醬爆學弟辭職後搬來了盧米愛公社,和我們同住,春湖近日不唱《天仙配》,改吟詩了,整天故作一副詩人的悶騷嘴臉,憂鬱惆悵的跟再別康橋似的。春湖這一吟倒好,把學弟剛離職的失落情緒勾引出來,學弟披上被單便站到床上,甩開膀子,《女駙馬》的段子,張口就來,兩人一吟一唱,真是天涯淪落人臭味易相投。

    我忍了半天說:“我說兩位懷才不遇的藝術大家,差不多可以停了,要不來個中場休息喝口水也行啊。”

    倆異口同聲:“沒事,不累,惆悵情緒正high著呢!”

    “來勁了是吧,隔壁老張我可抗不過啊!”

    “革命大潮來,哥們都熱烈歡迎,區區一個老張算什麽?”春湖不屑的繼續念詩。

    “誰料皇榜中狀元-----”學弟插嘴,“不妥,不妥,隻可智取。”

    春湖陶醉的表情鬥轉:“我話撂這兒,誰擋我吟詩,我就打誰,最討厭不尊重藝術的人了,我讓他滿載一身傷疤,滾去西天的雲彩。”

    “林哥說的有道理,最煩人在我唱黃梅戲的時候打斷我了。”

    隱約聽見老張的叫聲。

    春湖真的來勁了:“你說我怎麽了,大周末的,沒事我整點藝術生活,怎麽了?物質生活已經夠兇猛了,你看看現在人們這精神食糧都匱乏成什麽樣了,我們挺好,那誰想幹嘛啊?找不自在啊。”

    學弟也義憤填膺起來:“林哥,我頂你,我們這分明是為提高國民的藝術素質做出突出貢獻,何錯之有?大周末的,關在自家小屋,自得其樂,說唱念做打,多其樂融融啊!難道沒事非要我們套個背心嘴上叼根七塊錢的紅雙喜在步行街上晃來晃去,整個一屁精,看到美妹跟餓了幾天的豹子盯上野兔似的,在城市叢林裏肆意捕獵,為非作歹,多影響社會秩序,也有損咱文明新城的光輝形象啊!咱就擱家裏,以藝術的名義發泄發泄,不給社會添一分錢的亂。”

    我笑了:“你的意思是讓政府給你們倆頒發新四好市民獎章吧!”

    “我建議把做獎章的錢省下來,多發點獎金,實在。夏哥,你看我這臉上的菜色,以前都油光可鑒,自從下崗,哥們都快不記得自己曾經是一個多麽兇猛 的肉食動物了。”

    “醬爆,沒你進步這麽快的啊,才來幾天,這腔腔的勁兒已爐火純青,都快勝於你林哥了。”

    “夏哥,你也不看看這什麽時代,這父母、老板、女人和社會可無時無刻不在鞭策我們,能不趕英超美嗎,誰不怕掉隊啊?你得讓人知道你有多麽的朝氣蓬勃,還得讓人看見你丫的日夜不息勇往直前,所以你必須一天一發展,三天一跨越,五天一騰飛,十天一巨變,完了還得又好又快,否則你就是人們常掛在嘴邊的孫子。”

    我不由鼓起掌來:“說的好,說的妙,說的青蛙呱呱叫!”

    春湖有點神傷:“我就不明白了,她怎麽就走了,怎麽就舍得了她,就為一破聯想本子,那他媽愛情是什麽啊?還夠不上一筆記本的錢,操。”

    我說:“別殃及池魚啊,人家聯想本子可不破,行了,你也沒吃什麽虧,再說你不是早沒愛情信仰了嗎?”

    “這次嚴重了,我的最後一次愛情夭折了,我的生命也將從此不複存在。”

    “話聽著耳熟,你知道你為什麽又失敗了嗎?”

    “我真弄不明白,哥們天生硬件優質這毋庸置疑,完了我對她那麽好,她怎麽就狠心離我而去,哪天不是我耕田來我織布,一天也沒指望她挑水來她澆園啊,你說這麽好的男人就是打著燈籠也找不著,平時要什麽給什麽,好東西全緊著她,就這一迴沒按套路出牌,她就跟我急開了,跟我攤牌分道揚鑣不說,完了還罵我不是男人。”

    “兄弟,這都公元哪一年,愛情早已進入策略時代了,我不隻一次的在強調,你們就是不聽。這不是洪荒時代,人人一絲不掛,一有欲望逮著母的就能上,不犯罪也不用負責任;咱也不是童養媳時代,女的能為了一碗飯被男的拳打腳踢也不吭半聲,離家出走和提出分手都是神話,其實這也是一種和諧。春湖,你就是對如霜那孫女兒太好了,你把人當寶,人就拿你當草,你跟人掏心肝,人就朝你開槍,人活著就是這麽不明白。你得玩招兒,玩策略,對待女人你得裝著特認真、特正經,不時再加入一點玩世不恭調劑一下,那樣女人就會跟你認真,你要是真過於投入,女人立馬變得假清高、假正經起來,根本不把你當迴事。你得若即若離,欲擒故縱,似放還收,得跟個百變金剛似的,變化多端,讓女人沒法掌握你的規律,總給她留有那麽一點神秘莫測,這時你就盡情享受被愛吧,女人會照死了愛你。不過如霜也不是什麽好鳥,根本不值得對她使這些策略,那種人充其量也就是一給點銀兩就幫你寬衣解帶的不入流產品。”

    醬爆學弟反過來挺我:“夏哥,精辟!我和老板之所以沒談妥,就是因為沒講戰略戰術,我可是明白了,其實勞資關係和情侶關係沒什麽兩樣,都得該鬆鬆,該緊緊,隻有這樣才能達到最終的和諧,要是真走到了無法調和的地步,好聚好散也不錯,正像夏哥所說的,這也是一種和諧。”

    “哈哈,醬爆你可以啊你,這麽快就會舉一反三觸類旁通了。”

    “過獎,過獎,這都是夏哥因材施教的功勞啊!”

    說了這麽多,還是無法摧毀春湖心中的憤懣,他揀出《猛虎集》裏又一精致小詩《我不知道風從哪個方向吹來》,反複念誦。

    我知道風從哪個方向吹,但我無法確認哪個風是為我而暖。我和青青像動物的本能反應似的走在了一起,有種飛蛾撲火的豁出去,我很清楚,她比我更清楚,她有交往了幾年的對象,雖鬧不合,關係卻未斬斷,這讓我有種趁虛而入的猥瑣感。這關係有時甚至比倆正處熱戀期的情侶的關係更加牢不可破,不斬斷押後再審,表明它始終存在著,而我的介入,就像公然挑釁法律和道德一樣;這關係一旦進入開審期,男女雙方必定照死了搬出這麽些年兩人相愛的種種曆史,以及某某變心的五花八門的證據,首先提出分手的是原告,拚死挽迴的那人則是愛情被告人,也可能因此兩人關係迴暖而愈加牢固。我就像一隻被人從後麵拎住脖子的貓,在空中懸而未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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