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林涵正在山洞裏睡覺的時候,紀驁正駕著金翎舟在大鵬峰附近尋找火逸的蹤跡——火翎說他這些天都在那裏,不知道在幹些什麽。


    最後紀驁在一座不知名的小山峰上找到了他,他躺在一株高大的佛甲紅樹梢上,悠閑地曬著太陽。看見紀驁來了,也不驚訝,眯著眼睛看著紀驁把太陽全擋住了的黑色身影:“喲,凝脈期了,你從煉氣到凝脈隻用了兩個多月吧?”


    紀驁沒有迴答他的問題,而是麵無表情地道:


    “你上次說的打架贏靈石的地方在哪,我要去!”


    -


    大鵬峰上,除了曆史悠久的夜市之外,最近又多出了一種新花樣——賭試。


    離天劍派關閉山門,影響最大的並不是那些地位低微的底層弟子和種植靈穀的雇農,而是那些年紀輕輕卻地位超然的一代弟子和二代弟子。


    這些弟子大都隻是些少年,天賦卓絕,受盡門派和師長的寵溺,手頭是不缺靈石和法寶飛劍的,時間也極度自由。以前沒關閉山門的時候,他們不受約束,又沒有什麽任務,想下山曆練就曆練,境界最差的也是煉氣後期,這個年紀,這個境界,去到逸仙城中,也是受人尊敬的。


    而且這些年輕氣盛的弟子大都好勝,以前可以下山去和其他門派切磋,自己曆練,現在被關在山上,都隻能和自己門派的弟子打一打了。


    這些弟子都是自幼選入離天劍派的,從小一起長大,互相都有過比試,打起來也是點到即止,毫無趣味。不知道是誰先興起的,互相比試時加上賭注,又有觀眾見證,倒真的打出了幾分爭強好勝的意思。賭注越下越大,大鵬峰的峰主火鵬是非常有生意頭腦的,見到如此,幹脆在大鵬峰專門開辟出一方比試場讓他們來打,既做了人情,又可以篩選管理觀眾,收了入場觀眾的靈石,全部交給每晚的贏家,這樣下來,一場的勝負至少都有幾千靈石,就算是再不把靈石當迴事的一代弟子,也不得不心動了。


    火逸帶紀驁來到大鵬峰的時候,這種賭試已經進行了一個多月了。從原先瞞著師長,到現在門中大部分長老都已經心知肚明了,反正是在大鵬峰上,火鵬這人雖然隻是個二代弟子,修為不高,但很有分寸,又知情識趣,有什麽天材地寶好飛劍都會孝敬門中長老,假以時日,定然是會在長老席中占據一席之地的,長老們對他辦事還是放心的,所以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以至於賭試都衍生出了專門賭結果的賭局。像紀驁這種初來乍到又隻是剛剛進入凝脈期的無名之輩,賠率一般會開到一賠四左右。


    前提是他能報上名。


    不得不說,火逸在門中還是有點手段的,別看他穿著一身邋遢紅袍,笑嘻嘻的樣子,但是比試場的觀眾一看到這個魔頭也來了,都紛紛避讓,其中有不少是被他坑過的,隻敢躲在人群後怒目而視。火逸大搖大擺地帶著紀驁穿過人群,徑直去找到在比試場的密室中休息的火鵬。


    這個比試場建在地下,是個天然的大溶洞,就在夜市長街的底下,溶洞頂很高,地方空曠,火鵬已經讓人在四周建了些石桌石椅,中間的比試場都是青鋒礦石鋪地,這些一代弟子打起來動輒就是飛劍互拚,也隻有青鋒石經得起這樣的折騰。現在比試場上已經打起來了,兩個凝脈中期的二代弟子正在交手,旁邊的觀眾看得十分專心。


    說是密室,其實就是用石塊隔出的一個大房間,前麵守著兩個侍從,看見火逸都讓了路,倒是有點想攔住紀驁,被紀驁冷冷的目光一盯,雖然不知道這個從頭到尾包得嚴嚴實實的黑衣少年是誰,但都心神一凜,不自覺地讓開了路。


    房間裏,火鵬正和幾個凝脈期弟子相談甚歡,一共是三男一女,紀驁一眼就認出那個女子是那天他去藏劍長老的青焰峰偷靈脈時看見的和別人比試的雙劍女子,顯然這四個人都是一代弟子,穿的並非二代弟子的紅色道袍,而是神色中都帶著一代弟子特有的驕矜。


    “鐵公雞!”火逸一進去就大聲打招唿,壓根不把其他人放在眼裏,伸手就揪住了穿著紅色道袍的火鵬:“你又在賺自家人的靈石,好不要臉……”


    火鵬是個十分和氣的中年人,離天劍派的規矩如此,雖然他年齡比這些一代弟子都高出一截,但照規矩還是要叫師兄師姐,他正態度恭敬地跟這些一代弟子講賭試的規則,看見火逸來了,頓時笑了:“你這猴子,又來敲我的竹杠。”


