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畫畫啊!?”七景往椅背上一靠,手捏了個琉璃杯,慢慢玩耍。“餘三小姐學了多少年的畫?不會又是十餘年吧?到時萬一再輸了……下次不會再來找我比賽吧?你也知道,我是初來京城,不懂你們的規矩。是不是輸了,就一定要繼續挑戰?直到贏了,才罷休?如果是這樣的話,我想,我還是要拒絕你的挑戰。”

    “你不敢?”

    “是啊,我不敢。被你這樣的人纏上,真的很麻煩啊。你看,你祖父的官比我父親的官大,能管著他。你的姑姑是蘇夫人,管著我院裏的日常用度。你的另一個姑姑是貴妃娘娘,管著我的未婚夫……我可是很怕你的!”她很認真的迴答。

    又惹出咳嗽無數,又見識了許多人的臉變形抽筋。

    餘青顏突的冷哼:“虧我還覺得蘇大小姐是個清靈出塵的人物,巴巴的將你當成一個對手,原來也不過如此。”

    請將不行便來激將了麽?

    七景剛想再反駁,卻見樂辰對著她微微點頭。她不由抿唇,將話又憋了迴去。

    行吧,也差不多了。再折騰下去,也不過是白打了嘴仗,比還是要比的。到不如留一個,她受不得激的形象給眾人。

    有缺點的人,才是正常的人。

    “哼!既然餘三小姐這麽想輸,那我就陪你再比一場。”她怒道,“不知道餘三小姐要怎麽比?”

    “自然是我們每人當場作一副畫,當場評出優勝者為贏,另一人為輸。”

    七景望天:“那麽,誰來評呢?”

    餘青顏顯然早有準備:“今日是皇上的萬壽,我們作的畫,無論優劣,皆送於皇上。故爾,自然由皇上來評斷,誰優誰劣。難道,你竟敢懷疑皇上不公?”

    七景一想,立刻就明白她的意圖了。

    皇上作評委,誰也不敢有意見。

    但作為有右相為後盾,有貴妃為她當內應的餘青顏,必定早早就弄清楚了皇帝的喜好,所以,隻要一切迎合皇帝的心意,筆畫技巧沒有大問題,那麽,她贏是必然的。

    而她所有的優勢,她都沒有。

    不過,既然被“激”了,也就不用保有理智了。何況,對於餘青顏的自信,皇帝可是不高興呢!隻怕,她表現的越好,結果越是不好說啊!

    “不敢!”七景起身,“那就比吧。”

    皇上一揮手,讓人開始準備東西。

    地方麽,既然是要當場做,就直接在大殿上。兩張桌子擺好,各種用具一一擺上。

    兩人各張桌後站定,餘青顏又開了口:“光這麽比賽,著實無趣,不如……我們賭一賭。你可敢?”

    “有什麽不敢,你想賭什麽?”七景一揚頭,臉上滿是桀驁。

    “輸的人,答應贏家一個條件。”

    “好。”

    餘青顏微微一笑,很是誌得意滿。

    展紙磨墨,執筆構圖。

    兩人各自思量,餘青顏早有準備,自然下筆如有神。

    七景麽,手裏拎著筆,對著紙,靜靜的沉思。

    無人打擾他們,可竊竊私語聲不絕。

    便是高殿之上,皇帝都找天悲大師說起來:“道長的這個弟子,收得好啊!”

    天悲道長撫須淺笑:“多謝皇上誇獎。”

    “可惜了!”皇帝搖了搖頭。“要不要朕,為她另謀個好前程?”以她是天悲道長的弟子,蘇佑良的長女,再選一個如意郎君,半點也不難。而天悲道長在他這裏,也有這份體麵。

    “紅塵過客,經曆了就好。不必強求過程,結果。悲歡離合,人生苦短。”天悲道長隱晦的拒絕,同時點出,將來,他總要帶她離開紅塵的。投身世外……

    那樣的話,正常人總是會想,嫁給四皇子,才是最好的選擇。嫁出去了,便於父家的關係漸斷了。四皇子命不長久,不能留下子嗣,也就沒有太多紅塵牽絆。

    愛恨情仇,生離死別,也全都經曆了一遍。對於她,反而是最好的。

    皇帝自以為想明白了,也就丟開了手。他覺得這蘇七景挺有趣,若是前幾年,他到不介意收進後宮。可現在,他沒興趣逗弄。

    不過,他看得到,他的幾個皇子眼裏的興味。甚至於,兩個世子看向她的目光,也很是不同。

    到是太後幽幽道:“這餘家的小丫頭,以往看著還好。”餘韻自然就是,今天看著不好了唄。

    貴妃嘴角微僵,又笑應承著:“大概是因為當著皇上和母後您的麵,有些緊張。失了往日的儀態……這丫頭,以前可是頂好的。比我當姑娘那會兒,可要好的多呢!”

    “你當初是個好的。”太後笑著,“唉,這蘇丫頭怎麽還不動手?”

