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著硯喜孜孜坐迴坐兒,任後續琴吟簫鳴,我隻想著綺禮見硯台時的歡喜。

    怎麽散的宴,怎麽辭的宮,怎麽坐的馬車,怎麽迴的府,我都不記得了,隻記得捂的暖活活的紅木雲紋匣子沒一刻離開過我的胸口。

    迴房,換了衣裳,坐到炕上,小心的打開匣子,拿出硯台,於燈下細細賞玩。雙鳳造型,細膩質地,涼爽手感,因是新貨,所以指尖還略有滑澀的感覺。再以掌扣硯麵,一分鍾後,硯麵就有水滴凝聚,翻開手掌水霧轉瞬既飛散。真正好硯。

    燈影暗了暗,一抬頭便見胤禛立在炕前。

    “精神這麽好?” 胤禛拿下我手中的硯放進匣子,再摟我的肩“今兒過年,照禮得與福晉守歲。不過瞧你今晚乖巧,爺還是先賞你吧”

    胤禛的賞太大,我承受不起,惟有一暈了事。人中被掐後醒來,四閻王冷哼一聲,將我丟與春花,自尋福晉去了。

    (康熙四十年 1701年正月初一)

    沒睡多久,便得進宮拜年。好容易折騰出來,馬車上我便睡著了。一覺睡到大年初二,郭絡羅府接我迴府省親的人上門。

    “主子,醒醒”春花推我“三爺接您來了”

    綺禮?我立刻翻身坐了起來,不錯,今兒大年初二,可不是迴娘家的好日子。慌慌忙忙收拾好,也未及早飯,我便急趕來上房與福晉告假。

    “福晉吉祥”我依禮與福晉請安。可未待福晉發話免我的禮,高福便匆匆跑了進來“迴福晉,爺有話告訴福晉,請福晉迴郭絡羅府的人,綺主子身子剛好些,不宜勞累,下次再接吧”

    福晉怔了一刻,旋即瞧了瞧我,便對高福點頭“還是爺想的周到。你迴去跟爺說,請爺放心,這事我有分寸”

    (康熙四十年 1701年正月初四)

    無可奈何的迴到房間,丟下手裏的硯台,渾身一軟,橫於炕上。下午,胤禛來了,我百般俯就,他便食髓知味的留了一夜。初三再來,雖未留宿,但走時也是心滿意足,笑意綿綿。初四日午睡,候他心神俱馳,將睡未睡之機,輕言試探“貝勒爺,明兒要過郭絡羅府赴喜筵吧”。

    迷離的眼神瞬間淩厲,鬆弛的身體傾刻繃直,溫存的手掌變成桎梏,毫不留情的炕帚雨點般傾落我身。

    “後院婦人,竟敢過問爺外麵事務,居心何在?”

    “奴婢錯了,隻求貝勒爺別生氣”疼痛中我哭泣求饒。這也是府裏的規矩,婦人受罰時,需認錯求饒。嘴硬,有的是法子讓你不嘴硬,即便是隻鴨子,擱油鍋裏滾滾,那嘴也鬆了不是。

    發泄完怒火,四閻王丟下炕帚“若非年下,定將你交於福晉,家法處置”

    “奴婢謝貝勒爺恩典”

    “哼”冷笑聲中四閻王走了,春花慌忙進房瞧我。

    “主子”春花欲言又止,隨手取了衣衫裹住我身上,拿墊子將我抵好“主子,奴婢幫您擦擦,藥房的人怕是一會兒就到”

    這是人過的日子嗎,瞧著春花,我慢慢的合上眼睛。

    (康熙四十年 1701年正月下旬)

    這次我真的病了,渾渾噩噩的燒了好幾天。待燒退了,我人明白時,正月十五已然過去了,年也就算完了。

    燒久了,人有些虛,這些天都沒能去上房問安,倒是福晉遣人送了我不少小食點心。加上昨兒醫生換了調養方子,所以今兒我便依例來給福晉請安。閑話幾句過後,我便到一邊立規矩。

