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情既然齊國可以領頭拿來對付我們楚國,楚國自然可以原樣反擊迴去。”

    “怎麽個反擊法子?”

    張培青被他冷豔的眸子斜睨著挑了一下,隻覺得整顆心髒都顫了顫。楚荊這廝真是天生的妖孽。

    咳兩聲清清嗓子:“齊國打算用天下諸國來給楚國施壓,可是這諸國本來就是人心離散的,隻是因為這件事情才匯聚到一起。隻要我們重新將其打迴原形,一盤散沙自然成不了什麽氣候。”

    楚荊眸光閃了一下,“接著說。”

    她攤開手掌,用五指和掌心比作現今六國,一一指著說:“燕國貪婪且目光短淺,隻要讓燕王知道這件事情燕國瓜分不到什麽好處,再許給他一定的利益,燕國自然會退出。

    韓國剛剛元氣大傷,此時不宜出兵,加上韓國百裏仲華……他那邊也會退出。”

    中間這一段說的含糊,楚荊眸中深色轉動,卻是沒吭聲。

    張培青偷偷看了看他的神色,頗為尷尬地摸了摸鼻頭,繼續道:“魏國雖說曾經把江州二城給趙國,但是江州二城他們是早晚都要交出來的,如果不是我路過,魏國不但要交城池還要死無數的人,因此我於魏國有恩情,他們不會不清楚。

    魏國人重情分,隻要我修書一封,再許給他們一定的利益,他們也會退出。宋國不過是一個小國,且宋國曾經在宋燕戰事中受我恩惠,有宋國大臣私下與我交好,隻要讓他在宋國朝中說上幾句話,再許點利益便可散之。”

    此時她攤開的五指已經扳下去三個了,張培青指著秦國:“秦國野心勃勃,這種時候很有可能背後捅刀,但是隻要告訴秦國,如果沒有了能和齊國消磨的楚國,彼時齊國作為天下霸主,一定會爭占他國地域開拓疆土。

    作為現今六國中實力僅次於齊楚的國家,齊國為了一絕後患,秦國就是下一個被開膛破肚的。隻要沒了秦國,其他小國於齊國不過是割麥般信手而來,到時候齊國一統天下,受萬民供奉,誰還記得昔日的秦國是個什麽樣?”

    她還有最後一個小拇指沒有扳下來,楚荊望著那截小巧的手指,忽然發覺張培青的手似乎比正常男人小很多,有些疑惑地仔細瞅了瞅。

    不過現在畢竟在談論正事,他隻是掃過一眼便問道:“陳國和楚國積怨最深,你打算怎麽處理這個?”

    “陳國最簡單不過了。”她緩緩露出笑容,透著幾分狡黠:“陳國怯懦,隻要把諸

    國和楚國私底下的通信憑證送他們一份,陳國人攻不自退。”

    楚荊深深望著她,“不愧是我楚國的大諫,三言兩語便將這難解的死局劃開。”

    天下鬧得轟轟烈烈的格外壯觀,好似不弄死張培青就不成活似的,一旦這個計劃出來,到時候齊國就成了寡頭。

    沒有諸國最為後盾,齊國不敢輕易對楚國動手。

    修長的手指輕輕轉動手中雕工精美的青銅茶杯,楚荊笑眯眯地道:“既然張大諫這麽有本事,不放順便把齊國滅了?”

    張培青:“……”

    大哥,你當齊國是你家的茅房說滅就滅嗎?

    “怎麽,有難度?”

    瞅見他漫不經心的樣子張培青就知道他是在逗弄她,內心嗬嗬兩聲,如實迴答,“近幾年不可能。”

    楚荊毫不在意,“哦”了一聲,忽然轉移話題:“聽說你是秦國人?”

