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城中剩餘兵士三千,百姓五萬,已全部押送入場,聽從大人命令。”

    “可有遺漏?”

    “無。”

    “好!傳令下去,挖坑,就地活埋。”

    ——

    密密麻麻的人如同低賤的畜生被驅趕到開闊的草場上。兩道的護衛各個全副武裝,手掌按在佩劍之上,一有動靜,立即斬殺。

    衣衫襤褸的魏國人就像待宰的豬,麻木而呆滯。

    人群中,一個身穿麻衣的高個子悠然晃蕩,衣袂飄飄,姿態灑脫,模樣平靜的有點過分。

    更為神奇的是,他張著一張奇黑無比的臉,好像擦了好幾層厚厚的鍋底灰。

    身邊驅趕的趙國護衛瞅了又瞅,終於忍不住開口:“你的臉怎麽迴事?”

    高個子瞥了護衛一眼,淡淡道:“天生的。”

    “真的假的?天生能長成這樣?”護衛驚異地叫起來,明顯不相信,手掌蠢蠢欲動,大有想要摸一摸的架勢。

    看出他意圖的高個子無視他的渴望,瞥都不暼護衛一眼。他越是這樣護衛心頭越是癢癢,糾結了半晌,實在不好意思光天化日之下摸一個男人的臉,隻能憋出另一句話。

    “你為什麽不害怕?”

    這迴高個子倒是理他了,卻是一聲反問,“我為什麽要害怕?”

    護衛驚奇:“你要死了。”

    “人生自古誰無死?”

    “……”護衛張了張嘴,無言以對。想想的確是這麽個理,可是怎麽從他嘴裏說出來就如此有哲理呢?從一開始他就覺得這人不一般,此時更是如此。

    目光越發好奇炙熱,他想多和高個子說幾句話,可那人就是不理他。護衛像熱鍋上的螞蟻,被新奇勾引的急躁難安,厚著臉皮道,“聽你的話,你好似知道很多。”

    “怎麽聽出來的?”

    “……”沒文化的護衛難以表述,艱難地形容:“你的感覺不一樣,就像我曾經見過最厲害的那位先生一樣。”

    “你見過最厲害的先生是誰?”

    護衛驕傲地揚起頭顱:“司馬先生!”

    司馬先生……趙軍攻打曆城中的司馬先生,隻有司馬佐。看來司馬佐在趙軍中的地位還不低。眼中精光閃過,高個子不再開口說一句話。他緩緩抬頭,深邃的目光仰望天邊,兩行眼淚潸然而下。

    見這人說哭就哭,護衛被嚇了一跳:“你為什麽哭?”

    高個子麵容憂傷,悲愴地擦著淚:“想不到一個小小的司馬佐也能和我相提並論,叫我情何以堪!”

    小小的……司馬佐?

    護衛瞪大眼睛,怒不可遏:“你說什麽!司馬先生豈是你能羞辱的!”

    他這一大叫,立即引起了其他護衛的注意。隊伍本就是數列行走,這裏出了差錯,後麵整整一長排都走不動。

    本來一件小事在張培青刻意煽風點火下爆發開來,很快高個子的口出不遜就被護衛廣為傳播。大家聽說此人猖狂的言論後都憤怒不已,場麵頓時亂了起來,護衛們劍弩拔張的包圍中,高個子傲倨地仰起脖子,用下巴蔑視他們。

    沒過多久,騎著馬的統領便快速過來,揚著馬鞭大聲嗬斥,“出了什麽事情?為何喧鬧?”

    小護衛一爪子直指張培青,“大人,他侮辱司馬先生!”

    此話一出,全軍震驚。

    司馬先生那是誰?那可是將軍寵愛的謀臣,計謀高超深受全軍擁戴。一個卑賤的平民百姓居然膽敢侮辱司馬先生,吃了雄心豹子膽!

    “大人,我殺了他!”

    當即一個護衛怒火衝衝,“鏘”地抽出利劍。

    張培青吊著眼皮子,斜瞅著他。

    “且慢。”騎馬將領揚手,居高臨下俯視著張培青。他的目光似刀子,帶著一股子血腥的淩厲氣息,殺敵無數的濃重戾氣叫人不寒而栗。

    僅僅一個手勢,旁邊的護衛們便都紛紛屏氣不敢吭聲。

    銳利從頭頂上睥睨下來,一寸寸打量,一寸寸淩虐。

    張培青反倒跟打了雞血似梗著脖子,高傲地和他對視,不屑的隻差沒吐上一口唾沫。

    將領麵上越是不爽,心中越是心驚。這種時候還能擺出如此姿態,莫非他真不要命了?

    詢問了一下小護衛他們的談話,他的目光頓時起了變化。軍中士兵隻知道司馬先生,知道司馬先生叫司馬佐的可不多。

    再加上他的口氣……難不成此人和司馬先生相識?

    想到這裏,將領揮手讓護衛把他單獨帶出來,“送到司馬先生處定奪!”

    “是!”

