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我這臉,爹娘生的。”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張培青笑眯眯。

    小護衛心中驚奇又惋惜,同情地看了看先生,收了銅盆和布巾,已然想好待會兒駐守時的嘮嗑話題。

    脫了衣裳,張培青死狗一樣懶洋洋在床上躺屍,兩隻眼珠子睜的大大的,順手把緊勒的裹胸布解開。

    手指摸上自己的麵頰,觸手細膩,的的確確是真實肌膚,並沒有塗抹什麽異物。

    其實長的黑也不錯,還省的塗防曬霜。伸了個懶腰,忽地想起了白天撞到的那個傻大個,想到這裏張培青就蛋疼。

    要不是那廝,她怎麽會被趙國抓壯丁!

    方才司馬佐可是帶著一大隊人馬過來問她要不要留在趙國,那些人各個手按佩刀,好似他一不答應就立馬亂刀砍死似的。

    牲口啊!

    這是赤、裸裸的威脅!

    送洗臉水的小士兵就是其中之一,現在那些人都圍在帳篷外分批隨時監視她出逃。她就知道司馬佐一定會想辦法讓自己留下來,可沒想到是這麽個粗暴的方法,一點都不文明!

    胸悶氣短的張先生在被窩裏打了個滾兒,把自己卷成一條毛毛蟲,唿唿大睡去了。

    次日。

    天空大亮,湛藍的高空白雲悠悠,時不時幾隻飛鳥掠過。

    門外護衛早就等候著。

    張培青睡眼朦朧地開門,招唿護衛可以拿水進來了。

    但見她從衣袖裏掏出隨身攜帶的、自製的牙刷牙膏,舀了一瓢水刷牙。

    護衛好奇地看著張先生把一根奇怪的棍子塞進嘴裏,來來迴迴上上下下,不明白這些聰明人在幹什麽。

    洗漱完畢,張培青頂著一張黑臉去見大將軍。既然答應了司馬佐要留下來,她就會履行自己的諾言。留在趙**隊肯定得先去見見趙**隊第一領導人,趙國大將軍白期昌。

    整了整衣裳,四下看看沒什麽不妥之處,她這才慢悠悠地踏門進去。相信裏頭的人早就通報了。

    果然,看見來人大將軍一點驚訝都沒有,倒是真正見到她那張傳說中奇黑無比的臉之時,小小的詫異了一下,不過很快就掩飾住了。

    雙手交疊,張培青禮貌地行了個禮。

    “見過大將軍。”

    “張先生果然如傳聞中一般不同凡響。”

    忽略她那張詭異的臉,

    此人通身淡然的氣度堪稱絕品,不愧是司馬先生鼎力推薦的人才。

    張培青但笑不語,接受了他的誇獎。她有這個本事,自然沒什麽不好意思。

    不知道是該誇司馬老頭衷心還是大將軍消息靈通,張培青的位子居然不是座墊而是一個小凳子。看到和華麗的案桌格格不入的小木凳,她嘖嘖稱歎。

    兩人拉東拉西扯淡了一會兒,無非就是把關於計謀的事情旁敲側擊又打聽了幾遍。大將軍可不會輕易相信,如此絕佳的計謀是一個尚未加冠的小小少年能想出來的,他更傾向於張培青隻不過照搬別人而已。

    早看出他的意圖,張培青心中冷笑,不動聲色跟他扯皮。能扯多遠就扯多遠,就是不告訴你真相。

    一上午的時間很快過去了。

    大將軍本來預想的是把張培青叫過來敲打幾句,探聽探聽。那小子頂多不過十□□,就算腦袋瓜子聰明,人也是毛頭小子一個,到時候三言兩語就套出話了。誰知道這一問就是一上午,自己口幹舌燥不說,有用的信息一句都沒問出來!

    吃了個悶虧的大將軍心中暗罵好狡猾,縱然不甘心,也隻能讓士兵先送她出去。

    “先生先生,怎麽樣?”

    剛出門一直候在外麵的小士兵立馬湊了上來,緊張兮兮地問。

    和張先生相處了才一天,可是他們都很喜歡這個能經常給他們講一些小故事的人,這會兒小士兵比張培青自己還緊張。

    雙手悠閑地負在身後,她唇角帶笑,衣袂飄飄地朝著帳篷走去,“相談甚歡。”

    ——

    釋放曆城人的命令在昨天已經準時下達,按照張培青的原話,趙**隊封鎖各個城門,重兵把守,不會讓任何一個曆城人逃走。並且為了計劃更好的實施,城中所有軍隊,不準對百姓有燒殺搶掠等不軌舉動。

    經過趙國將領的刻意安慰,曆城人並沒有太大的驚慌,甚至對不殺死他們的趙國士兵十分感激。

    前幾天大街上空空蕩蕩,四天之後,已經有人零零星星重新開始擺攤。

    而在十天之後的今天,曆城恢複了熱鬧的原樣。除了時不時穿過的一隊隊趙國士兵,幾乎和原來沒有什麽不同。

    百姓,最容易滿足,最容易安撫。

    ……卻又是最容易反抗和暴、亂的人。

    慢慢吞吞走在大街上,看著和那天完全不同的景象,張培青高深

    莫測地歎息一聲,深感自己的思想覺悟又提升了一個境界。

    還沒悠閑多久,一道驚雷般響亮的聲音在耳邊炸開,震的她三魂七魄俱飛!

