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遙經器靈壓根沒想到這個看起來頗為文雅的少年急起來竟然這般野蠻,表情頓時十分尷尬,好在內丹已經吞了下去,於是掙紮著想爬起來,可惜沒了內丹的林涵實在是急紅了眼,也不管什麽長幼尊卑,隻一心拖著他要他賠。


    “小友,有話好好說,不要動粗,”器靈竭力想繼續維持仙風道骨的形象,可惜胡子都快被林涵薅下來幾根,隻能先答應了再說:“你先起來,我逍遙經裏有的是寶貝……”


    “真的?”林涵半信半疑地看著他。


    “我逍遙經可是盤古開天辟地以來第一神書,豈有騙人的道理。”


    “第一神書不是河圖洛書嗎?”在一旁抱著手的紀驁十分不給麵子地來了一句。


    “胡說!河圖洛書是天然之物,是天地大道,非人力所成。我逍遙經是上古神物,如何比得……”這老頭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吹牛,氣得胡子都在發抖:“你的吞天訣練得怎麽樣了?怎麽連經脈都沒成形?”


    “你還敢提吞天訣,”林涵本來已經快爬起來了,一聽到他這話,又撲了上去:“都是你傳的什麽破吞天訣,慢得要死,練到現在還是個煉氣後期,還有幾個月就要門派考核了,餘鈞請的人連金丹都能殺,紀驁要是被人弄死了,我就燒了你這本破逍遙經!”


    不怪他這樣氣,原書裏紀驁雖然不算開了金手指,也沒有現在這種慘,生命危險就沒斷過。雖然多半是因為他的到來加快了時間軸的緣故,但吞天訣的進度緩慢也難辭其咎,換個別的修煉功法,以紀驁吸收的靈氣,別說凝脈,結丹都可以預期了。


    逍遙經器靈睡了幾個月,沒想到外麵的世界已經天翻地覆,被弄得一頭霧水:“什麽門派考核,餘鈞又是誰?”


    -


    等到林涵把這幾個月的事大略說了一遍之後,重新整理好形象漂浮在空中的逍遙經器靈又擺出了那副高高在上的樣子來。


    “這小門派能有什麽好靈脈,”他也是忘記了剛才自己偷吃內丹的樣子了:“你這神族小子看起來也像個聰明人,怎麽腦袋這麽傻,誰讓你用尋常法門修煉了,吞天訣吸收的靈氣沒有上限,你天生體質又不怕死,想點別的方法來修煉不行?”


    “還想別的方法?他都去跳崖了。”林涵因為內丹生的氣還沒消:“廢話少說,內丹三千兩靈石一顆,你賠我一本煉丹的書,一本煉器的書,再給紀驁找一把靈品飛劍,不然我就撕書。”


    “跳崖確實是個好辦法,”逍遙經器靈強行裝作沒聽見林涵叫他賠內丹的事:“這小門派地下似乎有點古怪,這山穀西麵有處山峰的靈氣還不算寒磣,神族小子為什麽不去哪裏修煉。”


    林涵確實是太操心紀驁的事,不然也不會被他這樣就轉移了注意力,雖然語氣還是不客氣,也跟他討論起來:“他今天晚上就準備去,不過去了也沒用,他隻能每天晚上偷偷去修煉一會兒,不可能整天呆在那裏。”


    “沒用?怎麽可能?”器靈十分驚訝:“吞天決隻要一個時辰就能抽空一條中品靈脈,這小門派難道有上品靈脈不成?”


    林涵瞬間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抽空中品靈脈,怎麽做到?”他原文中雖然也有紀驁險些把離天劍派的靈脈都抽空的情節,但那是結金丹的關鍵時期,天劫失控,導致紀驁走火入魔,但聽器靈的意思,這對於吞天訣來說竟然是正常的修煉進度,難道一直以來紀驁的修煉都走了彎路?


    逍遙經器靈這次是真的生氣了。


    “吞天訣本來就是逆天而行,吞噬天地靈氣,我看你們是後人,悟性應當不差,才傳你們這弑神功法,”他焦急地在空中踱步,一把抓過紀驁:“難道你這小子竟然不曾觸發吞天之相?不中用,倒耽誤了我逍遙經的修複……”


    誰知道他一碰到紀驁手臂,紀驁的身體就發出了淡淡的金光,許多古老的金色篆紋都漸漸浮現在他的皮膚之上,林涵雖然以前也見過這景象,但都是在危急情況下,第一次看得這樣清楚,這才發現原來那篆紋都是上古兇獸的形狀,有背生雙翼的兇虎窮奇、羊頭人身的饕餮……


    器靈滿意地放開了紀驁。


    “我還當你真不會練這吞天訣呢,既然你已經會吞天之術,又能接觸到靈脈,為何不幹脆吞了那靈脈。這門派雖然小,供你結丹還是沒問題的……”


