就伸手接住了他。


    眼前是一片綠意盎然,他們跌落在一片齊腰深的草海中,腳下是肥沃的土地,這草長得奇怪,沒有莖稈,葉子修長,從地麵長出來,一片葉子就有人腰高,草海一望無際,隻能看見頭頂蔚藍天空。


    “這是哪?不是洞府嗎,怎麽會有這麽多草?”朱厭第一個出聲。


    “洞府是個通稱,隻要是神仙修煉過的地方,都可以稱之為洞府,後來漸漸就流傳為隻要修煉的地方都可以叫洞府了,器靈老前輩應該是把某位仙人祭煉過的山川碎片整個搬運過來了。”雲瑤見他不懂修真者的說辭,溫和地對他解釋。


    她是雲岫穀傳人,也算見過大世麵了,但是看向周圍的目光,還是帶著讚歎的。朱雀大陸畢竟隻是一方小世界,仙緣大會的羅浮秘境,不過一個東境大小,還是單獨的碎片,就已經是朱雀大陸上的至寶了。這一方天地顯然不比那小,卻被器靈老頭吞在身體裏,聽他語氣,還不過是他目前能打開的一小塊地域而已。這“老前輩”的實力,確實是她無法想象的。


    “這地方應該就是就在密林邊緣,我記得當時紀驁隻是遠遠看見一眼,並沒進去。”林涵皺著眉頭道:“這裏麵會發生什麽事我也不清楚,大家還是小心點。”


    關於原書中紀驁在洞府裏的遭遇,他已經跟他們全部說過了,紀驁是先闖龍王遺跡,在那裏遇到了妖王無支祁之屍,從他那裏得到軒轅劍碎片,想把碎片煉入自己飛劍中,結果軒轅劍劍魂太強大,反噬了飛劍,還跟他認主了。可惜軒轅劍本體好好地藏在涿鹿仙境界,這個認主一點用也沒有,反而導致他沒法換劍,一直抱著把缺了個口子的飛劍打到了十方仙界。每次開打都要被人笑他的劍不行,結果軒轅劍那碎片鋒利無比,基本所向披靡,把別人的劍都吞了。


    但真正的機遇,還是在密林,他和無支祁的魂魄約好去九黎仙界去替他找龍女傳一句話,得到三個保命的魂印,可以召喚妖王應戰。妖王無支祁當年也是把十方仙境攪得不得安寧的人物,紀驁遇到的哪些生死絕境對他來說不過是舉手之勞而已,但三個印記用完,就進不了九黎仙界了。偏偏紀驁的命運險象環生,守不守得住承諾都難說,不得已已經用了兩個,其中一個就是為了救那注定是他真命天女的昆侖仙境聖女鬱寒煙,所以這懸念直到最後林涵都沒解決。


    初來乍到,這草海又是陌生地方,不能貿然行動,所以讓姬明月和紀驁兩人合作去周圍探明情況,雲瑤和林涵在原地布下陣法,晏飛文和朱厭在旁邊護衛。這地方是他們的入口,他們如果從這裏離開,洞府就還能再用,否則的話,他們想出來,隻能讓器靈老頭強行關閉洞府,把他們扔出來。這也是唯一能聯係到器靈老頭的地方。


    林涵和器靈老頭的約定是:如果一切順利,大家沒遇到致命的危險,那就一直在裏麵探下去,隻要沒收到他們的信號,器靈老頭千萬不能扔他們出來,畢竟裏麵比羅浮秘境還要豐富,能多呆一會兒,找的東西就更多,隻要外麵一切正常,呆個幾年都不用管他們。除非外麵有大危機,他們沒法應對了,器靈老頭才能主動關閉洞府,把他們扔出來,這是第一種情況。第二種情況是,要是大家在洞府裏遇到解決不了的危險,如果能全部脫身固然最好,大家就直接迴到入口處,讓器靈老頭把他們送出來,讓器靈老頭從入口把他們弄出去。如果不能全身而退,就合力送一個人迴來,傳信給器靈老頭,讓他強行關閉洞府。


    隻要一進洞府,和外麵音訊無通,死在裏麵器靈老頭都不知道。這個約定不可謂不兇險,但這是魔災來臨前他們唯一一次大大增強實力的機會,也算是富貴險中求。


    正因為這入口如此重要,所以一定得布下重重陣法,就算把無支祁惹惱了追殺過來,也能擋住一擊,讓器靈老頭扔他們出去。而且一定要醒目,所以林涵布下遊絲金燈陣,這陣也是靈樞經上的,隻要魂魄不滅,就一定能看到金燈。而且眾人走過的地方都會留下遊絲般的金線,萬一迷了路也可以順著痕跡迴來。


    “現在的問題是,如果找不到龍王遺跡,沒有軒轅劍碎片,我們就算遇上了無支祁的魂魄,也會被他剛蘇醒時的狂暴狀態給弄死的,紀驁是因為有軒轅劍碎片鎮住他,才活下來的。”林涵一邊布陣法,一邊和晏飛文商議。他行事向來謹慎,在外麵已經演練過一遍這陣法,所以可以一心兩用。


    “你說的那個龍王遺跡,紀驁是純碰運氣遇到的?周圍有沒有什麽特征?”晏飛文問道。


    “器靈老頭把他扔進去就在那附近了,我甚至懷疑是在密林的另一邊,因為紀驁是在穿過密林後才看見草海的。密林太兇險了,就算有軒轅劍碎片和無支祁的魂印,紀驁還是在裏麵受過重傷。何況我們現在什麽都沒有。”


