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明月說,他們本來是可以輕鬆拿下的,但是那三個元嬰裏,有一個看見紀驁的劍意,在生死關頭忽然領悟了,竟然開始晉階化神。情急之下,紀驁近身刺殺,那人被迫自爆,小明月用溯月把自己周圍的時間推遲了一瞬息,結束時發現那三個人都死了,紀驁也受了重傷。小明月的原話,是他身上都‘裂開’了,然後從傷口裏遊出很多金色的像靈識細絲的東西,把他裹成了你現在看見的這個樣子。”


    一片狼藉的石室中,晏飛文盤腿坐在一個斷了一截的石柱上,一邊像嚼豆子一樣吃著靈丹,一邊給林涵轉述事情的經過。


    “而且他現在這樣子還收不進法寶裏,我們隻能這樣把他帶迴來了,所以一路上走得很慢。”


    “他的劍意太簡單,容易被人學到。”姬明月還在一邊冷冷地點評已經變成了繭的紀驁:“我的明月大道就不會。”


    對此晏飛文的反應是往他嘴裏塞了一顆靈丹,以免他再說出什麽不合時宜的話。


    器靈老頭背著手,圍著這隻金色巨繭踱著步,時不時拈須沉吟。葵和豪彘也學著他的樣子背著手轉圈,阿葵大概知道他是純粹的靈體,一身都是靈氣,揪著他的袍子咬了一口,發現並不好吃之後就放棄了。


    “按理說,吞天訣的篆紋是不會離體的。”器靈老頭敲了敲巨繭的外殼:“這些篆紋原先都在他的肌肉經脈之中,一定是他身體裏現在有太多靈氣互相衝擊,篆紋無法完整存活,所以都跑出來了。”


    “篆紋不是死的嗎?”林涵焦急地問:“難道吞天訣的篆紋是寄生物?”


    以這老頭的一貫作風,為了讓紀驁變強,給他喂些寄生物也不是不可能。


    “你把老夫想成什麽人了!”器靈老頭一臉不忿:“吞天訣這種弑神級的功法,自然有自己的靈性。這些篆紋在紀驁的身體裏就跟樹木的枝葉一樣,植物會會朝著陽光生長,躲開陰暗的地方。現在紀驁身體被炸成這樣,他們自然會跑出來了。這些篆紋結成繭,把紀驁封在裏麵,不讓他的身體徹底碎裂,這做法比跟著紀驁一起死聰明多了?”


    “但是這樣一直下去也不是辦法啊!”林涵絲毫沒有得到安慰:“光是封住有什麽用,要慢慢修複才行。”


    “老夫當然知道要修複。但是化神期道人自爆的衝擊力,是開玩笑的麽?現在那三個人自爆的靈氣被紀驁吸收了大半,全封在這個繭裏,要是拆開這個繭,別說我們,這個山穀都會被夷為平地。”


    他這話一說,石柱上的晏飛文連忙翻身下來,跳開三尺,被林涵責備地看了一眼之後,笑得眼彎彎:“不好意思,本能反應,本能反應……”


    林涵收迴目光,繼續瞪器靈老頭。


    “你不是號稱上古第一奇書嗎!整天吹牛皮,結果這點小事都解決不了!紀驁是為了給你找仙器碎片才受傷的……”


    器靈老頭的眼睛瞬間亮了。


    “對了,還有仙器。”他拈著胡須:“老夫剛剛在書裏就聞到了有仙器在附近,你不說我都忘了,仙器呢?拿來給老夫看看。”


    林涵氣得臉都漲紅了。


    “我還以為你是看見我快入魔,才出手相救的。”他揪住器靈老頭的胡子:“原來你是為了仙器碎片才出來的。”


    可惜他這點攻擊對器靈老頭完全沒什麽作用,老頭身形一晃就躲過了他的手,直接找到了仙器所在,身影一閃,已經出現在晏飛文身後,幹瘦手掌如同穿透虛影一般伸入晏飛文的儲物葫蘆裏,拿出一個破碎的紫色木盒。


    “應該是個仙子用過的,”老頭打開木盒,不知道看見了什麽:“也不錯,還殘存了一絲仙氣,好東西,老夫收下了。”


    他木盒到手,身體直接懸浮起來,如同流星一般竄進了丹室之中,瞬間銷聲匿跡。速度之快,連晏飛文這種素來渾水摸魚的家夥都趕不上


    “這老頭……”坐在石柱上的晏飛文對器靈老頭歎為觀止:“真是滑不留手啊。”


    林涵氣得發抖。


    他不管紀驁的巨繭,也不管包紮好了在一旁休息的蕭燼,直接在石室裏翻箱倒櫃,最終從一個石盒裏翻出一顆小小的紅色石頭,直接撕下一副袖子,把石頭包裹起來,紮在一柄劍鞘上,就成了一個簡易的火把。


    然後他把火把在牆上狠狠一砸,瞬間燒了起來,而且火焰十分恐怖,不像尋常火焰的鮮紅色,反而紅中帶紫,焰心是濃重的深黑色,帶著毀滅的氣息。


    “喲嗬,魔心焰啊,好東西!”晏飛文看熱鬧不嫌事大:“燒燒燒!我還從來沒見過魔心焰燒起來的樣子呢!”