    “大概還沒想好吧!”貴妃有些緊張。太後這是對青顏不滿了麽?還是對餘家不滿?她偷偷看

    向皇帝,可惜,皇帝的心思,這麽多年,她從來也沒猜出來過。

    到是剛好聽到皇帝對天悲道長說了一句:“朕也不能太小氣了。若是你弟子當真能贏,朕就賜她個封號。”

    貴妃心裏直接就是一突,如果太後剛才她還隻是猜測,那現在,她就幾乎可以肯定了。

    皇上的心思她也許永遠都猜不透,可是,他的做事規矩,她卻也看了幾十年了,還是能摸出些門道的。

    之前那句話裏的恩典,是專給蘇七景一個人的。換言之,就是對餘青顏不滿。對她背後的餘家,以及她這個貴妃,乃至皇兒的不滿。

    想起這段時間,皇上種種動作。她整個人一個激淋,立時便後悔起,今天的莽撞來。

    二皇子之勢太過,餘家勢太盛。

    蘇七景跟餘青顏兩人之間的事,鬧得沸沸揚揚,皇上不可能不知道。皇上若想管,他一道命令下去,蘇七景再不甘,也得認。

    可他沒這麽做,便是說明,他有心打壓餘家。

    可偏偏餘青顏這麽掐尖要強……餘青顏可能是小兒女心思,但他們所有人都在幫她……這就透露出一個,他們在跟皇上對著幹,對他不滿的信號。

    一時間,貴妃的心,拔涼拔涼的。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又恢複正常。隻是,她身後的宮人,悄悄的退了出去。

    而此時場上,餘青顏一副畫,已有雛形。她畫得是鬆鶴延年圖:俊山青鬆飛鶴,一輪紅日。顏色鮮明,筆法輕靈。祝壽麽,寓意極好。

    而七景,也終於開始動筆。

    一支筆,一種墨,或淺或深,或濃或淡,一層又一層,層層疊疊。濃處,似墨未開,淡處,清水過無痕。

    然爾,從起筆的那刻,她的整個人,就表露出一種旁人無法忽視的韻律。

    這種韻律,落在普通人眼裏,隻覺得她一舉一動,十分的好看。哪怕是她一手拎袖的動作,也是自有一翻風情。

    可落在懂行的人眼裏,就能看出:這位小姐的畫技,已經出神入畫了。如此,便是沒看到那紙上的畫作,也已心生期待。

    落在天悲道長的眼裏,卻是震驚。兩眼放光:“道,道。她居然已體悟到了道!果然極有天姿。”

    他這話,自然落在皇帝耳裏。

    他看不出什麽道,但是,他知道天悲道長所說的道是什麽。

    那是天

    悲道長一直在追求的東西,他也曾看過,天悲用這所謂道,做出來的那些,非人力可為的種種。

    皇帝追求長生,很大程度,就是被道長的神奇所誘。

    如果不是天姿有限,又舍不下這權勢,他也想一心求道。

    現在,聽到七景已然悟出了道:“果然如此天賦!?”

    天悲道長笑著點頭:“天賦確實極好,這副畫,隻怕不一般。”

    “她這般的天賦,多久可以出師?”

    “出師?”天悲搖頭:“貧道有生之年,她怕是出不了師的。”

    “為何?”皇帝驚疑。

    “皇上該知,便是貧道這一身修為,也是大半靠著丹藥提升上來的。然爾,師門留下的丹藥本就極少,如今更已耗損殆盡。而貧道卻沒有我師傅那般的能力,所能煉製的丹藥,效力有限。所用的藥材,也極為難得……一切隻能靠她苦修。”

    說到這裏,他不由苦笑搖頭:“她尚年幼,隻想學藝,卻不願修道。雖然天姿不錯,卻隻怕是一事無成。”

    皇帝眼底閃過疑光:“既然預見了她一事無成,道長為何還要收她?”

    “一事無成,也總比沒有強。貧道修道,到底未能大成。壽數有限。不能讓師門傳承,斷在我手裏。”

    皇帝微微點頭,算是接受了他的解釋。

    突的,有宮人悄然靠近。在帝王不遠處站定,皇帝掃了一眼,身上寒氣微重。天悲也看到了,情知今晚的事情有變,卻並未多言。

    終於,場上兩人都結束了。

    餘青顏落筆看著自己畫時,是自得的。

    這畫她練習了近一個月,今天這一幅,卻是她畫得最好的。得意的看向對麵的七景,雖然看不到她麵前的畫如何,卻也看得到,她桌上用的色,隻一色。眼底不由閃過不屑和勢在必得。

    七景也終於停了筆,隻是,視線卻一直停在畫上,久久沒有抬頭。

    水墨山水,同樣的山,一同樣的鬆,卻多了瀑布。有但是,那瀑布,卻好似活過來一般,若是細細感受,甚至有,水汽撲麵的感覺。

    這是她自己做的手腳,她自然明白是怎麽迴事。可是,就在剛才,她的水係異能,突破了。

    雖然不是大階的突破,卻也是很大的進步。

    而她的沉默讓人以為,她的畫,失敗了。看著她的眾人,亦是有人歡喜,有人憂。

    餘青顏自不會為她成功的,見她不語,便想快些讓她出醜。當下,她脆聲道:“皇上,臣女的畫得了,還請皇上點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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