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雲天宗的行事風格,羅浮山要鬆散自由得多,許多元嬰期道人甚至數十年不露麵,都沒人知道他們是雲遊天下尋找機緣了,還是就在羅浮山脈裏找了個人跡罕至的地方閉關。盡管如此,羅浮山的弟子質量還是高得令人費解。這是因為羅浮山的師父一般隻有一兩個親傳弟子,都是用心教育,十分負責。除卻少數幾個特例,比如糊塗道人。


    糊塗道人十分嗜酒,一天幾乎有十個時辰是醉醺醺的,門中諸事不管,還鬧出過大笑話。門派原本把葉孤山指派給他做弟子,那時前一任掌門剛剛隕落,元虛子執掌門派不久,忙得焦頭爛額,自顧不暇,所以隻能把這個根骨奇佳的好弟子交給了自己的師叔——當時還不叫糊塗道人的太清子。


    誰知道糊塗道人一點也體會不到元虛子的良苦用心,為了一種什麽酒,直接拋下葉孤山去了西境,快十年了才迴來,等他迴來時候,葉孤山都凝脈了,已經成了元虛子的弟子。元虛子重禮,知道糊塗道人快到羅浮山了,還特地叫葉孤山下山去迎接。結果糊塗道人壓根不記得這個便宜徒弟了,還叫了他一聲“小道友”。


    雖然有點不務正業,但糊塗道人身為化神期圓滿,實力還是非常深厚的。連羅浮山掌門元虛子見了他也要恭恭敬敬地叫一聲太清師叔。隻是他對於收弟子這事一直不很熱衷,平時常常在羅浮山裏醉醺醺地四處閑逛,偶爾遇見還不錯的弟子,就指點一兩句關隘。這十年來他唯一認真教過的一個弟子就是燕鯉。燕鯉出身十分平凡,是個孤兒,天賦也一般,直到二十歲還未凝脈,一直在羅浮山最底層的四代弟子之中。然而糊塗道人不知道看上他什麽,偶然見過他一次,竟然和他約好了,每晚偷偷指點他練功,這一練就把燕鯉練成了羅浮山如今年輕弟子中的佼佼者。隻是元虛子還是覺得他根骨太過平凡,天賦全然不如葉孤山,所以一直不肯給他個親傳弟子的名分,隻給他煉了把靈品巔峰的弓作為補償,也沒給他安排師父。好在燕鯉心性豁達,全然不管這些,還是每天背著那把糊塗道人給他的木頭弓,刻苦練功。


    有燕鯉和葉孤山珠玉在前,這次糊塗道人收的紀驁又是仙緣大會第一,可謂受盡了關注。不過出乎所有以為紀驁會在糊塗道人的指導下一躍成為羅浮山凝脈弟子中的第一名的人的預料,糊塗道人把紀驁帶迴去之後,什麽也沒做,連他身上的拘仙網都沒取下來,就這樣把他捆著,吊在了羅浮山東二十七峰的主峰仙居峰的山門上。


    羅浮山的風景,在整個朱雀大陸上都是出了名的好。山川鍾靈毓秀,靈氣充沛,其中南二十七峰的主峰仙居峰更是其中的佼佼者。而且最近仙居峰上又多了一道別樣的風景——吊在山門上的紀驁。


    對此眾說紛紜,有人說聽到紀驁大罵說不放了他就殺光羅浮山的弟子,有人說是他試圖攻擊糊塗道人結果被擋下來了,所以被懲罰了。但是紀驁隻是一直吊在那裏,沒什麽別的後續發展,傳言傳了幾天也就散了。


    也有許多好奇的弟子,特地去看紀驁,想知道仙緣大會的第一名是什麽樣子,結果發現隻是個和自己差不多的少年弟子,隻是神色桀驁不馴一點,誰看他一眼,他就要滿身殺氣地瞪迴來。


