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算結束了一天的鬧劇,她也終於把李泌送走了。無力的坐上返程的馬車,心中暗念,今日的宴席,雖說李泌沒能借刺客一事,一舉定了靜安王的罪,卻也沒有白費功夫。首先,除去了靜安王的一員心腹,宮中缺了呂嗣的接應,靜安王以後行起事來,恐怕也沒那麽方便了。

    再來這也算是一招十分高明的殺一儆百,讓眾人看清時勢,俗語有良禽擇木而棲,他就是要那些搖擺不定的人們看看,誰才是真正值得依附的勢力,眾人看到了靜安王今日如此懦弱丟醜,甚至連自己的人出事後一句保的話都沒有,最會審時度勢的高官們,自然已經有了識時務的選擇。

    這無形之中是削減了靜安王的勢力,在如此緊張的時刻,一點風吹草動都有可能影響全局,甚至導致滿盤皆輸,所以今日李泌算得上拔了頭彩,若是一切都如今日的形勢發展下去,那麽勝負已分。

    心至於此,胸中鬱結難忍,索性閉目養神,不再想這些令人煩躁的事情……隻是一闔上眼,呂嗣那個詭譎的笑容就會在眼前晃來晃去,她便會在極度的驚悚中醒來……

    刺骨的風透過廂轅簾籠鑽了進來,她不勝其寒的將身上雪白的輕裘緊了緊,卻依然感覺不到半分溫暖。

    車輪費力的碾過土地,輕微的顛簸,竟使得胃裏的東西排山倒海的往上湧,她用力的捂住嘴,另一隻手使勁的敲打箱轅,外麵的人聽見了,將馬車停了下來,她再顧不得其它,猛地衝下了馬車,跑到一旁的古樹下,單手拄著樹幹,瘋狂的嘔吐起來……

    隨行的侍衛隻當她是正常的孕期反應,一開始也沒太在意,卻見過了一刻鍾,不見她停下來,反而越吐越兇,這才意識到不對頭,其中的小頭頭李四慌忙跑上前去,緊張的問:“主子,您沒事吧?”

    秦芷蓉白著臉,無力的擺了擺手,緊接著一張嘴又是一通猛吐,她本就沒有吃太多東西,此時吐出來的也僅是一些酸水,即使胃已空空如也,卻還是止不住的想吐……

    她隻要想到自己剛才吃的是活生生的人肉,那一個個有胳膊有腿,和她一樣有血有肉的人,就那麽被生吞活剝的燉成一鍋肉,擺在一個個小盤子裏,而她還一口口的吃了進去……隻是想到這些,胃就無休止得叫囂,似乎要把肝脾五髒都吐出來才算痛快……

    到了最後,她都不知道究竟是真的想吐,還是自己不肯放過自己了……

    終於吐得筋疲力盡,吐得沒力氣再吐,她才得以停了下來,踉踉蹌蹌的迴到馬車上,前所未有的疲倦感席卷著她,突然就好想掉眼淚了……

    可是她卻不能哭,她的眼淚隻能留給灩錦……

    那還有什麽可以宣泄她心中的痛苦?世人都道她是妖姬,都把她看成食人肉的怪物……可是誰真的知道她是以怎樣一種心態將人肉咽下去?誰又知道她的心承受的是怎樣的煎熬?

    她必須把自己變成能和他比肩而站的女子……所以她把自己變成怪物了……她親手把自己變成不人不鬼的怪物了!

    即使如此,卻絲毫不能放慢步伐,依然向著不確定的前方走著……她不知道等待她的會是怎樣的結局……有一點卻是肯定的,在一路的紛紛擾擾間,她早已找不迴原來的自己……

    再也迴不去了……

    心思紛亂間,已行至太師府,她改乘四人小轎向自己的居所藏雲樓而去。

    說起藏雲樓,自秦芷蓉從生死線上迴來後,李泌對她嗬護備至,幾次三番要給她換個居所。她卻習慣了藏雲樓的安靜和雅致,執意不肯搬出去,如此往複幾次,李泌拗不過她,也就由她去了。隻是另指派了一批工匠,把藏雲樓裏裏外外又重新修葺了一番。

    還在園子南麵專辟一隅,給她建了個池塘,這倒是甚合她的心意,心中盤算著等天暖和了,一定要種一池子的蓮花……倒不是因為蓮花有多麽漂亮……

    她隻是在想,也許種了蓮花,心上就總會有個地方算是幹淨的……

    上了樓,小紅早已高高興興的迎了上來,嘴裏是一貫的聒噪,問她今天的宴會好不好玩?菜好不好吃?李泌對她好不好?是不是有好多高官?有沒有什麽新鮮事?

    她聽著跟話匣子似的叨咕個不停的小紅,心就更加煩悶,疲憊的揮了揮手,一句話都懶得說。

    小紅看出了她一臉的倦意,便住了口,打了盆熱水給她擦了擦臉,伺候她換了家常的衣服,就要退下。

    臨出門口的時候,秦芷蓉卻叫住了她。

    “小紅。”

    小紅睜著惶惑的大眼睛轉過身來:“主子,有什麽吩咐嗎?”

    秦芷蓉頓了口氣,意味深長的道:“你去準備幾樣精致的小菜,燙一壺好酒。”

    “姑娘是餓了麽?”

    秦芷蓉幽幽的看向窗外,憂傷的目光,如冬日的一縷薄陽灑在殘雪之上……

    唇似未動,卻有極輕幽的音色飄了出來:“今晚或許會有貴客……”

    小紅狐疑的歪了歪頭,正想問秦芷蓉誰是那貴客?卻見秦芷蓉已經扭過頭來,用及其淡漠的眼神望著她,如今的她已經知道,當主子用這種眼神看人的時候,就表示這些事是她不應該知道的,於是她便乖乖的住了口,安靜的退了出去,把一室的靜謐還給了秦芷蓉。

    夜幕無聲無息的降臨,大地被一片蒼寂所籠罩。

    她一襲月白色長裙,風姿綽約的獨坐於桌前,玉手輕抬,酒壺中有琥珀色的瓊漿緩緩流出,頓時香醇的酒香飄於滿室。

    由於室內並未點燈,借著微弱的月光並看不清她的表情是悲是喜,隻是同漆黑的夜色一樣,籠上了一層神秘的氣息……

    窗子似被風吹開了,寬大的袍袂頓時被風吹得微微作響……

    如櫻花瓣般嬌美的唇上揚,勾出一抹洞察世事的笑容:“寒冬臘月,夜風刺骨,風景雖好,到底不適宜久看。”

    此番話音剛落,一陣如水的夜風便拂了進來,撩撥起她未綰的發絲……

    隻聽兩聲極輕的嗤笑,一個異常魅惑的音色淡然響起:“良辰美景,自斟自飲未免沒意思了些。”

    聽到有人說話,她並未顯露驚訝,神色如常的舉起酒杯,輕抿了一口:“酒是給你備的。色比涼漿猶嫩,香同甘露永春……地藏十年的桑落酒,不知道你的口味變了沒有……”

    身後的人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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