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嘉瑜伏在陽台上看著樓下來來往往的車流,瞬間有一種錯覺,下邊的是車流嗎?不,明明是一條河流,四散開來,流進一個個亮著燈的房間裏去。她真想縱身一躍,跳進去遊個泳,然後也隨之流到某一個亮著燈的房間裏-----就好比是這樣的房間。

    一個冰涼的東西從她額頭滑過落至胸前,“怎麽了,在想什麽?”李新鳴的聲音打斷她的沉思。

    “哦,沒有,沒有想什麽!”她說,“怎麽送了我一條項鏈?”

    “是呀,不能送你戒指了,所以隻能送條項鏈給你。”李新鳴說著,把她環在自己懷裏,兩個人一起看著地上的車流。

    “如果我想你送我個戒指呢?你會不會送?”陳嘉瑜說,像是在自言自語。

    但李新鳴動了一下,“嘉瑜,你可是真的想要?但是,這對你不公平,所以,即便是送了你戒指,你也隻能偷偷戴著,你願意嗎?”

    “我不願意,我要光明正大的戴著。”她說。

    但李新鳴顯然當真了,他用力抱了抱她,“我不可能離婚的,婚姻這件事太複雜。”

    “那我就從這樓上跳下去。”說著去開那窗戶。

    李新鳴慌忙抓住她的手,無限緊張。

    陳嘉瑜哈哈大笑起來,“你真以為我會跳呀?說著玩而已。再說,我就是有一天跳樓了,也絕不是因為不能和你在一起而跳,絕對是別的原因。另外,你拉拉這窗戶,至多能拉開五公分,要能全部拉開,不知道每年會增加多少因跳樓而死的自殺案例。”

    李新鳴使勁揉揉她的頭,“怎麽又嚇我,什麽跳呀跳的,什麽情況都不能跳,你記住,我永遠會在你身邊,在你需要的時候。”

    “手怎麽了?”他不知什麽時候摸住了那個泡,“疼不疼?”

    “不疼,今天下午睡覺時做夢夢到身上起泡,結果晚上就燙出了個泡,沒事的。”陳嘉瑜說著,把自己的身體向李新鳴靠了靠,仿佛是靠在蘇南那比李新鳴寬得多的胸膛上。

    “我是打不死的小強,什麽時間,我都不會用自殺這種消極的方式來對待自己的。一個人連死的勇氣都有,難道還沒有活著的勇氣嗎?這世界上有什麽是比死亡更可怕的?”她像是對李新鳴說,可更像是喃喃自語。

    “我對你的感覺,就像我手指上這個泡,不理它,又疼又癢,甚至還很舒服。使勁按壓,就是疼痛伴隨著巨大的快感。卻又不能按壓過度,過度就隻有疼了,再過度,它就會爛掉,露出血紅血紅的肉來。但你不理它吧,某一天,某一天它也會自己說不準是痊愈了,還是爛掉了……”

    李新鳴的擁抱又加大了力度,像要與她合而為一,“嘉瑜,我沒有想那麽多,我隻是覺得,隻是覺得和你在一起,很開心、能忘掉工作上的壓力和煩惱。所以,你一定要提醒著我,別讓我傷害你,我不想做任何傷害你的事。”停頓了一下,又說:“可是,有的時候,一個男人和女人在一起,比如說現在,要讓我沒有任何想法是一件幾乎不可能的事情,如果我一點想法都沒有,隻能說明兩個問題:一、我性無能,二、我不是個男人。”

    陳嘉瑜又大笑起來,“你當然是個男人,你要不是男人我怎麽可能現在和你這樣抱在一起?那我們就都不正常了!”

    他把她的臉轉過來,“你笑著的樣子真性感。”他的頭伏下來。

    但陳嘉瑜的手擋住了他,“這麽美的夜色,真不舍得浪費。”

    “是呀,我也不舍得浪費,所以……”他又想去捕捉她的唇。

    “所以,很多時候,你們男人和我們女人想得不一樣。”她又用手擋住他,“我得走了,要不耿太太該著急了。”

    “可,你要走了,著急的就是我了。”李新鳴繼續用了魅惑的眼神看著她。

    “沒事呀,服務電話我都幫你看了,8886,直接撥就可以了。”陳嘉瑜俏皮的說。到客廳裏背上自己的包,“看看,已經晚上十點還多,必須得走了。”

    “好吧,我送你。”李新鳴親了她額頭一下,準備去拿取電盒上的房卡。

    “不用了,萬一,萬一剛上碰上林姐,那不是有嘴也說不清了?誰會相信我們還純潔得像一張白紙。”陳嘉瑜把他的手拿下,自己帶上門出去了。

    電梯急速下降,陳嘉瑜那剛才被點燃但卻壓抑著的激情也緩緩下降。她還是對李新鳴有強烈的感覺,尤其是在這個陌生的城市,好像更少了好多的心理壓力。不管她笑得多放肆,遮掩得多高妙,但,她還是差一點沉淪在他的盅惑裏。電梯門開了,她邁出腳,猛得發現林俠正在從車後備廂裏往外拿東西,趕緊一個閃身衝進衛生間,心撲通撲通的跳個不停。

