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當初趙國給她的感覺是奢靡,那麽楚國就是沉穩。

    同樣的樓市鱗次櫛比,同樣叫賣聲此起彼伏,同樣有著無數熱鬧的唿喊和大大小小的攤位,兩個看似相近的繁華都城,卻有著不同的感觸。

    趙國華麗的空洞,而楚國,富貴的低調。

    “迴稟太子,趙國使臣已進入郢城北門。”

    龐大輝煌的楚王宮,金絲鋪墊上盤膝坐著一名男子,依稀可見高大的身影威嚴逼人。

    淡淡“嗯”了一聲,揮揮手,士兵恭敬退下,身旁一同跪坐的謀士立即道:“太子殿下,據趙國細作的話,這次出使之人正是當初的攻城計背後之人。”

    一雙骨節分明的手捏起案桌上描金的青銅尊。

    精致的紋路勾勒出豔麗的奢華,尊內剔透澄澈的酒彌漫著誘人的香味,和那雙完美白皙的手一樣,叫人欲罷不能。

    “名字。”

    “張培青。”謀士趕緊迴答道:“據說是個天生黑臉,隻有十**歲。”頓了頓又猶豫道:“調查不到來曆。”

    “哦?”

    這迴那高高在上的人稍稍詫異,鋒利的眉尖刀子似的往上一挑,挑出一段霸氣橫生和冷豔高貴。

    “比韓國的百裏仲華還年輕,有趣。”

    “太子殿下,按照他們的行駛速度,大概還需要一個時辰才能到達王宮,您已經在這裏坐了三個時辰,不如先去走走?”

    謀士小心翼翼地建議。

    身為臣子,他們要負責的不僅僅是楚國的國事,還有楚國未來君王的身體。

    男人優美的下巴傲倨地揚著,濃密的長睫毛下壓著一雙玻璃珠般冷冽蔑視的眼眸,“不,孤就在這裏等。”

    ——

    鄉巴佬似的上下左右來迴好奇扭動,恨不得把整個楚國都城裝進眼睛裏。王衡興奮地叫嚷:“先生,你看,那是不是糖人?原來楚國的糖人長得和趙國的一模一樣!”

    語言幼稚的跟小朋友似的。

    無語地瞥一眼他壯碩的身材,張培青道:“既然魏國的糖人和趙國的一樣,那麽楚國和趙國一樣也就沒什麽可好奇的了。”

    王衡可是標準的魏國人,和趙國沒有半毛錢關係,隻不過因為她的原因才到趙國去。

    從根本意義上講,趙國還是魏國的仇人,是王衡的仇人,但是他們這樣普通百姓根本不可能擁

    有這種意識。他們的知識太少,達不到那種高尚的程度。普通百姓眼中甚至沒有國家概念,特別是亂世。

    被她嘲笑傻大個隻是撓著頭嘿嘿笑,憨憨的模樣讓她一陣心軟。

    “想吃就買個去。”

    “真的?”傻大個眼睛水水亮亮,小狗狗般亮晶晶瞅著她,瞅的張培青都差點以為自己平日虐待的他連一根糖人都吃不起。

    “多買幾個。”

    鼓勵地點點頭。

    得到先生首肯比領了聖旨還管用,瞧他活蹦亂跳興奮的模樣,韓平晏壓根不用懷疑在君王和先生的話中,他會毫不猶豫選擇聽後者。

    一隻大大的糖人出現在他麵前。

    韓平晏抬頭,漆黑的眼睛裏倒映出男人傻氣的臉還有他寬大的手掌中細小的棍子。

    “要不要?”

    他不耐煩地問,好似就等著韓平晏一句“不要”立馬塞進自己嘴裏。

    那邊素來沉穩的先生舔著糖人盯著他,韓平晏沒有吭聲,手上果斷接過糖人,看了看,嚐試地塞進嘴裏。

    舌頭舔一下,古怪陌生的味道……甜的。

    抿了抿嘴唇,把唇上的糖漿舔進嘴巴,一口一口吃了起來。

    王衡不滿地瞪一眼他,而那人一直低著頭壓根不看他,瞪了半晌得不到迴應隻能兀自鬱悶地轉向先生,小眼神委屈。

    一路上有這隻活寶調節氣氛,她絲毫不覺得沉悶。

    一千精兵當然不能進王宮,他們被迎接的楚國使臣安排在郢城的驛站中。在張培青的要求下,隻有王衡和韓平晏兩個人陪伴她。

    “張先生,我太子已等候多時。”

    王宮口穿著楚國朝服的大臣向她禮貌地行禮,張培青同樣迴禮,便隨著他進宮。

    楚國的服飾和趙國有很大不同。

    趙國的朝服珠光寶玉華麗無雙,楚國這位的朝服主體以深紅為基調,領口袖口等邊緣都滾上一圈一指寬的黑邊,上麵用金絲線繡出細小精致的紋路,顯得端莊大氣。

    陌生的地方總讓人覺得不自在,特別是這種森嚴危機之地。

    年輕的黑臉小子步態沉靜,臉上看不到半分波動,叫一同隨行的楚國大臣們紛紛高看了幾分。

    不管這小子有沒有勸說的本領,這份氣度倒是真的讓人佩服。

    張培青老老實實跟著楚國使臣走,兩

    人老老實實跟著張培青走。

    青石子路、海棠花海、樓台宮闕、小橋流水……

    跨過高高的朱紅門檻,寬闊開朗的大殿正中心一目了然,包括那道刀鋒般筆挺銳利的身影。

    “趙大夫張氏培青,見過楚太子殿下。”

