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新鳴打扮得很清爽,神采熠熠,渾身的精氣神都散發出來,使這個幹癟的冬日生動起來。林俠坐在他旁邊,雍容華貴,細看兩人還有幾分相似,這樣的搭配,真的是堪稱完美。但李新鳴帶了吃驚,對於林俠的加入。所以氣氛一下子沉重起來。陳嘉瑜想得有點出神,沒敢迴頭看。小曾熟練且沉穩的打著方向盤,沒放音樂,隻聽得見氣流和車身摩擦的輕微聲響。一張樹葉飄到車上,卡在雨刷裏,在風的作用下,與玻璃奏起不情願的音樂。它急促的拍打著玻璃,努力掙紮,卻難以脫身。外邊風很大,每個人都裹得很嚴實,尤其是騎電動車的,隻露了雙眼。一切都在動,有急促的,有舒緩的,建築物一個個在視線中飛速後移,路麵也像在動,不,從物理學上來講,地球本身就在轉動,不但每天自轉,每年還圍著太陽公轉。陳嘉瑜再一次告訴自己,她的一顆心,是完全圍著蘇南轉的。這樣想著,就好比給了她莫大的勇氣,她迴了頭,準備和林俠說點什麽,好改變下這尷尬的氣氛,但卻先對上的是李新鳴的臉,兩人對視一下,各自轉開,但就是這一瞬的對視,也似有無限內容。陳嘉瑜迅速把注意力轉移到林俠臉上,林俠對著她微笑著,讓她的臉些許發熱。她張開嘴,還沒發出聲來,電話響了。又轉過去,是蘇南的,她一下子好像找了根更讓自己理直氣壯起來的依靠,按下接聽鍵,努力使自己音調和音色都控製得和平常一樣。

    還是那糯糯的聲音,“到機場了嗎?寶貝?”

    “還沒有,快了,起飛前我會給你短信,到後給你打電話呀!”陳嘉瑜說。

    “好的,寶貝,照顧好自己,在飛機上多喝水,那上邊幹燥。”蘇南溫柔的叮嚀。

    “好的,我知道了,你放心吧!”陳嘉瑜聽著,心湖上蕩漾著欣喜,但這欣喜又被李新鳴不小心發出的咳嗽聲改變了紋路和方向,她一下子不敢欣喜,卻又馬上讓自己更欣喜。

    “誰的電話?”林俠問。

    “一個朋友。”她迴答。

    “男朋友吧,嘉瑜,昨天你不是說還沒有男朋友嗎?”林俠說,語氣似有惱怒,又有質疑。

    “現在還不是男朋友,但準備發展。”陳嘉瑜解釋道。

    “那就是說林偉沒有機會了?”林俠帶著一絲不甘心。

    “林偉怎麽能配得上陳經理,我看你是癡人說夢。”李新鳴突然說話,夾雜著重重的怒氣。

    “林偉怎麽配不上陳經理?你怎麽老是這個態度?”林俠反擊。

    空氣裏電閃雷鳴,“是我配不上林經理,林姐,對不起。”陳嘉瑜小心的說。

    “沒你的事,你怎麽迴事?老是看不慣我們家人,老是對我們家人有成見。小曾,停車!”林俠憤憤道,“你們去吧,我不去了。”

    小曾把車速度放慢,但沒有停下來。

    “停車,讓她下去!”李新鳴說。

    車子穩穩停在路邊,陳嘉瑜也下去幫林俠拿行李,“林姐,您還是去吧!今天的事完全怪我,難得大家一次一起出去的機會,快過春節了,剛好買點東西,多好呀!”陳嘉瑜的聲音竟帶著些許的哀求。

    林俠正在拿行李的手停住,像是想到什麽,“不想讓我去,我偏去!”說完重重的關上後備箱,坐到車裏。

    小曾看了陳嘉瑜一眼,兩個人也各自坐迴自己的位置。誰都沒有再說一句話。

    飛機上人不少,隻有一兩個空位。陳嘉瑜默默的坐在李新鳴的後方,看著他頭頂上的幾根白發,白得耀眼。林俠的發髻有點礙事,她正直直坐著,慢慢的解開。陳嘉瑜遞了個梳子過去,林俠客氣的說聲“謝謝”。

    飛機在轟鳴聲中往前滑行,陳嘉瑜出神的想,如果,如果不是林俠要來,那麽李新鳴旁邊坐的,應該是自己吧。可是,她畢竟是來了,以不可拒絕的姿勢,那般淩厲,長驅直入,帶著濃重的殺氣。這殺氣是陳嘉瑜自己感受到的,所以,她坐在他的後邊,也是他們的後邊,可以躲藏,可以打量,可以沉思,可以遐想……她甚至想到了一個笑話,“一個初次乘坐飛機的人非常緊張,嚇得閉上眼睛, 等他睜開眼睛往外看時,驚歎的說:‘飛機飛得真高啊,看下麵的人就像螞蟻一樣。’這時空姐走過來說:‘先生,你看到的就是螞蟻,飛機還沒有起飛呢。’”想到這兒,她竟不自主的笑出聲音來,她自己吃驚的捂住嘴,李新鳴迴頭看了一眼,林俠沒聽到,還在梳她的頭發。陳嘉瑜的心撲通撲通的跳起來,“失控了失控了!”她想,她也不想笑的,但怎麽就笑出來了呢?旁邊的乘客也似好奇的看著她,她對他露出了微笑。