    誰知今兒胤禛下朝倒早,福晉見他還沒吃早飯,便笑著說“可巧兒姐妹們都在,一起用吧”。一時半會變不出一桌早飯,何況貝勒府一向節儉,所以各院將自己的早飯移將過來,拚了滿滿一桌。

    福晉,有四樣餑餑,油酥餑餑,叉子火燒,混糖鍋餅和絲糕,餑餑上捏著精致的喜鵲登梅,水草金魚等精致花樣;李氏,八寶粥,鴿子蛋,還有一籠水晶蒸餃;耿氏,豆汁兒,焦圈兒搭六必居醬菜;夏花,燕窩粥,鴿子蛋,蝴蝶酥;宋氏,鮮湯餛飩,肉末燒餅;安氏,蓧麵搓魚子;海氏,銀絲卷,豌豆黃。再看我,大蔥豬肉包子,白煮蛋,醬牛肉外帶一鍋小米粥,整個一行腳夥食。

    不是福晉派給我的廚娘不好,而是春花,金嬤嬤,徐嬤嬤眾口難調。春花對醬牛肉情有獨衷,金嬤嬤則以為世間美味莫過於大蔥炒豬肉,而在徐嬤嬤心裏營養莫過小米粥,至於我自己,喜歡的偏是白水煮雞蛋。

    哎,瞧著盤子裏的包子,我無聲歎息,順帶拿了個主意,迴去後,記得囑咐廚娘,以後包子將捏小些。

    “爺,您嚐嚐這個”李氏搶先給胤禛舀了碗自己熬的粥。

    “爺”耿氏靈巧的遞上筷子。

    “爺”夏花機敏的夾了塊蝴蝶酥擱胤禛碗碟裏。

    爺,爺,比賽聲中大家都舉起了筷子,別人的方向都是胤禛,隻有我對著自己。念頭轉了轉,筷子跟著轉了方向,奔胤禛而去。問題是,兩輩子過下來,向來都是別人夾菜與我,我從未與人夾過菜。今兒不知天高地厚的與如此多雙筷子同場競技,眨眼,便露了怯,我的白煮蛋撲通一聲掉胤禛粥碗裏,湯汁四濺。

    ‘啊”,“呀”嬌唿聲中,火燒,鴿蛋,餑餑也紛紛落筷。

    “綺羅”聽到胤禛的聲音,我慌忙請罪“奴婢該死”

    福晉拿帕子給胤禛擦臉,順帶寬慰“爺,綺妹妹這向病著,一時抓不住筷子,也是情有可原”

    “既是病著,那就迴房躺著去”四閻王冷笑“等好利索了再出來”

    得,我又禁足了。

    迴院繼續早飯,剛喝半碗粥,胤禛便來了。

    “成心的是吧”胤禛提我上炕“病好了,有力氣鬧騰了,是不是”

    “不服管教”冷笑聲中四閻王扯光我衣裳“再烈的馬,爺也降了。難不成,到你這兒,倒成了笑話”

    “真以為,你長得好,爺便不能抽你”四閻王手一抖,馬鞭乘著風聲唿嘯而來。我舉手護頭躲避,啪,鞭子落在前胸肋下,痛得我渾身發顫。

    即便讀了聖賢書,我依舊沒有出息。

    “貝勒爺,奴婢不是故意的。”

    “貝勒爺,奴婢是無心的”

    ……

    “貝勒爺,奴婢錯了”

    “奴婢再不敢了”

    ……

    “貝勒爺,貝勒爺”

    沒了求饒的氣力,也沒了躲閃的氣力,我無助的跪爬床沿,由著鞭子唿嘯肆虐。

    “服氣了?”胤禛提著鞭子問我。

    “貝勒爺”我勉強迴應“求您饒恕奴婢吧”

    “哼”胤禛丟下鞭子坐到炕沿“知道以後怎麽伺候爺了”

    “是”忍痛與枕下翻出春宮冊“奴婢這就伺候貝勒爺,爺瞧這個花樣,可好”

    “賤貨”胤禛鄙夷的撩起袍子“知道自己本分了”

    “是”我卑微的跪爬到他腳邊“奴婢做牛做馬伺候貝勒爺”

    《大清律》明文“妾,律比畜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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