    雙手交疊向前,寬大的袖袍流水般落下,鞠躬、垂首,標準的禮節完美到不可思議。

    隨著她的動作,一同行禮的還有楚國使臣。站在最後的兩人跪地行五體投地大禮。

    “使者不必多禮。”

    自然無視後麵的兩個,男子的視線落在最明顯的黑臉小子身上。

    這張臉,實在叫人難以忽略。

    “早有耳聞張大夫年輕有為,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冷淡的嗓音破冰而響,一道淡漠的目光凝聚在她身上,銳利堪比尖刀。張培青下意識緊繃每一根神經,驚人的氣勢壓的她喘不過氣,渾身上下刺蝟般炸起。

    “早聞太子殿下賢明開朗,不想太子還如此風姿偉絕,儀表堂堂。”

    刻薄的唇譏諷勾起:“拍馬屁也是你的專長?”

    當著所有人的麵被難堪地揭穿,王衡拳頭緊握,韓平晏眉頭皺起。

    她不卑不亢笑的沒事人一樣,“凡能為我所用者,凡能利我所用者,皆可用。”

    楚太子輕蔑冷笑,換了個姿勢雙腿隨意屈起,一隻手支起下巴,深紅走金絲的華貴袍角滾落在白淨的大理石地麵上。

    “聽說你今天是來勸說我答應和趙國加強盟約,不對宋國出兵?”

    “然也。”

    “說吧。”他似笑非笑:“孤聽聽你打算怎麽勸說。”

    大殿裏沒有任何聲音,一片寧靜下的死寂。

    明明在同一地平線,他依舊能高高在上俯視眾生,傲倨地蔑視著卑微的螻蟻們,威嚴凜冽。

    張培青仰望他,仰望那尊神聖不可侵犯的神袛,並沒有迴答他的話。

    “下臣可否問太子殿下一件事情?”

    “說。”

    “不知太子殿下認為,下臣能不能勸說的了您?”

    “……”

    沒有迴聲。

    楚太子盯著她良久,逼人的視線幾乎要把張培青刺穿。半晌之後他才忽然笑了一下,有幾分驚心動魄的妖豔。

    “

    你留在楚國,孤就答應。”

    “臣乃趙國使臣。”

    “孤並不介意。”

    “臣介意。”

    手指敲擊案桌,哢噠噠的脆響一下快速接著一下,催命符似的令人心焦。可那催命的人依舊淡定的很,口氣漫不經心。

    “除非你留下,否則孤不會答應。”

    一張臉皺巴成包子,她用商量的口吻:“可以換個條件嗎?給你城池如何?”

    “你覺得呢?”

    楚太子冷笑。

    “下臣覺得可行。”

    “孤不滿意。”

    “其實太子殿下您好好想想,楚國才是最受利的國家。燕宋兩國對戰,您無非是想要宋國的土地,可是宋國向趙國求助,趙國段不可能袖手旁觀,要想得到土地隻能和宋趙兩國交戰。如此下來,必然會有損失。

    楚趙兩國有盟約在先,一旦開戰將會被天下人譏諷。若是其他大國拿著這個借口趁機聯合攻打,雖說不一定戰敗,畢竟收了損傷不會好到哪裏去。

    可要是直接接受就不一樣了,您平白得到城池,不用浪費一兵一卒,不用背負不受盟約的指責,這樣天上掉的餡兒餅,何樂而不為?”

    “說的真好聽。”

    楚太子似笑非笑,“燕國請求我國出兵同樣給了城池,我為何要答應宋而毀約燕?”

    聽到這裏張培青突然笑了,笑的大臣們莫名其妙。楚太子也不說話,就這麽冷淡地看著她笑,一直等她笑夠了自己停。

    她正起麵色,恭敬道:“太子殿下,恕我直言,燕國不可能給您土地。”

    危險地眯起眼睛,他拿起青銅酒尊抿了一口,“哦,為何?”

    其他人也狐疑地看著她,滿是不相信。燕國許諾的條件到底是什麽隻有太子殿下知道,不過按照太子的脾氣,沒有好的條件他是不會答應的,所以楚國人壓根不相信這黑臉小子胡扯的鬼話。

    張培青對他們的態度視而不見,隻說自己的。

    “其一,燕國國君目光短淺,貪圖小利,不可能為了還沒得到的宋國土地,就把自己的國土雙手奉人。其二,如果您已經得到了燕國的土地,按照您的性格……隻怕根本不會跟我說這麽多沒用的廢話。”

    作者有話要說:抓蟲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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