    林涵麵寒如冰,帶著這個火把進了丹室,幾乎在進去的瞬間,丹室裏所有有靈性的植物全在瑟瑟發抖,魔心焰對於植物是最恐怖的火焰,更別說對於書卷了。


    林涵剛掀開逍遙經的盒子,器靈老頭就飛了出來。


    “有話好好說!”這老頭變臉功夫向來厲害,頓時一臉賠笑:“你不就想讓我幫紀驁那小子療傷嗎?”


    林涵把火把往他麵前晃了晃,唬得老頭的身影抖了一抖。


    不得不說,仙器碎片對於老頭的作用是立竿見影的,那個仙器木盒剛到他手裏,他的身影就凝實不少,等到全部吸收,肯定會更加強大。


    正因為這樣,他的袖手旁觀才特別可氣。


    “少廢話。”林涵眼中神色決絕:“最遲秋天,羅浮山就會陷落,在那之前,我要紀驁身體恢複,並且渡過金丹劫。這樣朱雀大陸陷落時,他才有辦法離開這裏。”


    器靈老頭眼中顯露出一絲驚訝。


    “你又預見到了?”他看了一眼丹室外的方向:“羅浮山要陷落,你那些朋友?你不告訴他們?”


    他問的實際是:你隻為紀驁考慮,不為你的那些朋友考慮?


    “他們是我的朋友,我會跟他們同生共死。”林涵不為所動:“但在那之前,我要你確保紀驁能存活。“


    “他是吞天訣的傳人,我自然會盡力保全他。”器靈老頭神色也嚴肅起來。


    “那你不幫他療傷?”


    “真正的強者,雖然有種種奇遇,但最關鍵的時刻,都是要靠自己度過的。他人出手相助,徒結因果。”器靈老頭不知想起了什麽,眼中有一絲落寞:“聶雲殤是如此,他自然也要如此。”


    林涵得到想要的結果,放下了揪著器靈老頭衣領的手。


    “你我都是為了那小子好,但在具體方法上的分歧太大。”器靈老頭話中有話:“大劫來臨,我建議你先顧好自己,把這小子交給我就行。”


    林涵的神色是少有的決絕。


    “我自有打算,你管好你自己就是。”


    -


    他走出丹室,晏飛文正盤腿坐在地上,拿丹藥逗著兩個小孩子,阿葵性格別扭,又想吃,又不肯聽話,豪彘就老實一點,晏飛文叫他做什麽就做什麽,而且他性格內向,大概很喜歡晏飛文這種長得好看還總是笑得前俯後仰的大哥哥,總是時不時就怔怔地看著晏飛文的臉發呆。


    姬明月抱著手,冷冷地站在他身後看著這一切。


    盡管他總是無時無刻不在表示對晏飛文的疏遠,但是真到了生死關頭,他卻會毫不猶豫地把晏飛文的安危放在自己之前,就像剛剛麵對東璃老祖一樣。


    林涵剛剛還詫異他為什麽對東璃老祖那麽充滿攻擊性,後來才明白,原來那時候他身後還藏著晏飛文和重傷的紀驁。


    即使是洞悉一切的天地大道,也有在麵對強大敵人時沒有勝算、不得不為了保護自己背後的人而虛張聲勢的時候。


    蕭燼已經醒了,仍然很疲倦,眼睛一直盯著那個金色的巨繭,不管他在修真路上走上多遠,靈犀的事,恐怕都會是他心中無法磨滅的心結。他對於一切危險而強大的東西都癡迷,恐怕以後會誤入歧途。


    這石室中的人,都是自己的朋友。


    器靈老頭詫異自己為什麽不把“預見”到的事告訴他們。


    真要告訴他們嗎?


    朱雀大陸的陷落、魔族徹底吞噬每一個生靈,此刻這間石室中的人,能活下來的,也許隻有一個姬明月而已。


    林涵靜悄悄地走了過去,也在兩個孩子身邊坐了下來,晏飛文感知向來敏銳,抬頭看見他,朝他笑了笑。


    阿葵還在生他的氣,裝作不理他,眼睛卻一直盯著他手上的傷口。


    “老頭怎麽說?”


    “他說紀驁自己能挺過去的。”


    “那就好。”晏飛文勾著嘴角笑起來,繼續逗兩個小孩,一臉冷漠的姬明月也放鬆了下來,繼續看著他逗小孩。


    “你也別總是擔憂以後的事了,誰知道將來怎麽樣呢,先好好休息一下吧。”晏飛文寬慰起人來倒是很有一套。


    林涵“嗯”了一聲,雙手枕著頭,在石地上緩緩躺了下來,今日這場大戰,他全身都重傷又被治愈,躺平的時候仿佛每一節脊椎骨都在歎息。石室的頂都被削去了,慘淡的日光照在他臉上,山穀裏那人間地獄的景象,他就算閉上了眼也看得見。


    清理工作大概要花費幾天,還有重新布置陣法、等蕭燼傷愈,重新開始煉製雲燦金、秋天快到了,要開始建城了……


    他就這樣思考著,在阿葵憤怒的叫嚷中和晏飛文的笑聲中靜靜地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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