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曉蔚迴到劇組的時間比平常稍微有些遲,郝小萍一看到李曉蔚,自行車還沒停穩呢,就被郝小萍急匆匆地從車上扯了下來。

    她邊拉著曉蔚,腳步飛快地往化妝室小跑,邊抱怨著:“你說你,今天怎麽這麽晚,怎麽連妝都卸了!你看這都什麽點了,一會兒來不及可怎麽辦?”

    李曉蔚的胳膊被郝小萍拽得有些疼,她看著郝小萍滿臉寫著“怎麽這麽多事”的樣子,沒說她已經比預定時間早迴來了一個小時了,而跟她演對手戲的那個二三線的女明星一個半小時後才到,劇組給那個女明星通知的時間要比她晚一個小時!這幾天的時間表就是曉蔚幫忙發的,

    她沒說話,在化妝室找了個椅子坐下,任由劇組的化妝師在自己的臉上刷刷抹抹。自從知道知道了錢薇是錢友山的孫女後,之前還和她們說說笑笑的郝小萍態度立即變了,對錢薇還不怎麽樣,對曉蔚那是一個不耐煩!

    閉著眼睛,曉蔚想起了剛才的情景。她沒有料想到自己會在那樣的時間,那樣的地點見到了趙瑉章。

    趙瑉章似乎也很突然,一臉驚訝地看著她。

    倆人都停住了。那個瞬間,曉蔚覺得自己的臉一定很僵硬。

    自從那天在北京見麵後,曉蔚明顯感覺到倆人的關係產生了一些變化,剛開始曉蔚還沒覺著什麽,隻是以為趙瑉章工作忙。後來,漸漸地,他的電話短信越來越少,從之前每天都要聯係,到現在,往往好幾天才會發一兩條信息,而且都是些不鹹不淡的寒暄。

    時間長了,李曉蔚也慢慢明白怎麽迴事了。

    李曉蔚自己也很識趣,也不再主動發信息過去了,偶爾趙瑉章發來信息,她也會先組織好措詞,仔仔細細地檢查一遍,沒有失禮之處才會發出去。

    趙瑉章從來沒有告訴過曉蔚,他會來這裏拍戲。倆人最後一次聯係還是在半個月前,那時候他還在重慶。

    剛才趙瑉章衝著自己驚訝過後,馬上衝著她笑了笑,好像正要對她說點什麽,有人就住了他,隨著趙瑉章的目光,李曉蔚看到大殿裏,蘇怡正衝著趙瑉章招手來著。

    李曉蔚和趙瑉章目光對視那一刻,就快速地跳下車子,如同劇組裏那些小演員對李漾、陳在勤般,恭敬地對著不遠處的趙瑉章彎了彎腰,臉上掛著謙卑而又不失禮貌的微笑,邊點頭彎腰邊向趙瑉章笑了笑,一臉的“抱歉,不打擾您了”表情。

    趙瑉章還想過去和曉蔚說上幾乎話,蘇

    怡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看什麽呢,叫你半天了。”

    搖了搖頭,趙瑉章再迴頭看時,隻看到了李曉蔚騎著自行車遠去的背影。車車把上的彩帶在青磚碧瓦中飄蕩。

    那天下午匆匆一瞥後,即便在同一個影視城,李曉蔚再也沒有見到過趙瑉章了,倒是同劇組的幾個小姑娘得知趙瑉章、蘇怡在這邊拍戲後,一有時間三五成群地往唐宮那裏跑,連錢薇都去了好幾次。

    李曉蔚借口要練舞,再也沒有去過那裏了。

    有時候曉蔚一個人的時候,她也會迴想起和趙瑉章認識的過程,那些事情,恍如隔夢,之前倆人之間輕鬆快樂的氣氛,還有那若有如無的情愫,隻是她自己的想象吧。自認為的相談甚歡,也許隻是趙瑉章不得已的應付而已!而那天,在趙瑉章家裏,他也許看出什麽了,為了不讓自己誤會,才會采取這種委婉的方式拒絕。

    幸好,自己也並沒有做出太失禮的事兒,或許以後見了麵,有幸的話,還是可以和他打個招唿、叫聲趙老師的吧?曉蔚暗暗想到。

    曉蔚的舞蹈在老師的指導下,跳得越來越有樣子了,終於,這天,如月在劇中最絢爛的一幕——生辰獻舞,終於要拍攝了。

    化好妝,穿上碧綠的輕紗舞衣,如月亭亭玉立地站在大殿之中,二九年華,正是女孩最美的時候,臉上有些少女的嬌羞,又有一絲不自知的嫵媚,一股風兒吹來,吹起了紗衣,吹起了發絲,吹起了盈盈一握的纖腰上那一串串的小鈴鐺。