    他就這樣在山門處掛了七天。


    第七天燕鯉來了。


    他仍然穿著在秘境中那身粗糙的布衣,背著那把破弓,他整天埋頭練功,也沒聽到什麽傳言,路過山門的時候,還被掛在那裏的紀驁嚇了一跳。


    紀驁冷冷地看著他。這幾天他已經被拘仙網捆慣了,已經找到了合適的角度,可以讓他充滿氣勢地瞪視所有看他的人。


    燕鯉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憨厚地朝紀驁笑了起來。


    “抱歉,我沒有看到你。”他仰著頭好奇地詢問紀驁:“你惹太清長老生氣了嗎?為什麽被吊在這裏。”


    紀驁完全不理他,轉頭去瞪另外一個在旁邊看戲的弟子,那弟子大概以為燕鯉和紀驁見麵一定會有一場惡鬥,所以一直自以為隱蔽實則很明顯地在周圍晃著不肯走,被紀驁瞪了一眼,連忙裝作很忙的樣子走開了。


    “我叫燕鯉,你叫什麽名字。”燕鯉還在努力地和紀驁攀談:“我這裏有丹藥,你需要什麽嗎?”


    紀驁看也不看他:“滾開。”


    “哦哦……”燕鯉倍受打擊,好在他脾氣好,也沒有像其他人一樣撿起地上的石頭扔紀驁的想法,還自言自語道:“那好吧,我走了。”


    “等等。”


    燕鯉驚喜地迴過頭來。


    “去把那個糟老頭叫來!”


    -


    等到糊塗道人醉醺醺地喝著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半夜了。


    他抱著酒葫蘆,耐心地坐在地上被紀驁瞪了一會兒。倒是燕鯉自覺背負了重大任務,又被他拖了一下午,十分愧疚,小聲催他:“太清長老,快給他鬆綁吧。”


    “不著急。”糊塗道人喝了兩口酒,醉眼朦朧地看了一眼燕鯉:“小燕鯉,你怎麽在這裏?練完功了?”


    燕鯉被問住了,訥訥地撓了撓頭,看了一眼紀驁,還是覺得要一諾千金。


    “等你把他放下來我就去練功。”


    “急什麽,還有得等呢。你先迴去吧。”糊塗道人笑嘻嘻地道:“你沒聽說嗎?他說下來之後要殺光羅浮山的弟子,你還不去好好練功!到時候第一個殺的就是你。”


    燕鯉終究是太老實,也不會找理由反駁,雖然很想留下來,也隻能乖乖走了。


    本就清幽的仙居峰山門前徹底安靜下來,月明星稀,草地上打了露水,崖邊一棵花樹,已經開敗了,滿地淡紫色的落花。從仙居峰的峰頂看下去,整個羅浮山如同仙境一般。糊塗道人醉醺醺地在懸崖邊坐著,夜風吹著他灰白蓬亂的頭發,他幹瘦的身影仿佛要被風卷走一般。


    “放我下來。”紀驁終於開口了。


    糊塗道人迴頭看了他一眼。


    明明是個幹瘦邋遢的老頭,然而這一眼,卻很有點高深莫測的意思。


    “小混蛋,你總算知道怕了?”


    “我怕你摔死在懸崖下麵,沒人放我下來。”


    “哈哈哈!”糊塗道人不以為忤,反而大笑起來,又灌了一口酒,忽然扔下葫蘆,單足杵地,屈起一條腿,雙手豎在胸前,作了一個斂鶴形。


    然後他張開手臂,如同一隻大鳥展開了翅膀一般,從懸崖上一躍而下,山風唿嘯,鼓滿了他的衣袖,他如同一隻白鶴般禦風而下,眼看著要重重地摔在穀底的石頭上,卻忽然一個急轉,險之又險地擦著崖底轉了一個完美的弧形,如同一道閃電一般,在瞬間衝上了懸崖。


    在衝上懸崖的一瞬間,他的身形慢了下來。原本飛揚的衣衫白發都緩緩落了下來,那瞬間似乎時間都停滯了下來,仿佛可以看清他每一根花白的頭發是怎樣落下來的。


    糊塗道人緩緩落地,然而帶著笑意看向正盯著自己的紀驁,後者看著自己的眼神異常專注。


    “想不想學?”