    每次他越是散漫就代表越是危險,張培青不由得挺直了脊梁骨,“然也。”

    “孤如果沒有記錯的話,當初你可是親口告訴孤,你是陳國人。你莫不是糊弄孤?”他問的心平氣和,沒有半分生氣的意思,甚至還朝著張培青微笑。

    她訕笑兩聲,“太子殿下精明過人,臣怎麽可能糊弄的過您,臣生於陳國,自然算是半個陳國人。”

    她的母親本是陳國世家貴女,隨著陳國公主嫁到秦王宮為夫人,兩人關係甚篤,相互扶持。隻是母親尤為能揣度人心,加上容貌絕秀,又生下長公子秦厚誠,深受秦王寵愛,由此引得當時秦王後嫉恨,暗中陷害母子二人。

    不得已之下,已然懷有身孕的母親隻能帶著兩歲的哥哥前往母家陳國,也是在那裏生下她的,可是陳國母家唾棄她被秦王遺棄,將她掃地出門,她一個婦人在那顛簸的亂世,隻得帶著年幼的兩個孩子,輾轉來到秦國邊疆業涼。

    幸虧中途認識了當時四處漂泊的劍客孤竹無堪,他見他們孤兒寡母的可憐,心懷同情幫助,否則單憑母親一個人,絕對不可能在亂世活下來。

    依照母親要強的性子,自然不會甘心,於是在孤竹無堪的幫助下,暗中和陳國公主聯係,利用長公子的身份和秦王對她的眷戀,硬是又迴到了秦王宮。

    在秦王後對她下手之前,蠱惑姐妹陳國公主先下手殺了王後,又在秦王大怒之時推出陳國公主,這才一路扶搖。

    秦王大概到死都沒有

    想到,他一直認為柔弱無助的女子,一直因為長子病逝而心懷愧疚百般包容的女子,才是這盤局背後的掌控人。

    張培青甚至懷疑,當初秦王暴斃和她也有關。

    說來……自己好像和那個便宜父親,從來沒見過麵呢。

    思緒輾轉也不過是一瞬間的事情,她可沒忘記旁邊還坐著一隻狼。

    “你說的含含糊糊,孤當初可是費心了好一陣子呢。”他似笑非笑。這個費心,自然是跑到陳國查她的背景身世。

    結果當然是什麽都沒查到。

    張培青無辜,怪我咯。再說你查我我還沒發火呢——好吧,她一個小小的下臣,的確沒這個資格。

    瞅她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楚荊就來氣,冷哼一聲,眸光又落到她小拇指上,然後籠罩整隻手,張口便譏諷,“張大諫這手著實和你的臉不符合,白嫩可人,小巧精致,比平常女子還要勝三分。”

    這般欺負一個男子,定是要火冒三丈的。

    張培青跟著抬手看了看,認同地點點頭:“多謝太子誇獎。”她也是這麽想的。

    “……”哼。

    楚荊麵色黑了黑,心中不痛快。一般來說他不痛快的時候,別人必須比他更加不痛快。

    見楚荊直勾勾盯著自己,目光詭異,張培青不由得發毛,“太子為何如此看我?”

    挑剔地將她上下刀子割肉似的刮了一遍,楚荊摩挲著優美的下巴,俊美的麵容有幾分沉吟:“孤這才發現,張大諫似乎整個人都比普通人小巧,乍一看好似真是個女子。”

    越說楚荊越是狐疑,一直以來他和所有人一樣被張培青的氣度和才華驚豔,理所應當的沒有往那種荒唐的地方想。

    可是現在他怎麽橫看豎看都古怪呢?

    張培青心頭一緊,暗罵楚荊真是毒蛇,難纏的要死,自己女子的身份一旦被發現,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她冷笑三分:“太子可見過有喉結的女子?”

    張培青從來不穿高領衣裳遮擋,大大方方露出脖頸,那是因為曾經周遊列國的時候,有一位隱士傳授了她一個辦法,和韓平晏額頭上的□□差不多,這其實也是個貼上去的假貨。

    這也是楚荊疑惑的地方,女子的確是不可能有喉結的。

    “你這喉結莫不是假的?”

    心中“咯噔”一聲,張培青卻是麵色沉下來,“太

    子莫不是非要伸手摸摸?”

    楚荊眯起眼睛,犀利地盯著她鎮定隱藏怒火的麵孔,露出豔麗的笑容,“並非不可。”說著居然真的伸手探向她的脖子。

    張培青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楚荊這個混賬玩意兒,這是要作死的節奏!

    在即將碰觸到她脖頸的前一秒,楚荊頓住了。她的臉色依舊平靜,絲毫沒有慌張,隻是冷笑看著他,這讓楚荊心中的疑慮煙消雲散了。

    他漂亮的手指力道一轉,從張培青下巴勾起,仿佛逗弄寵物般挑逗,然後收進寬大的袖子中,戲謔地望著震驚的張培青:“你若真是女子倒好了。”

    張培青風中淩亂,呆傻地問:“為何?”