    “你這鐵公雞,怎麽憑空誣賴好人。”火逸把身後的紀驁往前麵一推:“看好點,我可是來照顧你發財的。”


    紀驁今天出來,把當初自己和林涵去夜市上賣藥草時穿的那套黑衣服穿上了,而且連臉都蒙住了,來的路上火逸幾番讓他脫下來,他反正隻有麵無表情的一句話:“林涵說了,我們要悶聲發大財。”


    火逸把他往前麵一推,火鵬隻看見一個裹得嚴嚴實實的黑衣少年,全身上下隻露出一雙眼睛,不過這雙眼睛確實長得好,狹長上挑,燦若星辰,一看就不是什麽等閑角色。


    “這位同門,”火鵬是會做人的,見他有意隱瞞身份,幹脆就不問了,笑著問道:“你也是來參加賭試的?”


    “你這不是白問。”火逸也是囂張得很:“今天的最後幾場是誰打誰,把他安□□去就好了。”


    火鵬露出了為難的神色。


    “這可不巧了。”他身後那幾位一代弟子顯然也是惹不得的角色,他笑著側身道:“最後三場已經安排好了,是由玄月師姐對戰禰峰師兄,安瀾師兄對戰酆子默師兄,兩組的勝者再互相比試,最後的勝者拿走今天的靈石。”


    火逸還想再說,紀驁已經冷冷地開口了。


    “那我打他們全部好了。”


    此話一出,整個房間都在一瞬間陷入了死寂之中,連力挺他的火逸都露出了一點點驚訝,叫了一聲:“紀……”


    還好他反應得快,沒有把紀驁的名字說出來。


    率先發難的是那個高大的禰峰師兄,他用的是重劍,當即把劍往石桌上一拍,這一拍大概存心灌注了靈氣,石桌頓時四分五裂,碎了一地。


    “哼,你是哪裏出來的野小子,”安瀾是個小個子的娃娃臉,也氣得橫眉怒目:“還打我們全部?我一個人就足夠對付你了。”


    “那你和我打。”紀驁說出這種囂張的挑釁之後,仍然是一副麵無表情的樣子,連語氣也平板得不像話。


    “和你打就和你打,”安瀾也是少年氣盛,他今年不過十六七歲,是一代弟子中最年幼的一個,性格跳脫,受盡長老寵愛,連性情冷漠的清衡道姑也對他十分好,自然積攢了不少寶貝,當即從懷裏掏出一個小玉瓶:“五顆上品火靈丹,這是我今天的賭注,你要賭什麽,先拿出來看看!”


    上品丹藥就算在逸仙郡中都算珍貴之物,有價無市,雖然市價是五百兩靈石一顆,但真正在黑市上買起來,不到七百兩靈石是拿不下的,光這一小瓶丹藥,就已經是三千五百兩靈石了。


    紀驁默默從懷裏掏出兩顆灰撲撲的小圓球,放在石椅上。


    所有人齊刷刷往後退了一步,連火逸這種天不怕地不怕的人都不例外。


    “雷火彈!”安瀾大驚失色:“你怎麽會有雷火彈!”


    紀驁冷靜地瞥他一眼:“關你什麽事?”


    安瀾被噎了一下,雖然生氣,但又不敢靠近,哼了一聲,從納戒裏又掏出一柄小小的劍胎來:“雷火彈三千兩一顆,你這有兩顆,別說我欺負你,這個劍胎是藏劍長老那裏撿來的,雖然品階次了點,但材料都是好的,祭煉一下就是一把好飛劍了……”


    “我不要飛劍。”紀驁淡定地打斷了他的話。


    “那你要什麽?我告訴你,這丹藥可是好東西……”


    “我要靈石。”紀驁固執得很:“或者值錢的藥草。沒有我就不跟你打。”


    “哼,誰說我沒有!小爺我有的是靈石!”


    -


    每旬一次的賭試,最後三場比試都是焦點中的焦點,這三場一般都是一代弟子的比試,最後的勝者除開贏走賭注之外,還可以拿走整場觀眾交給火鵬的靈石。


    但今天最後三場比試中,卻忽然□□了一個無名之輩。


    本來觀眾對這個裹得嚴嚴實實的黑衣弟子沒什麽興趣,不過火鵬上場說明了這場比試的賭注是兩顆雷火彈和六千兩靈石之後,觀眾的熱情就很快被調動起來了。雷火彈作為殺傷力巨大的武器,卻隻有精通煉器的高手才會煉製,修真界劍修為尊,丹藥師已經是少見了,劍走偏鋒的煉器師更是少,所以雷火彈比丹藥更加有價無市,能擁有雷火彈這種奢侈品的,自然也非等閑之輩。已經有觀眾在猜他是一代弟子中的哪一位,是不是因為師父比較嚴厲,所以隻敢蒙麵出戰。


    不得不說,火鵬還是有分寸的,一代弟子都是門中的寶貝,所以賭試中像雷火彈這種傷及性命的殺傷性武器是禁止使用的,同理的還有淬毒的暗器,場邊還有醫者拿著丹藥待命,就怕出了什麽差錯。


    入場檢查時,他們就對紀驁的武器表示出了驚訝。


    這個能拿得出雷火彈的黑衣弟子,武器竟然不是飛劍,而是一柄平淡無奇的墨黑匕首,雖然鋒利了一點,但是根本不能用靈氣駕馭,對上有飛劍可攻可守的安瀾,這跟赤手空拳有什麽區別?