    “兄弟!”

    驚喜交加,感人肺腑。

    刹那間張培青手腳冰涼,頭也不敢迴,二話不說拔腿就跑。

    “兄弟!你不要跑,兄弟!”

    身後之人見她狂奔,下意識也跟著撒丫子狂奔,野牛似的轟隆隆震得大地晃動。

    張培青臉都綠了。

    身後勁風唿唿,一股子卯足了勁兒追不上誓死不罷休的癲狂,叫她苦不堪言。

    此人已經不單單是傻蛋和鐵蛋。

    尼瑪這是鹹蛋超人!

    兩條瘦腿拚死奮戰,張培青氣喘籲籲氧氣供應不上。身後奔雷滾滾,那人話語飽含深情。

    “兄弟!”

    “兄弟!”

    “兄弟!”

    “抓到你了——”

    傻大個拎小雞崽子似的扯住她的後衣領,她正跑的兇,被猛的一扯差點沒勒死。不等張培青有所反應,一個結實雄厚的胸膛將她用力擠壓進去,兩隻滾燙的鋼鐵胳膊能活生生把人腸子都擠出來。

    傻大個熱切地擁抱她,激動的難以表述。

    “我還以為你死了!我還以為我也要死了!沒想到我們都沒有死!我們竟然都沒有死!”

    內傷到吐血的張培青好半晌才哼唧出聲音:“……你丫,先放開我!”

    兩人尋了一處酒館坐下來,點了一碗牛肉兩斤酒。

    都過去老半天傻大個依舊激動的要死要活,這會兒正抓著她的手,牛眼含淚地訴苦,把這幾天所有遭遇的不幸以及對她深深地思念和擔憂娓娓道來。

    “我以為——”

    張培青打斷他的話,“你以為我死了——這句話你已經嘮叨了不下十遍。”

    傻大個使勁兒點頭,小鹿似的可憐巴巴瞅著她。

    一米九的大個子,寬闊結實的身材,破爛的衣服下露出的手臂上還有一塊塊健美肌肉,再加上那雙夢幻般純真的眼瞳——

    張培青硬生生打了個哆嗦,趕緊喝一口酒壓驚。

    傻大個吐酸水吐完了,這會兒沒什麽話說,就直勾勾盯著她看,看的張培青渾身長毛。

    她著實覺得這人是不是腦袋

    有問題。

    兩人從頭到尾就見過兩麵,張培青不認為他們之間有傻大個口中那種,堪比生死戰友的交情。

    “你是不是先放開我的手?”

    什麽德行,怎麽總是一見麵先拉人家的手!

    傻大個被她鄙夷的委屈,低頭看了看包裹在自己手掌中的小手,忽然好奇地發現這隻手又白又嫩,還小巧的可愛。

    “兄弟,你的手真滑。”

    粗粗的指頭試探兩下,觸到一片細膩柔滑。傻大個一下子來了樂趣,調戲的天真無邪。

    然而還不等他摸上第二把,對麵那人一巴掌唿過來,狠狠落在他手背上,疼得傻大個嗷嗷直叫不得不老老實實鬆開,眼珠子依舊戀戀不舍地瞟啊瞟。

    對麵那人見此,邪惡冷笑:“知道為什麽我的手比你的手滑嗎?”

    傻大個憨憨地搖頭。

    “因為你笨!”

    惡毒的話語毫不客氣從那張嘴裏吐出,高傲的眼角透著鄙夷。

    “……”

    傻大個有點傷心,他沒想到連她也會嫌棄他笨。搖搖頭,他為自己申辯:“我娘說我一點都不笨。我能抓野豬,能下地幹活,能抗兩百斤的稻穀,我娘說我很聰明,隻不過你們都不懂。”

    張培青無語,“你娘還說什麽?”

    “我娘還說,隻要我好好種地,一定能娶個好媳婦,生個胖娃。”

    怎麽覺得話題朝著詭異的方向去了?嘴角抽了抽,她幹咳幾聲舉起酒杯轉移話題:“別光說話,喝酒。”

    “哦。”傻大個笑嗬嗬跟著舉杯:“幹!”

    張培青撇嘴,喝兩口隨意問一句,不出十杯酒張培青就把傻大個的家底打探的一清二楚。

    他是曆城中的普通百姓,自幼喪父,十八歲喪母,趙軍攻進來之前一個人生活,靠著打獵為生。今年二十歲,最大的願望是娶一個好媳婦,生一堆胖娃,幸幸福福活到五十歲。

    典型的單純人民百姓。

    張培青長歎一口,“你叫王栓子?”

    傻大個憨厚點頭。

    她不忍地看著這個淳樸的鄉下漢子,“我給你再取一個名可好?”

    傻大個乖巧地點點腦瓜子,傻笑,“你知道的多,聽你的!”

    這話……

    有前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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