    清脆的碎鈴聲響起,突然,鈴聲一震,當的一聲,悠長而妙曼。

    如月動了,長袖漫展,輕盈的身姿一開始應和著激烈的鼓聲,在殿中飛速地盤轉。時而輕彎腰肢,時而盤旋若仙。伴隨著腰間和腳上的鈴鐺聲,少女已經化成了天邊的一道翠色雲彩了。

    片刻,沒有任何征兆,鼓聲突然停了,鈴鐺聲也停了,宮殿裏靜悄悄的,連唿吸聲都不見。

    緩緩地,緩緩地,大殿中央的少女動了,她慢慢地舒展開身姿,在綠色的紗影中,少女像株春天剛發芽的柳枝,隨風波動,又似乎是春日裏小溪中的漣漪,蕩漾著波光。

    一曲終了,如精靈般的雙眸從層層綠紗中露出,眼角似笑非笑,明媚的臉蛋對著坐上的男子甜甜一笑,伴著銀鈴般的笑聲,婀娜地到個萬福,脆生叫道“陛下!”

    李曉蔚保持著萬福的姿勢,仰著臉,看向坐在大殿上的皇帝。

    好一會,也

    不見導演喊卡,導演還沒有喊卡。

    李曉蔚有些不知道怎麽辦了,這條還要繼續演下去?可是怎麽演?不是之前說分鏡頭拍麽,怎麽要換成長鏡頭?曉蔚臉上的笑容未變,半蹲的姿勢更是一動不動,導演沒喊卡,那就證明拍攝沒有結束,腦子裏飛速的轉動著,迴想起在課堂上老師說過的那些緊急救場的案例,自己該怎麽辦?

    她著急地看向座上的陳在勤老師,她沒有過這樣的經驗啊!陳老師該怎麽辦?

    可是陳在勤卻看也沒有她,雙眼直直地望著自己的側後方,目光從她的頭頂略過。

    咦?出事了嗎?

    曉蔚這才覺得好像現場的氣氛有些不對,之前嘈雜的聲音都沒有了,隻剩下令人不安的靜默,有些過於安靜了。

    她的腿蹲的有些麻。終於,在曉蔚快眼支撐不住的時候,一個聲音響起:“張導?這是長鏡頭嗎?”

    “哦哦。是,哦?不是不是,那個,對,卡!”張岩這才慌不擇言地喊了卡。

    本來曉蔚的腿就有些微微打顫,一聽到那個聲音,心裏一緊,腿一絆,人直挺挺地摔在了地上。

    疼的眼眶裏不由自主地泛起了淚花,曉蔚兩步遠的地方就有演員站著,但是大家好似根本沒有注意到這麽大活人摔倒了一樣,都目光灼熱,如同陳在勤一般,朝著同一個方向看著。

    隻有錢薇叫了聲“曉蔚”,急匆匆地衝了過來,扶起了她。

    扶著錢薇的手順勢站起來,顧不上火辣辣的手掌,曉蔚抬眸一看,果然,導演身側站著的那個清瘦修長的身影赫然不是趙瑉章嗎?

    趙瑉章臉上似乎有些一閃而逝的焦急,見曉蔚看過來,下意識的勾起嘴角對她笑了笑。

    李曉蔚連忙垂下眼瞼,正想著要不要打招唿,如果打招唿該怎樣稱唿的時候,感覺到腰間一痛,是錢薇,借著戲服的遮擋,擰了她一下,曉蔚這才反應過來,連忙低著頭,恭敬地叫道:“趙,趙老師好。”

    應該沒有稱唿錯吧?

    曉蔚抬頭偷偷看了他一眼,那雙眼還是一如既往的幽深,臉上的微笑像是刻在嘴角邊,沒有絲毫的變化,感覺不到他的任何情緒。隻是看向曉蔚的目光從來沒有離開過。

    感覺周圍人順著趙瑉章的視線,停留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越來越多,曉蔚悄悄拽了拽錢薇的胳膊,倆人多年的默契,錢薇一下子就明白了曉蔚的意思。

    隻見她笑

    著對張岩說道:“導演,我們先去補補妝啊。”絕口不提剛才曉蔚的摔倒。

    李曉蔚和錢薇是空降劇組的,而且導演和男主又頗為看重,劇組裏早已經分言風語地傳開了,什麽齷齪猜測都有,眼見著她倆的戲份馬上就要完了,倆人都秉承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盡量低調。

    張岩這才反應過來,好像剛才李曉蔚摔了,他皺著眉想說些什麽,但還是吸口氣,對倆個小師妹點點頭,擺擺手示意趕緊去。

    皺著眉頭看著李曉蔚一瘸一拐的身影,剛才摔得挺嚴重的,偷偷瞪了一眼還杵在旁邊一動不動的郝小萍,張岩轉身對著旁邊站著的大神,笑得一臉諂媚:“趙老師,您既然過來了,給我們指導指導唄。”

    趙瑉章收迴餘光,看著對麵這個大胡子,是叫什麽來著?張?張石還是張岩?