    “你的笑,和這空姐一樣!”旁邊的乘客說。

    “哦,謝謝,可惜我不是。”說完把頭扭向窗外。

    飛機開始加速上升,從不斷噴出的嫋嫋煙霧上可以感覺到發動機正在因高速旋轉而發出巨大的轟鳴聲。是的,是感覺到,而不是聽到,就像有些事情,憑感覺就可以,所以,她感覺得到李新鳴和林俠之間那不和諧的空氣,這種空氣困擾著她的思緒。就是這樣。

    飛機緩緩離開地麵,屋頂慢慢變小,她已經覺得自己的耳膜有些緊張,使勁的不停咽動著口水,試圖緩解這種不適。屋頂已經脫離視線,在雲層中繼續爬升,窗口從灰暗直至明亮,那種耳膜被壓迫的不適也逐漸削弱。天空碧藍,雲朵潔白,不斷的從機窗外掠過,似乎觸手可及。雪一般的雲層在下方不斷延伸又不斷後退。茫茫雲海無邊無際,一會片片團團,一會平鋪開來,像一層層綿延的海浪或沙灘,讓你不由自主想躺上去;還有的突然波濤洶湧,以磅礴的氣勢挾裹而來,如亂石穿空、驚濤拍岸,卷起千堆雪,讓你不由自主產生種神秘而不可知的恐懼;還有如懸崖峭壁,絕世而立,蔚藍的天空在其周圍澄碧如洗,白的雲和藍的天都幹淨得不沾染半點雜質,讓人心曠神怡。

    空姐甜美的聲音時不時的響起,在每一次氣流顛簸之時。這是另一個世界,她想,這一定是另一個世界,隻是,不知道飛機能不能脫離地球引力飛上去。她突然想讓飛機就這麽永久的飛下去,永不著陸。

    她把目光轉過來,繼續空洞著發呆,直到漂亮的空姐送餐過來。旁邊的人還想繼續搭訕,但被她冷漠的表情擊敗。

    飛機開始緩緩降落,深圳越來越清晰的展現在她眼前。這個由一個昔日的小漁村發展成為具有一定國際影響力的新興現代化城市,創造了舉世矚目的“深圳速度”的城市,這個城市綜合競爭力位列內地第一的城市,這個無數人夢中的淘金地……在她眼前鋪展開來,帶著南方陽光的溫度和熱度。陳嘉瑜知道深圳的冬天溫暖,但沒料到這麽溫暖。耿興安來接的機,她擦著汗,上了車,而林俠被另一輛車直接安排至香港,這讓她的心稍稍安定,幫著李新鳴把外套放進皮箱。耿興安說:“先到酒店,洗漱一下直接去工地吧!”

    深圳丹楓白露酒店,陳嘉瑜一眼就看出這是個五星級酒店,她細心的觀察著周圍的一切,並在心裏和雲生大酒店做著對比,這於她已經是一種職業習慣。拿了房卡,陳嘉瑜要和李新鳴一起上樓,耿興安說:“嘉瑜,媽希望你今晚住家裏,所以沒安排你的房間。”

    陳嘉瑜停止了向前的腳步,李新鳴迴過頭來,“哦,這樣也好,不過,現在你倒是應該上來換一下衣服,深圳太熱。如果不介意的話,到我房間好了,這裏每一間客房都是套房。”

    陳嘉瑜看了看耿興安,耿興安也說:“是呀,是我考慮不周,你上去吧,我在樓下等你們。”

    陳嘉瑜還沒來得及看房間的布置和設施,便一把被李新鳴抱住。他濕熱的唇堵上她,幾欲窒息。

    她奮力推開他,“我得喘口氣。”

    “想死我了,嘉瑜!”他說,“對你的氣在車上就想爆發,和男朋友發展到什麽程度了?那麽黏乎?”李新鳴說。

    “沒什麽程度,發展緩慢。”她雙手抵著他的胸,若有若無的抗拒,他身上竟然也有一種淡淡的味道,絲絲縷縷鑽入鼻孔。“好了,快洗洗下去吧,別誤了正事。”

    他又低下頭,使勁吻著她,然後無可奈何怏怏的放開,換衣服去了。

    陳嘉瑜也飛快的進了一個房間,穿上盡量薄的衣服,又補補妝、弄弄頭發出來。李新鳴已經在客廳等她,“你幹媽真多事,今天我又得孤枕難眠了。”

    “林姐不迴來嗎?”她詫異的問。

    “怎麽可能,去購物怎麽也得到明天才迴來吧,哪可能那麽快。”李新鳴說。掂了她的皮箱向外走去。

    “我來吧!”她說,飛快幾步追上去。

    但是直到快出電梯他才把皮箱迅速塞給她,換了表情走向迎過來的耿興安。

    耿興安說:“嘉瑜也要去嗎?讓司機送你迴家好了,媽在家等。”

    陳嘉瑜看看李新鳴,“我還是一起先去工地吧,畢竟是來出差的。”

    “沒關係,說是出差,其實就是來帶你看你幹爸幹媽,你對蓋房子什麽的也不懂,工地上也沒什麽好看的,就別去了。”李新鳴說。

    陳嘉瑜沒有說話,耿興安叫來司機把陳嘉瑜送迴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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