    “不想。”紀驁油鹽不進:“放我下來,不然砍死你。”


    糊塗道人歎一口氣,又坐迴地上,撿起了自己的酒葫蘆。


    “所以說,你這小子的性格太倔了。”他喝著酒感慨:“過剛易折,你的劍招劍意太狠,心性又太倔,容易半路夭折。如今我們朱雀大陸,一個你,一個姬明月,你太執著,姬明月又太淡漠,都不是什麽好事。”


    他說得道意十足,紀驁隻當做耳邊風。隻在他提到姬明月的時候抬了抬眼睛。


    “我打不過姬明月。”他麵無表情地告訴糊塗道人:“他比我整整高一個境界。”


    “那是正常的。”糊塗道人笑道:“他是雲天宗的繼承人,自幼受化神期道人教導,相當於比你先入門十五年。雲天宗傾宗派之力供養他一人,你沒這麽多丹藥供養……”


    “我有人養!”紀驁振振有詞地反駁他:”林涵養我就養得很好。“


    糊塗道人笑了起來。


    “還在想你那個林涵呢?”他為老不尊地朝紀驁擠了擠眼睛:“我隻聽說過衝冠一怒為紅顏的,你怎麽老纏著人家一個大小夥子不放?”


    “我不要紅顏,我就要林涵。”紀驁理直氣壯地說完,還要罵他:“你懂個屁!”


    “行行行,老頭子我什麽都不懂。但是我知道你朋友現在在幹什麽。”


    “他在幹什麽?”


    “在挨打。”糊塗道人永遠是一副不著急的樣子:“玄機子這人心胸很狹隘,他認定你朋友偷了他們雲天宗的陣法,一定會審問他,折磨他。對了,說不定你朋友現在已經死了……”


    從他說出第一句話開始,被吊在山門上的紀驁就開始劇烈地掙紮起來,可惜拘仙網是越掙紮越緊的,雖然他一身蠻力,但除了把自己差點勒死之外,一點成效也沒有。反而是糊塗道人看他掙紮得起勁,酒也不喝了,悠閑地站在旁邊看著紀驁被拘仙網越捆越緊。


    “糟老頭!把我放下去!不然我砍死你!”


    “你誰也砍死不了……”糊塗道人背著手笑嘻嘻地告訴紀驁:“就算我現在放你下來,這些人你砍得過誰?我,還是元虛?還是玄機子?我告訴你,以你現在的修為,連雲天宗的一重門都進不了,更別說見你的朋友了。玄機子可不像元虛,會珍惜你的天賦,你去雲天宗也是送死而已。”


    “我殺了你們!”紀驁眼睛都紅了:“是你們把林涵交給雲天宗的!”


    糊塗道人眼中的神色有點複雜,然而卻意外地沒有一絲畏懼。


    他放下酒葫蘆,平靜地看向林涵。懸崖邊山風浩蕩,他看起來不過是個幹矮枯瘦的老頭,一陣夜風就能卷走,然而他身上的氣勢,卻如同與這綿延不斷的羅浮山脈融為了一體。


    他說:“我知道。”


    他說:“你要殺了我們也好,毀了雲天宗,毀了羅浮山,這都沒關係。大劫將至,三界不保。這一方世界的生靈都會如同螻蟻一般死去。但是你不能死,你要變強,帶著你的劍意一起變強。等到那一天,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生殺予奪,全在你一念之間。”