    他微笑著,拍了拍張岩的肩膀,好像是多年的好友似的,語氣很親切:“張導你這是謙虛了,我哪敢班門弄斧啊,張導您真是會帶演員啊!”

    說完看了看他身側的壯漢,他是張岩的好友沈保國,也是在《麵首》劇組裏任副導演一職,聽說今天他要來《如飛傳》劇組看朋友,早就打聽好曉蔚信息的趙瑉章就跟在一起來了。

    卻沒想到看到了小姑娘如此驚豔的一場戲,她的舞原來跳得這麽好啊,怎麽沒聽她說過呢,剛才摔得好像很嚴重,連路都走不穩,手心似乎都磨破了,一想到這些,趙瑉章也沒心情跟這些人在這裏應酬了。

    轉身對正在寒暄的張岩和沈建國說道:“休息時間快結束了,下午還有戲呢,我得先迴去準備了。”

    說完抬腿就走,沈建國連忙說道:“我和您一塊。劇組那邊有些景還要搭,我得瞅著去,那張岩,今兒忙,就先不聊了啊!改天再聚!”

    眾人如同歡送貴賓般,送走了趙瑉章。

    趙瑉章一走,劇組嗡的一聲,像是炸鍋了似的,都激動地道:“趙瑉章,趙瑉章,真的是趙瑉章!”

    “天啊,趙瑉章剛才竟然就站在我旁邊!”

    “這是趙瑉章坐過的椅子,導演,這把椅子賣給我吧!您說個價!”

    “導演,導演,你竟然認識趙帝啊!怎麽這麽深藏不露啊!”

    “漾姐,太羨慕你了,不僅和趙瑉章老師是同門師兄妹,他還專門過來看您。哎呀,想想就覺得好幸福啊!”

    “哪裏,趙老師平常對其他人也一樣呢。”

    ……

    外麵的喧鬧和錢薇李曉蔚倆人是沒有任何關係的,化妝間靜靜地,就隻有她倆人,化妝師們也都出去圍觀趙瑉章了。

    錢薇小心翼翼地掀開褲腿,“嘶”,曉蔚痛的忍不住縮了縮腿。

    剛才摔倒的時候膝蓋正對著台階,碰了個正著,現在已經出血了。周圍的皮膚也是烏青一片。

    錢薇又是心疼又是氣惱,手心的情況比膝蓋還要厲害,皮都已經磨破一層了,她輕輕地用棉簽清理著手上的石渣,曉蔚疼得隻抽氣。

    “還好,看樣子沒有傷著骨頭,我先用水幫你洗洗,待會咱們得去醫院一趟。”見曉蔚疼,錢薇的動作更輕了。

    “下了戲再去吧,不知道剛才的鏡頭過了沒,要是沒過還得重拍。”

    果然,話音未落,郝小萍就推開門,連門也不進,對著曉蔚喊道:“導演說剛才的鏡頭重拍啊,趕緊抓緊時間補妝。快點啊,大家可等著呢。”話還沒說完呢,隻見她頭一轉,對著她身後的人笑得一臉燦爛,柔聲說道:“哎呀,小潔妹子啊,這東西怎麽能讓你拿呢,趕緊給我,這麽熱的天可別把你累著了。”

    曉蔚和錢薇從半開的門縫往外看,是女主李漾的助理。

    倆人好笑地看著這判若兩人的麵孔,對視一眼,都在彼此的眼光中找到了一抹戲謔,噗呲一笑,覺得這些人可真是精彩!

    重新拍攝,曉蔚的腿還罷了,手可是要出鏡的,就讓化妝師撲上了一層厚厚的粉遮掩著,幸好拍的是遠景和中景居多,即使是近景也是麵部表情,手上也不會給特寫的,總算沒出差錯。

    暗地裏咬著牙,麵上還要帶著笑,好不容易鏡頭過了,李曉蔚的後背已經濕透了。手上的粉早已經被汗水和血水化開了,手心刺疼刺疼,再加上膝蓋上的傷,曉蔚覺著自己的心都好像在抽著疼呢。

    錢薇用了兩瓶水才堪堪把那些已經黏在一起的粉洗掉。

    錢薇接下來還有戲,幫曉蔚換好衣服,就急匆匆地趕戲了,走之前叮囑曉蔚趕緊去醫院,大夏天的,發炎了可不得了。

    李曉蔚高高抬著手,像是電影裏的僵屍一般,一步一步挪,看著門口停著的自行車,曉蔚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和腿,隻能遺憾地放棄了。

    這可怎麽迴去呢?

    想起手機裏好像存了一些三輪車師傅的電話,曉蔚用指甲挑開拉鏈,正想著怎樣用指頭把手機撥出來呢,隻聽到

    旁邊有人叫道:“曉蔚。”

    抬頭一看,不知什麽時候她的前方路上停了一輛車,車窗裏露出了趙瑉章的臉。

    李曉蔚就一動不動地站著,看著趙瑉章,既不說話,也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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