    安瀾顯然也以為勝券在握,火鵬宣布開始之後,他就迫不及待地召出了飛劍。


    離天劍派中的飛劍以火屬性最多,安瀾在這其中的天賦算是非常高的,倒有幾分餘鈞的神韻,飛劍去勢如箭,帶起滔天火焰,直衝向比試場上的紀驁。


    眼看著紀驁壓根沒有召喚出護身法寶的意思,所有的觀眾都齊齊發出了一聲擔憂的驚歎聲。


    然而就在飛劍即將斬向他身體的那一瞬間,紀驁的身形一偏,竟然硬生生以速度躲開了飛劍。


    觀眾從未見過這樣詭異的身法和速度,頓時倒吸一口冷氣。


    在所有人驚訝的目光之中,少年黑色的身影如同鬼魅,在比試場中縱身一躍,竟然徑直朝對麵的安瀾飛撲了過去。


    “不知死活!”安瀾雖然驚訝於他的速度,還是輕蔑一笑,召出了護體的上品凝水珠。一道水幕擋在了紀驁的麵前,同時飛劍迴旋,直劈向紀驁的後背。


    然而,在他召喚出凝水珠的瞬間,少年的身形快如閃電,竟然已經直衝向他麵前。躲過他的一道水刃,竟然拎起右拳,狠狠地一拳轟在了水幕之上。


    所有觀眾都被這一幕震驚了。


    修真者的身體,是最最脆弱的血肉之軀,別說飛劍,就是一般法寶的護罩,都能讓人的拳頭皮破肉綻,這少年卻在拳頭上灌注靈氣,用自己的皮肉去對抗由靈石和蛟銀煉出來的法寶?


    但真正讓他們內心的觀念遭到顛覆的,是這一拳的後果。


    在那勢力千鈞的一拳之下,那道由上品法寶召喚出的水幕,竟然脆弱都如同蛋殼一般,被轟得瞬間崩潰,無數水滴濺射出來,在整個比試場裏下起一場瓢潑大雨。


    一顆圓溜溜的藍色寶珠,光華黯淡地落在了地上。


    隻是一拳!


    一拳就把一件上品護身法寶打出了原型。雖然安瀾的輕敵有一定的責任,但無論如何,這少年的身體,也太過強健了!


    “我的天,這少年是誰?”“這是什麽法術?還是體術?”“體術流不是早就式微了嗎?門中有哪位長老擅長體術的?太上長老呢?”


    整個比試場全部炸開了鍋,所有人都帶著震驚的神情在議論紛紛,連在比試場邊觀看的那幾個一代弟子都開始驚疑地互相竊竊私語起來,在這一片喧嘩中,紀驁麵無表情地躲開迴旋到自己背後的飛劍,握著墨黑匕首,狠狠斬向已經被那一拳嚇呆了的安瀾。


    “道友,不可!”一直觀看的火鵬在場邊大聲叫道,沒有比他更焦急的人了,這比試場是他開的,要是這個詭異的少年下了殺手,殺傷了安瀾,他又要怎麽跟門派交代!


    安瀾大驚失色,隻來得及匆忙召出一道火盾,側身躲避,連飛劍也忘了控製,脫手飛向溶洞上方,斬進了厚實的石壁中。


    墨黑匕首摧枯拉朽地將脆弱的火盾撕得粉碎,直抹向安瀾的脖頸,在紀驁身後,焦急的火鵬已經出手,無數道火網一齊網向要下殺手的紀驁。


    在離安瀾的脖頸不到一寸的距離,匕首停了下來。饒是如此,匕首上鋒利的靈氣仍然將安瀾的脖頸劃出一道血痕來。紀驁麵無表情地迴轉身,一手抓住網向自己的火網,運轉丹田靈氣,狠狠一拖。


    無數聲慘叫一齊響起來,連同火鵬在內,十多個控製火網的看守都被火網拖得跌進比試場中。


    “師兄手下留情!”火鵬連忙放低姿態:“我們不是有意插手,是怕師兄傷到了安瀾師兄!”


    紀驁沒有搭理他,而是隨手一拋,那些被火網拖著的侍從都跌了出去。


    然後他轉過臉來,對著嚇得臉色煞白的安瀾平靜說道:


    “你輸了,把靈石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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