    他說:“元虛他從小就是這脾氣,不堪世事老天真,他年紀也不小了,上百歲的人了,徒孫也有了,我也說不了他什麽。他想收你為徒,想傾羅浮山之力度你成仙,就像瓊華宮供養姬明月那樣。他還想要你感激,想要你在亂世中護佑羅浮山萬千弟子。我不要你做這些,我隻要你變強。你現在想去見你朋友,但那隻是送死。如果你活下來,如果你來得及在大劫到來之前變得足夠強,逃出生天。終有一日,你能成仙成聖,到那時候,不管你想救誰,哪怕他已經死了,你都強勘輪迴,找到他的轉世。”


    “我說這麽多,你要是聽懂了,老夫就放你下來。你要是還沒懂,就繼續吊著。但是你這樣吊著也做不了任何事!都想了七天了,你自己心裏應該清楚。”


    說完,他又坐了下來,穿著那身邋遢的破舊衣衫,掏出他的酒葫蘆來喝,儼然又變迴了那個瘋瘋癲癲的老頭,仿佛剛才說出那番大道理的不是他一樣。


    紀驁沉默了許久。


    他隻是心性桀驁,並不是傻,他一直不肯正式拜師,其實是在以自己作為威脅,跟羅浮山耗下去,一直耗到他們不願意再浪費他的天賦,而寧願服軟去出麵跟雲天宗把林涵要迴來為止。


    他沒猜錯,他確實是羅浮山這幾百年來見過的最厲害的一個天才——而且還是亟需的劍道天才,大劫將至,人人自危,而劍修戰鬥力等同於同水平修真者的幾倍。元虛對他如此看重,正是因為他的劍意……


    隻是顯然,在元虛的眼中,還有更重要的東西。


    比如仙緣大會的規矩,比如羅浮山和雲天宗數千年的交情。


    何況,在他們看來,林涵不過是他的一個“朋友”。修真者都是一意求長生之路,一路上死上再多朋友也不稀奇。如果林涵的死可以磨礪他的心性,更是一舉兩得。


    -


    糊塗道人沒等太久。


    “放我下來。”沉默了一瞬之後,紀驁低聲說。


    他仿佛變了個人,與其說是糊塗道人那一番話開導了他,還不如是他已經明白,就算他把自己這十年的前途全部搭上,羅浮山也不可能為了他去救林涵。


    至始至終,林涵都隻有他而已。


    拘仙網之所以能夠捆住修真者,就是因為拘仙繩可以禁錮住靈氣,被捆者周身靈氣無法運轉,相當於經脈被封。至於紀驁當初被捆了之後還能指揮飛劍偷襲元虛子,純粹是因為他的劍意已經遠遠高過他的修為。


    也正是因為他的天賦這麽高,所以他的不識好歹在元虛子看來才顯得尤為可惡。


    被捆了七天,幾乎已經是尋常凝脈期修真者的極限了,再捆下去就要對經脈造成永久性的傷害了。饒是紀驁身體向來強橫,落地的一瞬間還是踉蹌了一下。四肢全是僵的,活動的時候幾乎可以聽見骨節的響聲。


    “我要學你剛剛那一招。”他還沒站穩就冷冷說道。


    糊塗道人抬起眼睛看了他一眼。


    “那一招叫做‘風雨’,是老夫畢生所參的大道,風急而雨緩,你的劍意一心求快,隻能見風而不見雨。姬明月的明月大道又太過靜寂,風不終朝,雨不終日,老夫畢生所悟注定要失傳了。”


    “少廢話,你教不教!”


    紀驁剛說完,一個葫蘆兜頭扔了過來,他被捆得四肢麻木,躲也躲不及,眼睜睜看著那葫蘆砸在自己頭上。他本來站得就不穩,這一砸直接把他砸得摔倒在地。


    “臭小子,對師父態度恭敬些!三天後卷雲峰風眼開啟,子時在這裏等著,老夫帶你去悟風!”


