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嘉瑜討厭死了這隻冬天的蒼蠅,還沒怎麽著先把失誤往前廳推,自己倒不說,可客人聽見這樣一番說辭必然又該大怒了。

    果不其然,那客人聽罷,怒道:“那你是說我無中生有了?我要沒這條項鏈何必在這費這麽多事了?我現在要報警,交給警察解決好了。”

    溫俊霞還想說什麽,陳嘉瑜對她使了個眼色,她倒不是怕報警,而是現在入住的客人不少,傳開去影響酒店聲譽。她說:“對不起啊,王先生,我們還是先找東西要緊,我們馬上去找。”

    慶幸的是早班的垃圾還沒有倒,堆在客房部的垃圾房裏,溫俊霞又叫了兩個服務員,開始把早上的垃圾一點點倒出清點起來,辦公室裏,陳嘉瑜親自給客人倒了杯水,幾個人焦急萬分的等待著,時間一分一秒的滴答著,仿佛過了好久,一個服務員用袋子裝了個已經麵目全非的項鏈大叫:“找到了找到了!”

    陳嘉瑜接過來,那客人要湊上來,陳嘉瑜趕快說:“小彭,快要項鏈洗一下,看成什麽了。”說完一把塞服務員手裏示意她出去。

    客人並沒注意這些細節,顯然是沉醉於驚喜之中,他一疊聲的對著陳嘉瑜說:“太好了,太好了,終於找到了,經理,你真好,你真好……”

    服務員拿了清洗幹淨的項鏈給陳嘉瑜,陳嘉瑜認真的看了看,問:“王先生,你的項鏈上可有什麽標記?”

    客人又撓撓頭,使勁想了想,“沒什麽標記呀,我也記不清,就是一條項鏈罷了。”

    陳嘉瑜提示著:“那您能記起來在哪買的嗎?”

    客人使勁又想了想,“老鳳祥,就是老鳳祥!我媳婦我倆一道買的。”

    陳嘉瑜這才把項鏈遞過來,“王先生,你可看好是不是你那條,以後要保管好了這麽貴重的東西。”

    客人接過來看也不看就套到脖子上,“錯不了,錯不了,謝謝你啊,經理,你真耐心,還真能給我扒出來,可能晚睡覺時放床頭櫃上不小心滑到垃圾桶裏的,謝謝了,我以後一定會保管好的。”

    客人走後,陳嘉瑜對溫俊霞說:“溫經理,這件事可否寫到房務部的培訓手冊裏?並要求服務員打掃房間時再細致些,垃圾桶也要看幾眼?”

    溫俊霞做了個不置可否的表情,陳嘉瑜起身下樓。

    給郎總辦公室打了電話,但沒人接,想是有事出去了,就又給蘇南打電話,約好下班他來接她。

    已經是下午五點了,開始慢慢上客,但是陳嘉瑜還是一眼看出來正在前台登記的這個女士有點不對勁。看上去大概三十出頭,大大的波浪卷,臉也大,有點毛阿敏的意思,用兔兔的形象學專業理論說是個戲劇型氣質的人。紅色的大衣,紅色的包,但喜慶的衣服包裹住的是明顯不喜慶的臉,落寞、憔悴、甚至還帶著點絕望,對,就是絕望,這讓陳嘉瑜暗暗上了心。

    看著她上了電梯,陳嘉瑜飛快的點開查看信息,信息上顯示這位剛入住719房間的女孩叫陳菲菲,江蘇常州人,從身份證上看三十一歲。陳嘉瑜交待房務部和保安部監控室密切關注719房間動向。

    在員工餐廳吃晚飯的時候,林偉又端了碗坐在陳嘉瑜的麵前,但是沒有說話。陳嘉瑜笑笑:“怎麽了,今天怎麽不像你了?”

    林偉抬了頭看了看,又低著頭有一下無一下的扒著飯,陳嘉瑜知道他是為著昨天去劉一冰家的事,就也不點破,自顧自吃了飯。

    剛到前廳坐定,接待員就說:“陳經理,剛才花卉公司送了好多好多的玫瑰花到719房間。”

    陳嘉瑜更加疑惑了,她又點開電腦,719房間已經在餐廳用過餐,餐費是318元。“一個人用了318元的餐費嗎?”她打了電話給餐飲部經理王雪婷確認,果然是一個人用餐的。“719客人用餐時好像精神恍惚呀?但是飯菜倒是幾乎全部吃完了。”王雪婷說著。

    這讓陳嘉瑜的預感更加不好起來,她又問了監控中心719的情況,監控中心說中間有送花的去了一次,吃飯時出來和進去一次,到現在還沒什麽動靜,距最後一次進房間有半個小時那樣。

    放下電話,她立刻向719打了個電話,她想如果客人問就說是配水果好了,但是沒人接聽,又打了一次,還是沒人接聽。她果斷的叫來保安部經理和樓層值班主管一起到房間門口。先讓樓層服務員按進房程序敲了門,沒人響應,又敲了兩次,還是沒人響應。陳嘉瑜說:“用樓層卡開門吧!”