    紀驁若有所思。


    “這些篆紋隻有在我快死的時候才出現,但最近就算我從懸崖上掉下來,也吸收不了多少靈氣了。”


    聽到“從懸崖上掉下來”這幾個字,林涵默默地瞪了他一眼。


    “你身體強健了,尋常傷勢自然消耗不了多少靈氣。不過據我所知,曆代吞天訣的傳人都是能夠自己發動吞天之術的,不然這功法也擔不起弑神之名。你是後裔,悟性是不錯的,自己多迴想當時觸發吞天之相的情形,也許會有點進益。”


    在一旁的林涵耐心地等他把吞天訣的機要都傳授給了紀驁之後,立馬又逼了過去:“好,剛才算你抵消了半顆內丹,你還欠我兩顆半內丹,折價是七千五百兩靈石,快賠我!”


    “呔,你這小娃娃,老是逼著我要內丹是怎麽迴事!我逍遙經乃上古神書,曆億萬年光陰,傳承至今,還貪你幾顆內丹不成?這種雲慧期的妖獸內丹,放在以前,我看都不看一眼,要不是如今我要修複天雷之傷,才不稀罕這幾顆低等內丹。”


    “怎麽,原來你現在這樣是被雷劈的麽?偷人家內丹不還,怪不得被雷劈!”林涵十分針鋒相對。


    “你!”器靈氣得胡子發抖,又兼吃人嘴短,自己理虧,隻得忿忿地罵了句:“無知小兒,煉器之道和丹藥之道都分不清,也敢獅子大開口!”


    “你分得清,那你教我啊!”林涵站在地上和他對罵:“老不修,虧得這本逍遙經還是鴻鈞道祖傳道所留,你都活了億萬年了,還來搶我們的東西!”


    他話沒說完,原本懸浮在空中的器靈忽然急撲而下,速度快到連紀驁都沒反應過來,他揪住林涵衣領,厲聲問道:“小子,是誰告訴你這些的,你是不是巫族的人!”


    紀驁見他忽然發飆,連忙執著匕首上來救林涵,誰知道器靈已經被林涵一句話徹底激怒,整個竹屋都卷起狂風,他渾身袍袖滿鼓,白發飛揚,殺氣四溢,看起來頗為恐怖,紀驁還沒靠近,器靈揮手就是一道靈刃直接將紀驁釘在竹屋的牆壁之上,要不是紀驁是神族後裔,這一下就能要了他的命。


    眼看他抓起林涵逼問,紀驁連忙運轉吞天訣,周身湧出無限金光,篆紋流轉,竟然硬生生將那道靈氣刃一點點吸收了。


    但林涵已經被器靈掐住喉嚨,提在空中,雙腳亂蹬,他一口氣都喘不上來,隻覺得眼前直冒金星,生死關頭,也不知道是激發潛能還是怕死的想法占了上風,他竟然抓著器靈的雙手,硬生生喊出一個名字來:“聶雲殤!”


    “什麽?”器靈一驚,手上的勁道鬆了少許,林涵連忙趁機替自己撇清嫌疑:“我不是巫族的人,我隻是知道這些事而已,我還知道聶雲殤是上一個把吞天訣練到饕餮境界的人!”


    器靈的手一鬆,林涵直接跌坐在地上。


    剛才那一提,他脖子都差點被擰斷,現在器靈一鬆手,他隻覺得喉嚨生疼,坐在地上,撕心裂肺地咳起來。


    “你是何人?怎麽知道這些……”器靈的話鋒一停,直接迴轉身去,原來紀驁不知道何時已經擺脫那道靈氣刃,直接朝他撲了過來。


    “放肆!”器靈厲聲喝道,手一揚,紀驁的身形直接停滯在空中,不隻是他,整個竹屋在這一瞬間都似乎時間靜止了,連林涵的咳嗽也凝固在喉嚨裏。這一手竟然與當初在銀蛇峰的練功場上天權太上長老施展出的遮天*別無二致。


    他手再一揚,紀驁直接飛了出去,又撞在竹屋的牆壁上,差點沒把這間小竹屋直接撞塌,也虧得他們現在是躲在鳴玉澗裏,要是別的什麽地方,這麽大的動靜早就不知道驚動多少人了。


    林涵擔心地看了一眼紀驁,不敢再觸怒器靈,隻能用博取他信任的語氣答道:“我也是因緣際會下得知這些的,我並不是巫族的人,也沒有什麽針對你的陰謀,你若不信,可是搜查我的靈海,看我可有隱瞞你的地方。”


    說完他就閉上眼睛,攤開雙手,一副絲毫不抵抗的樣子。


    這器靈這一出手就有元嬰巔峰的實力,金丹長老都會的搜神術對他來說自然不在話下,但林涵賭他不會搜查自己,而且自己也確實沒什麽可隱瞞的,他可不信這器靈還能搜到他前世的記憶。