    -


    在糊塗道人走了許久之後,紀驁仍然倒在地上。


    他身體裏靈氣比同等級的人要充沛許多,所以衝開淤塞的經脈時也要痛苦許多,他在草地上匍匐了一陣,才緩緩舒展開四肢,爬了起來。


    就在這時候,一個人影小心翼翼地從山門後麵蹭了出來。


    “你需要幫忙嗎?”燕鯉背著他的木頭弓,慢吞吞地走了過來。他臉上還沾著點泥土,顯然藏了這麽久也不容易。


    紀驁活動開四肢,看了他一眼,就地打坐調息。燕鯉沒得到迴應,雖然有點尷尬,但還是十分友善地跟他搭話:“有人告訴我你的名字了,你是劍修對嗎?他們說你是仙緣大會的第一名,我是用弓箭的,劍修都喜歡跟我打架,你要和我切磋嗎?”


    他雖然語氣友善,眼睛裏卻帶著點興奮的光彩,一看就是躍躍欲試的樣子。燕鯉是個武癡,如今羅浮山年輕的凝脈弟子中,他和葉孤山算是不相上下,現在終於來了個厲害的同輩,還是領悟了劍道的。雖然性格冷漠了點,也已經讓他十分開心了。


    可惜紀驁並不像他一樣開心。


    他調息好靈氣,看了燕鯉一眼:“你也是那個死老頭的徒弟?”


    “死……死老頭?”燕鯉被他的大逆不道嚇到了:“你,你是在說太清長老?我不是太清長老的徒弟,我是四代弟子,我叫他師叔祖。所以我要叫你師叔……”


    紀驁瞥了他一眼。


    早在進入秘境之前,林涵就把逍遙經和其他寶貝都讓他貼身放著。隻是他的飛劍在偷襲時就被元虛子收走了,現在剩下的隻有一直貼身的墨黑匕首。


    他默默地掏出了匕首。


    “把你的飛劍交出來!”


    燕鯉遲疑了一下,才意識到自己好像是被這個新晉師叔給……打劫了?!


    “我沒有飛劍,”燕鯉很老實地告訴他:“師叔你沒有飛劍嗎?門派會分發武器的,你隻要耐心等一等。”


    然而紀驁壓根沒把他的話聽進去。


    “你們這裏有架打嗎?打贏的可以把打輸的人的東西全部拿走的那種。”紀驁問他。


    “師叔你是說比試場嗎?我聽說那裏有些師兄師姐會在比試的時候賭一點東西,葉孤山就在那裏贏過一隻玄龜蛋……”


    “帶我去。”


    出乎紀驁的意料,燕鯉竟然沒有飛行法寶。他本來以為自己那個破破爛爛的風雷翼就已經夠慢了,沒想到燕鯉竟然是用腿走的。


    “太清長老說這是修行。”他有點不好意思地告訴紀驁:“我要磨礪心性,千裏之行始於足下。”


    他說話的時候,紀驁就在打量他。他年紀其實比紀驁大不了兩歲,而且一張圓臉,看起來頗為憨厚。穿著帶補丁的布衣,皮膚是曬過之後的麥色,手腳上都有著薄繭。修真者大都修心不修體,他顯然和紀驁一樣,也是修真者中的異類。


    紀驁展開風雷翼的時候,他就沿著懸崖一路攀登而下,身形矯健如猿猱,在峭壁上騰躍的身影倒有了幾分糊塗道人剛剛那一招的意境。


    紀驁壓根沒有和他一較高下的意思,他爬懸崖的時候,紀驁就張開風雷翼懸在旁邊等著。


    “紀驁師叔,我剛剛聽見你和太清長老的對話了。你的朋友在雲天宗等著你救他,對嗎?”


    紀驁點了點頭。


    “等我打得過雲天宗了,我就去找他。”自從林涵走了之後,這是他第一次認真跟人聊天:“我現在要去搶一些值錢的東西,我朋友叫林涵,他很喜歡值錢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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