    服務員掏了樓層卡開門,但是房門的搭扣從裏邊扣上了。服務員又說了幾聲“housekeeping”,還是沒人響應。陳嘉瑜從門縫往裏邊望了望,隻看見一地的花葉,其他什麽也看不見,她說:“壞了!快叫工程部!”

    工程部師傅把門打開,眼前的一切讓大家驚呆了:一米八的大床周圍圍滿了火紅的玫瑰花,那女人隻穿了一套紅色的內衣安靜的躺在中間,熟睡一般的平靜,床頭櫃上放著三個藥瓶。陳嘉瑜一邊打了“120”一邊叫趙醫生過來,趙醫生來看過說:“是吃了安眠藥,但現在的安眠藥都改進了,不會致人死亡,但對智力有影響,必須馬上到醫院洗胃,應該還來得及。怎麽這麽傻?死不了再變傻怎麽辦?”

    “120”火速趕來,但要求酒店必須出一個人去, “我去吧!”陳嘉瑜說。

    她在路上給郎總打了電話簡單說了情況,郎強說:“要不要酒店再過去一個人?”

    陳嘉瑜說:“也好!”

    那女孩被送到搶救室洗胃,陳嘉瑜沒想到來的是林偉,“怎麽是你?”她說?

    “我有那麽不受歡迎嗎?”林偉說著,然後就是沉默。醫院獨特的味道一陣陣的襲擊著她的鼻孔。

    良久,林偉說:“我和劉一冰訂婚了!”

    陳嘉瑜雖然早上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還是有一種淡淡的失落侵過來,她突然想起她趴在他背上的情景,她想,再也不會有人,能夠把自己一口氣背上六樓了。她歎了口氣:“不是說對我不會放棄嗎?

    林偉明顯愣了一下,但是馬上平靜,“我不放棄有用嗎?嘉瑜,我姐說的對,你是一個有野心的人,雖然你不承認,或許是不想承認,也或許是你自己都沒意識到,但是,你有野心,所以,我想了好久,我們不能在一起。於是,我放棄了,不是退縮,是放棄。因為,你永遠都不可能屬於我。與其去等待一份遙不可及未知結果的愛情,還不如抓緊手中現有的好……”

    陳嘉瑜想了想說:“你姐說的?是呀,我們本就不合適,劉一冰你倆還是比較般配的,重要的是,她很愛你。”

    “是的,我們男人就是現實,你離我太遠了,像一團煙霧,能看見,但抓不著,所以我選擇了現實,我們會很快結婚,到時的婚禮,你會參加嗎?”林偉沒有抬頭,語氣裏掩飾不住的沉重。

    對呀,自己又給不了人家什麽,為什麽還不容許別人自由選擇呢?陳嘉瑜開導著自己,然後臉上堆滿了笑,“那要看我會不會收到請柬呀?如果收到,我一定會去的。”說完還伸出手在林偉身上拍了下。

    林偉還想說什麽,但是搶救室的門打開了,那女孩被推了出來,安置到病房裏。那女孩子看到陳嘉瑜的第一句話就是:“為什麽救我?”

    陳嘉瑜看著她:“沒人救你呀,你已經死過一次了,恭喜新生。”

    那女人閉上了眼,好一會,睜開,“可是我還是很痛苦!”

    陳嘉瑜輕柔的拉著她的手,“你是很痛苦,可這世界上真就沒有你割舍不了的東西了嗎?父母、親人、朋友……現在你可以說你很痛苦,可是如果你死了,痛苦的是誰呢?”

    那女人的淚水不停的流下來,陳嘉瑜拿了紙巾幫她擦著,終於,她哭完了,問:“我的電話還在嗎?我給他打個電話。”

    陳嘉瑜慌忙把從她房間帶過來的衣服和包中找到電話給她,電話通了,但沒人接。後來好像是關機了。她又查了查號碼,找個號撥了過去,好像是她要打電話的那個人的朋友,那朋友說他馬上到。

    十幾分鍾後,果然一個男人風風火火趕到,一見那女孩子這樣情況,忙說:“怎麽這樣想不開,不過常東辰是太不像話了,我給他打電話,讓他來。”

    那女人擺擺手,“他電話關機。”

    陳嘉瑜看到這女孩子有朋友來,才過去說:“陳小姐,您朋友來了,我們就先走了,這是我名片,有事您打我電話,我明天再來,好嗎?”