    十分鍾後,才敢從牆邊露出頭,看了看,然後飛快的叫個出租車走了。“好險呀,真是烏鴉嘴,還真讓自己說著了,女人的直覺。”她的心緊了一下,她的直覺、林俠的直覺……女人的直覺太靈驗,也太可怕了!幸虧早走一步,否則,否則,不知道李新鳴會怎麽收場,她想著,卻不自覺笑出來。

    深圳的晚上十點比鄭州要繁華的多,到處是人聲鼎沸,到處是燈火輝煌,好多寫字樓裏還亮著燈。但這小區裏,靜謐而溫馨,她沒讓出租車進院,在小區門口下了車,路兩旁的綠化樹有葉子飄下,拂上她的臉,燈光帶著幽暗,默默的在兩旁靜立。她一下一下的邁著步子,想要這條路無休止的延伸過去。空氣裏有香樟的味道,一盞一盞的燈交替著覆蓋眼簾,這個小區裏的每一個房間都有大大的陽台和落地窗。有的懸著好看的窗簾,有的敞開著,看得見牆上的壁畫,隱隱還有嬰兒的哭聲傳來。夜,很靜,有腳步匆匆從她身邊響過,帶起的風涼涼的捉弄著她黑夜裏的黑發,每一個窗裏都有暖暖的燈光,每一盞暖暖的燈下都有暖暖的故事。

    耿太太還在客廳等她,耿興安也剛從健身房迴來,坐在沙發上看報紙,陳姨安靜的幫她拿了鞋子。這一瞬間陳嘉瑜有了一種強烈的錯覺,自己好像已經在這裏生活很久了,自己好像原本就是在這裏生活的。耿太太招唿她坐到自己身邊,陳姨端了甜品給大家,耿興安三兩口吃光了。陳嘉瑜沒有吃,耿太太慈愛的說:“怎麽不吃?晚飯看你就沒吃幾口,吃點宵夜不餓肚子。”

    陳嘉瑜說:“我不餓,晚上吃東西會胖的,尤其是這甜的。”

    耿興安笑了:“為什麽每個女人都把減肥當事業?你看我天天吃,不還是很瘦?吃吧,不甜,沒放糖。”

    耿太太也說:“嘉瑜,你太瘦了,要多吃點!”

    陳嘉瑜端了甜品小口小口的吃著,果然沒放糖,隻是水果淡淡的清香。

    耿太太看她吃完,才說:“嘉瑜,一想到你明天要走我就難過,今天已經是27了,明天28,你就不能陪我們過完春節再走嗎?”

    陳嘉瑜真想留下來,但她想了想說:“幹媽,我也很想留下來陪您,可我那邊還有工作,酒店是365天都營業的,員工們還要輪休,人緊張,我不能在這個關頭休假。但我答應你,休假了一定過來。我已經把這當成自己的家了。”

    耿太太歎口氣,“好吧,休假時過來。你先休息吧,明天又要趕飛機。我已經讓陳姨把行李打點好了。”

    陳嘉瑜的眼眶又潮了,她真想爬在耿太太的懷裏哭一場,但是,還是微笑著起身,“好呀,幹媽也早點休息,哥,你還不睡覺?”

    “我?我可沒習慣睡那麽早!”耿興安說著,又看他的報紙去了。

    陳嘉瑜把自己浸在浴缸裏,瓷麵的冰冷和水的溫和交替刺激著她的肌膚,她已經覺得自己並不是那種沒見過世麵的人,但還是被這浴室的風格驚呆了。她仿佛是第一次知道浴室也可以這麽漂亮,浴缸是青花瓷的,青花瓷的浴缸穩穩的被簇擁在淡綠的地毯上。地毯的小幾上疊放著整齊潔白的浴巾。青花瓷的洗臉台,青花瓷的便器在外間。空氣裏都是青花瓷優雅、複古、沉靜、內斂的味道。

    一點水珠不小心濺上角上小盆栽的葉麵上,咕嚕嚕的滾下去,而她的脖頸上,也有咕嚕嚕滾下去的水滴。“我應該是性感的吧!”她想著,眼前晃過一雙雙眼,蘇南的、李新鳴的、郎強的,他們也用了不同的眼神望著她。

    電話響了,陳嘉瑜蹦跳著出來拿起洗漱台上的電話,蘇南的。她接通了,又跳進浴缸。蘇南糯糯的聲音和溫熱的水一起漫過她全身。

    “寶貝,我猜一下,你現在在幹什麽,好嗎?”

    “好呀,你猜?”

    “一定是在洗澡,對吧!”

    “對呀,你怎麽知道?”陳嘉瑜極度驚訝,但忽然又想到可能是自己剛才跳進浴缸的聲響大了些。

    “你現在一隻手拿著電話,一隻手在撥弄著水花。水花裏是你若隱若現不甚清晰的潔白的軀體,像是在無聲的唿喚,來吧!蘇南!”蘇南的聲音透露著性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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