    ——

    兩個護衛押送張培青朝著一處房屋走去。說是押送,其實就是人家前頭走兩隻在後頭跟著。他太

    配合了,押送的護衛根本不用花什麽功夫。想到方才伍長恭敬的態度,小護衛們也不敢怠慢。

    這處房屋原先應該是曆城貴族住的地方,室內裝潢華貴逼人。張培青慢慢悠悠走進來,一眼就看見了主人。

    案桌後跪坐著一個胡子長長的老頭,捋著胡須,眼中精光閃爍。他身後站著幾個護衛,看樣子是老頭的近身護衛。

    在張培青打量老者的時候,他同樣在打量麵前這個年輕人。看上去不過二十出頭,文文弱弱。唯一奇特的就是那張黑的出奇臉,像是抹了好幾層鍋底灰,連原本的樣子都看不出來了。

    老人好奇,到底是什麽樣的膽子,才敢讓他於眾目睽睽之下說出那樣狂妄的話。

    “你就是那個說我比不上你的人?”

    沒有歡迎,沒有賜座,毫不客氣地質問。

    當然,張培青也不指望他能禮遇自己。既然要走高傲路線,現在自然要高傲到底。隻不過這個高傲和麵對護衛時候的高傲還不同,畢竟見鬼還要說鬼話呢。

    泰然自若地笑笑,席地盤腿坐下,端的是一派波瀾不驚的大家氣度,“你要是比的上我,就不會用此計。”

    這個計,指的便是攻打曆城的計謀。兩人都是明白人,不需要說那麽開。

    他們明白,護衛們可不明白,更何況對這個從一進門就狂妄無比的小子不滿之極。此時聽見他這麽一說,有幾人眼中殺意閃爍,拇指已經撥動刀背出鞘了三分之一……

    坐在地上的人好似沒有注意到滿屋子殺氣,淡定問道:“先生可是打算坑殺曆城眾人?”

    護衛們吃了一驚!

    這個消息隻有押送的趙**隊和上層知道,司馬先生說,為了防止魏國人暴動,一定要封鎖消息。他是怎麽知道的?

    老頭聽了張培青的話,眸光閃爍了一下,毫不避諱承認:“是。”

    看來此人還有些本事,不過不算什麽大本事,區區一個坑殺跡象,隻要他有心打探幾句,再結合趙國護衛的行動,猜出來並不是什麽難事。

    老頭心中暗暗評價。

    “你是打算以坑殺曆城眾人,震懾魏國,使得魏國懼怕趙國,為接下來的攻打打下鋪墊?”

    身軀一震,老者坐直了脊梁,這才開始認真看他。

    “是。”

    “錯,大錯特錯!”張培青毫不客氣指責,“你殺了曆城眾人,不但

    不會使魏國人害怕,反而會增加他們的仇恨,鼓舞他們的士氣,讓他們一鼓作氣反抗趙國,甚至打敗趙國!”

    “不可能!”

    老頭還沒有說話,一個護衛猛然大嗬:“魏國人膽小文弱,他們怎麽敢!”

    張培青大笑,“怎麽不敢?”

    話說出口,護衛們連帶著老頭都質疑地看向他。

    但聽得他又道:“魏國大王提倡修內治外,認為品德高尚的人才是國家的人才,所以他們很重感情,正因為如此他們不對外戰爭,在軍事上也的確沒有趙國強盛。但是——

    正因為他們重感情,更加不能動他們的親人、他們的臣民。龍有逆鱗,觸之即死。於魏國人而言,坑殺他們的百姓,就是坑殺他們的親人,為報親人之仇,他們一定拚死抗爭。”

    老頭捋捋胡須,沉吟片刻,點頭:“有理。”

    魏國修內治外的事情他也知道,在戰國廝殺時代,不動兵便是文弱,沒有軍事力量。

    正因為這一點才想到以坑殺之法震懾魏國,使他們害怕趙**隊,進而在作戰之時不能正常發揮。可要是照此人分析,坑殺之法分明是弊大於利,還真的不能用!

    老頭腦子一轉三個彎,護衛們可沒有他想的那麽多。要是不能殺魏國人,豈不是就不能打仗了?那還怎麽占領魏國城池!

    護衛當即大聲反駁:“要真這麽說,我們豈不是根本不能打魏國!”

    他牛眼怒目地上的人,那人悠悠哉哉,見他看過來,忽而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花花好牙。

    明明臉黑的像鍋底,一笑之下卻明亮而燦爛,居然臊的護衛臉一紅。待他反應過來後,心中困惑又懊惱,牛眼瞪得更狠,耳根子卻依舊紅紅的。

    張培青笑的更深了,“攻打有很多種辦法,何必選最不利的一種呢?”

    老頭眯眼:“你有何妙策?”

    張培青沒有迴答他的話,反而問了另外一個問題。

    “趙國攻打魏國曆城,是因為什麽?”

    提起這個老頭氣的胡子都要飛起來,周邊的護衛們也個個咬牙切齒,恨不得生吞活剝魏國人。

    “因為魏國輕視趙國!寡君借他兩座城池用,魏國卻不肯給!”

    無語的張培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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