    等了半晌,器靈果然沒有動作。


    林涵睜開眼睛,整個竹屋的氣氛已經平和下來,狂風消散,那股讓人心悸的威壓也已經散去。眼前鶴發童顏的器靈卻仿佛憔悴了許多,連身形也有點佝僂,林涵知道剛才那一番發怒肯定耗去不少他這些天積攢的靈氣,隻怕那三顆靈丹倒有一半是消耗掉了,不禁有點後悔失言讓他動怒。


    這逍遙經本是上古神物,是從開天辟地之後,鴻鈞傳道之初就存在的聖物,因卷入天地浩劫才殘破如此,沉睡數萬年,如今大道凋零,他是被紀驁身上的神性吸引才會降到朱雀大陸這一方小世界裏,要等紀驁吞天訣大成,才能幫他修複自身。所以他現在破損不堪,連維持人形都難,


    林涵主要是因為門派考核的事迫在眉睫,加上今天在火翎那聽到的消息實在太過危急,偏偏要拿來賣錢的內丹又被這器靈搶了,火上心頭,又想讓這逍遙經器靈賠出一兩本煉丹煉器的神書,這才出言相激的。誰知道一時失言玩脫了,兩敗俱傷,自己喉嚨都快被掐斷,還害得這器靈以為被人算計,勉強出手,結果元氣大傷。


    他心下有點愧疚,剛想說話,瞥見紀驁正拿著匕首鬼鬼祟祟地接近器靈背後,準備給這個差點殺了林涵的家夥來上一刀,連忙朝紀驁使眼色阻止他。


    器靈卻冷冷地哼了一聲,不知道是不是發現了紀驁,竟然直接身形一閃,直接迴到了光芒黯淡的逍遙經裏。


    在逍遙經上的光芒即將消失之際,一道玉冊飛了出來。


    “這是煉丹之術,煉器的等下次再賠給你。”


    林涵接過這道玉冊,坐在地上,心中情緒竟然有點複雜。


    紀驁也看出他心情不好,但他向來是個悶葫蘆,而且也沒什麽感情,除了打打殺殺什麽都不會,在旁邊想了一會兒,決定挨著林涵坐一會兒,讓他心情變好。


    其實林涵這個人,前世做人不說滴水不漏,至少沒出過什麽大紕漏,也沒有辜負過誰——大概是因為他身邊也沒什麽親近的人來給他辜負,多數是泛泛之交。然而到了這個世界才幾個月,先是種出一大堆藥草之後得意忘形,忘記這世界的危險,帶著紀驁去夜市上招搖,結果惹禍上身,害得自己和紀驁到今天還處於危險之中。然後又是這一迴出言不慎,害得逍遙經器靈元氣大傷,其實不說這道玉冊的事,光是它傳給自己的神農百草經,就夠一百顆那樣的靈獸內丹了……


    在前世的時候,他從沒想過自己會不夠謹慎,害了別人,反正他是孤家寡人一個,最多不過自作自受。


    但現在有了紀驁,他差點害死紀驁。又因為急著保護紀驁,傷害了逍遙經器靈。


    如果他還在前世的話,大概一輩子也不會知道,在有了想要保護的人之後,原本看起來聰明獨立的自己會顯得多麽笨拙和無能吧。


    -


    他和紀驁一起把亂得一塌糊塗的竹屋收拾了一下,還好藥草損失得不多。


    等到他看到種在屋後的紫金葫蘆的時候,他就更加愧疚了。


    月光之下,原本是上品中階的紫金葫蘆已經提升到上品巔峰,以目前的速度,很快就可以突破靈品了。


    靈品的紫金葫蘆能夠讓收在其中的藥草繼續生長,這對於許多需要四處奔波采藥的丹藥師來說,絕對是有價無市的好寶貝。


    就算沒有那三顆內丹,光是靠這一棵紫金葫蘆,他也能湊夠給紀驁買飛劍的錢的。


    看完紫金葫蘆迴來,他情緒更加低落了。


    等到紀驁跑去青焰峰蹭靈脈之後,他自己一個人呆在竹屋裏打坐修煉了一會兒,總是覺得靜不下心來,最終還是偷偷拖出了放在床底下的箱子,把逍遙經拿了出來。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總覺得逍遙經似乎更加破爛了,好像隨時要散架了似的。


    他把經書輕輕拍了兩下,有點尷尬地叫了一聲:“喂,老頭。”


    器靈沒有出來。


    其實他也沒指望器靈出來,畢竟這器靈老頭還挺好麵子的,每次出來都要弄個大排場,金光萬丈聲勢浩大,估計也挺消耗靈力的,他這樣隻能算知會一聲。


    知會完了之後,他把兩棵洗得幹幹淨淨的靈藥放在了逍遙經旁邊,想了想,又咬牙多放了一棵,雖然表情十分肉痛,但還是果斷地關上了箱子。


    -


    半個時辰之後,他躡手躡腳地打開箱子。


    雖然逍遙經還是一副半死不活破破爛爛的樣子……


    但是靈藥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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