    晏飛文性格比他跳脫,而且不像林涵篤信原劇情,所以雖然也覺得棘手,還是有信心的,剛開解了他兩句,隻聽見旁邊的雲瑤忽然道:“我可能想到了一個辦法。”


    “什麽辦法,你說。”


    “你說的那個龍王遺跡,既然是龍王,應該也是上古妖族血脈,他們妖族之間的血脈感應是很獨特的,不像人類是以血緣人倫論親疏的,妖族血脈不是以父母親屬最近。上次魔災的時候朱厭重傷,我照顧他的時候發現他一直在囈語,而且迷迷糊糊總想爬起來往外飛,差點飛到幻柳真人的秘境去了。我想應該他應該是能隱隱感應到幻柳真人的位置,後來幻柳真人的秘境被破,朱厭再受傷的時候,竟然開始往南走了,據說南瑤島有極厲害的妖獸,應該是因為幻柳真人殞滅了,所以朱厭感應到的最近的妖族大能就在南方,重傷時本能地想尋找族群庇佑。”


    “你的意思,是我們現在把朱厭打成重傷,他就能帶我們找到龍王遺跡?”晏飛文笑著躍躍欲試。


    此時朱厭正化成原型在他們頭頂巡邏,雲瑤聽了嚇了一跳,連忙擔憂地看向朱厭,晏飛文笑著道:“逗你玩的。”


    “其實清醒的時候他們應該也有感應,不過不強烈,我的意思是讓朱厭來領路,我們跟著走吧。”


    “也行,反正我的靈識在這裏麵也探不遠,像是有一層霧似的,大家就依賴朱厭的直覺吧。”林涵做出決定。


    說話間紀驁和姬明月也迴來了,說這草海古怪,一個生物都沒有,連蟲子都沒有,林涵也覺得奇特,拿出葫蘆想倒一隻食草的妖獸出來嚐一嚐這草,裏麵卻一點動靜沒有,噤若寒蟬。


    “我們還是快點出發吧,總覺得這地方怪瘮人的。”晏飛文也道。


    他向來是說走就走,把朱厭叫了下來,委以重任,朱厭聽了雲瑤的方法,倒也欣然接受了。但他倒不覺得有什麽血脈感應,認真站在風裏感受了一下,道:“我們向東走吧。”


    眾人沿著草海行進了半日,一路上都沒什麽意外,倒是草越來越稀疏,漸漸露出岩石來,林涵不由得有了希望,正準備高興,眼前地形忽然開闊,草海消失了,地麵被白色的岩石覆蓋,岩石一直蔓延到幾裏開外,似乎是個懸崖。這時候已經是深夜了,月光滿天,可以看見許多棲居在石壁上的蝠怪正飛出來在月光下覓食。


    “我有不好的預感。”晏飛文說道。


    他話音未落,走在最前麵的朱厭已經飛到懸崖邊上,看了一看,怔住了。大家紛紛過去,果然,懸崖之下,生長著無數茂盛的樹木,一直蔓延到天邊,隨便一棵都有數十丈高大,周圍還纏繞著幾人合抱粗細的青藤,這樣的樹木和密林,能養活多大的妖獸,自然不言而喻。


    也隻有晏飛文了,這時候還笑得出來:“我就知道,朱厭這家夥會把我們帶到坑裏。”


    “我還有個壞消息。”林涵道。


    “什麽?”


    “我感應不到小胖魚了。”他輕聲道,葫蘆裏的小胖魚聽了這話,連忙飛出來道:“我在打盹呢。”


    其實不是打盹不打盹的問題,以前就算小胖魚在葫蘆裏睡覺,林涵都能聽到它的唿嚕聲,現在卻一片寂靜,仿佛他們之間血契造成的心靈相通已經消失了。看來把小胖魚帶進來是對的,就算留他在外麵,也是傳不了信的。


    他話音未落,最嚇人的事發生了,小胖魚剛剛飛出來,又嗖地一聲飛迴去了,躲在葫蘆裏道:“嗚嗚嗚,好嚇人,這地方好厲害。”


    “厲害什麽,小爺怎麽不覺得。”朱厭還在扞衛自己的選擇:“不過是個密林,大澤密林我們都闖了,還怕這個。”


    但其實他說這話也心虛,因為他也知道,朱雀大陸是修真者的大陸,就算最偏僻兇險的所在,也早有化神期準仙人來去自如過了,以他們隊伍的實力,化神期能去的地方,他們也能去,最多不過狼狽點罷了。


    然而這地方卻不知道是器靈老頭從哪個大世界弄來的一塊碎片,裏麵會有什麽,大家都無法確定。何況小胖魚的血脈是比他更高的,應該更敏銳才對,他都覺得害怕,有多危險自然不言而喻。


    一片沉默中,林涵神色堅定地道:“紀驁,明月,從現在開始,你們倆做好隨時送一個人迴去報信的準備,大家都清點一下東西,準備進去吧。雖然兇險,但機遇向來都跟危險並存,我早說過了……”


    “富貴險中求嘛!”一邊的晏飛文笑著接話道:“朱厭說得對,往前闖就是了,多少大風大浪都過來了。我倒要看看這密林到底有多厲害,能難得住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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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掉了半章,重寫所以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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