    為何?楚荊心頭一跳。他也不知道為何自己會說出這樣話,做出這種舉動……

    袖中的手食指發燙,他微微蜷曲起來,最後捏在掌心。瞥見她難得一遇的發呆,那張黑乎乎的臉格外滑稽,透著幾分憨傻,竟叫他忍不住想撫上去。

    眸中閃過慌亂,楚荊挺直了脊梁掩飾下去,鎮定自若,帶著以往特有的鄙夷:“孤隻是隨口一說,你若真是女子隻怕嫁不出去了。”

    我若真是女子想娶我的人多了去了,好歹也是個白富美。

    張培青更加鄙夷,不再和他討論這個危險的話題。高台上歌舞都換了好幾場了,被驅趕到遠遠的後方啥都看不到的王衡托著下巴,怨念地盯著這個方向模糊的人影。

    幾番結局客氣話之後,楚荊起身走人了,王衡急忙跑過來,張培青也跟著帶著他離開。

    “先生,你真的有應對的計策?”他隻聽見這一句話就被趕到後麵去了,楚太子霸占了他的位置,還霸占了他的先生。

    “自然,我張培青豈是那種坐著等死的人。”她輕嗤一聲,眸中泛著冷意:“之所以這麽做不過是為了迷惑周圍盯梢的細作,迷惑齊國人。”

    王衡大吃一驚,急忙想往思周看,收到張培青眼色後硬生生止住了,幹巴巴問:“要不要告訴太子除掉這些人?”

    “不。”她搖頭:“既然齊國把棋都送到我麵前了,我不妨也用上一用。”

    知道周圍有細作,不隻是張培青感知敏銳。這些人技術高超,她又不是神怎麽可能一個個都發現,真正原因是她收到了一封神秘的帛書。

    那上麵告訴她許多齊國現狀,包括這一條信息。

    信沒有落款標記或者人,是

    個小乞兒送上來的,最普通常見的絲帛,字跡也十分陌生。

    但是張培青就是有一種直覺,這是季久申傳過來的。

    當初那麽無情的趕走他,換成張培青自己,肯定是不會再搭理對方的了。

    歎口氣,她想起這件事情始作俑者的齊國,麵色深沉難測。

    ——

    太昭果然很守信用,很死心眼的半夜找她來了。

    夜深人靜的時候,張培青正在屋子裏看書,窗戶哢噠一聲,一個人影便站在她麵前。

    器宇軒昂,郎朗昭昭。

    一年不見,還是這麽帥。

    “你來了。”張培青合起竹簡,上下一番打量,頗為感慨。

    “你說要和我比劍的。”他麵無表情:“還說要告訴我原因。”

    “沒錯。”張培青拍拍跪墊:“坐下吧,我先告訴你原因。”

    太昭看了看那方小碎花的跪墊,伸手拽過來,筆挺地跪坐下去,猶如一柄挺拔的劍,不吭聲地等著她說。

    “我之所以知道那件事情,是因為我是你師父孤竹無堪大師的孫子,也就是你的哥哥。”

    太昭一臉懵逼。

    輩分問題他不會算,隻是師父什麽時候成親的?

    “你騙我。”他狐疑地盯著張培青。

    張培青心酸地看著他,充滿了愛憐,“傻孩子,不信你可以迴去問問你師父。”

    太昭好似被雷劈了一般怔怔盯著她好半晌,“我不信。”

    “我就知道。”張培青悲切地搖搖頭,“你師父難道曾經沒有告訴過你嗎?教你劍術的那人其實和我有關。”

    太昭木著臉,“那是個女子,你莫騙我。”

    “對啊,那正是我的妻子!”

    太昭更納悶了,張培青也成親了?什麽時候?他不問世事有這麽久了嗎?

    “她是不是曾經讓你叫她姐姐?”她問。

    太昭麵無表情瞥了張培青一眼。

    “看吧,肯定是,姐姐和哥哥,不正是一對麽!”

    太昭皺起眉頭,將信將疑,“那她叫什麽名字?”

    “呃……西門飄雪。”

    “你為何猶豫了?”

    “因為她的身份很特殊,牽扯到許多隱秘事情。”張培青趴到他耳朵旁邊悄悄道:“她是秦國的公主,

    隻是用了別的姓氏,不能亂說的。”

    太昭詫異極了,“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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