    那女孩子想了想,說:“謝謝,你請先迴吧!我會給你打電話的。”

    陳嘉瑜把那女孩子的朋友叫出來交待了幾句,和林偉離開了。車裏的空氣異常沉悶,誰也沒說話,臨下車,林偉才說了句:“劉一冰也這樣要挾過我!”

    陳嘉瑜驚異了,“你是被要挾的?”

    林偉聳聳肩說道:“剛開始覺得不舒服,現在想開了,是自願的,握個手吧!”

    陳嘉瑜伸出了手,林偉也伸出手,兩隻手在一起握了很久,為著某個人某段感情的結束。

    “結束,何嚐不是一種開始呢?”陳嘉瑜邊下車邊想,赫然撞進一個人懷裏,抬了頭,是蘇南。

    看了看表,才知道已經是淩晨了,她的喜悅是自內往外爆發出來的,“等了好久了吧?怎麽不給我打個電話?”她問。

    “是呀,等了你一個多小時呢,問過服務員說你處理事情,就等著。”說著親昵的摸摸她的臉。

    林偉走過來,“不介紹一下?陳經理?”

    陳嘉瑜這才介紹道:“蘇南,我男朋友。”說著還抬了頭看看蘇南。“這是林偉,我們這兒的采購部經理。”

    兩個男人握了握手,林偉進去了。

    陳嘉瑜換了衣服出來,車上,蘇南說:“嘉瑜,今天晚上,今天晚上我們在一起吧?”

    陳嘉瑜沒有說話,她不能說“好”,這樣讓她自己都覺得不穩重,也不能說“不好”,因為潛意識裏她是憋著想要把自己獻給蘇南的。這個想法已經由來已久,但是真的這一天要實現了,她反而有點慌亂。她裝做低頭整理衣服,沒有再抬起頭來。

    蘇南在裕達國貿的前台辦理入住手續,陳嘉瑜才開始細細打量這個目前來說鄭州最好的酒店,這個牆上掛的和花盆下壓的都是範思哲絲巾的酒店。

    她坐的沙發前的茶幾上放了一束百合,百合濃鬱的香味刺激著的她的鼻孔。不知道從什麽時間開始,陳嘉瑜開始聞不慣一切濃鬱的香,因此她拒絕所有帶濃烈香味的化妝品。頭頂的水晶燈灑下來的柔柔的光將她緊緊包圍,蘇南迴過頭向她笑了笑,她站起來,影子撲到地上,才發現光可鑒人的地麵並沒有地板拚接的痕跡,這,又讓她深深的疑惑了。

    電梯裏整麵整麵的鏡子沒有一點塵滓,照得見她微微發燙的臉,她們是要朝著房間去的,朝著一個目的去的,所以,她的心跳有些快,唿吸也有些急促,發燙的臉還有些發紅。蘇南走近她擁緊,他身上那種說不清的好聞的氣息又絲絲縷縷的挑逗著她的嗅覺。她不喜歡濃烈的香,卻抗拒不了這淡淡的氣息,帶著陌生的溫暖。電梯在八樓停了一下,一個個頭很高的黑人老外上來,一下子把一米八的蘇南和一米七的陳嘉瑜比了下去,這讓陳嘉瑜心理上稍微不適應,她一向習慣了平行著看人的。好在她們的樓層很快到了。

    還是那種酒店特有的碩大的床和白的溫暖的床單,蘇南開了衛生間的門,“你先洗還是我先洗?”

    陳嘉瑜放下包:“還是你先吧,今天處理了個緊急事情,還得給總經理匯報。”

    蘇南親了她一下去衛生間了。

    陳嘉瑜脫了外套,又從包裏翻出手機,已經快淩晨一點了,電視裏不知頻道的畫麵上正來來迴迴的走著衣著甚少的模特兒。她猶豫著,但還是撥了郎強的號碼打過去,先是簡單的匯報了今天的,哦,不,準確應該已經是昨天的719事件。她聽得出郎強的聲音帶著疲憊,突然想要關切的問候一下,正在絞盡腦汁的尋找合適的詞語的時候,倒是郎強說話了,“嘉瑜,有些事想和你談談,有時候很喜歡和你說說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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