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機落地的時候快十一點半了,慕洛塵開車送她迴家,卻在下車前才發現早上走得急,鑰匙落在便利店裏了,她把家裏的鑰匙和便利店裏的鑰匙掛在了一起,現在便利店也進不去,這麽晚了,她也不可能再把小葉子叫過來開門拿鑰匙。

    翻了翻錢包,還有幾百塊錢,轉頭對慕洛塵說:“我沒帶家裏鑰匙,你送我到前麵一個快捷酒店吧。”她想了想,好像也隻能這樣了。

    慕洛塵聽她說,斜了她一眼,有點不讚同:“這麽晚你一個人可以嗎?”

    “沒事,反正就住一晚上。”她毫不介意,以前走南闖北的,不都是她一個人在外麵闖蕩。

    他還是說:“太晚了,不安全。”

    冉棠梨看著他一本正經的樣子想笑,頭一次覺得他這麽囉嗦,正要說什麽,就聽見他再次說:“我家有空著的客房,不介意的話你可以先去我家。”

    她怔愣,沒想到他會這麽說,卻又覺得不妥,大晚上的去一個單身男人家裏,還不在她接受範圍之內。

    想了想說:“不用了,有點不方便,不打擾你了。”

    她盡量說的委婉一些,再抬眼卻見他從車前麵置物架裏翻出一小串鑰匙遞給她,聽見他說:“沒事,你一個人去我家,我出去住酒店。”

    ……

    冉棠梨更驚悚了,眉頭都忍不住跟著跳了幾跳,最後拗不過他,在他如此舍己為人的“逼迫”之下,還是跟著他去了他家。

    真的,破天荒頭一次,跟著一個年輕男人去他家過夜……

    慕洛塵還在門口櫃子裏找拖鞋的時候,她站在客廳裏驚歎連連——

    四周刷白的牆麵,家裏別說電視機背景牆什麽的了,客廳陽台落地窗連個能遮擋的窗簾都沒有,整個房間看起來比剛完工的毛坯房好不到哪兒去……

    “門口有新的拖鞋,樓上第二間是客房。”慕洛塵這會兒走到她身後,“餓嗎,要不要吃點東西?”

    “我不餓,不用弄了。”剛才在飛機上又吃了點東西,現在一點兒都不覺得餓。

    他點點頭:“那早點休息吧。”說完越過她上了樓梯。

    慕洛塵家的房子不小,複式的,下麵是客廳,臥室全在二樓,不過除了必須的生活用品,都沒怎麽裝修,冉棠梨一邊往樓上走,一邊心裏唏噓,可惜了這麽好的房子,要是她來住的話,肯定會設計的漂漂亮亮的。

    到了房

    門前,去擰門把手,擰了兩下沒動,門鎖著,正不解時,轉頭才發現走錯了門,第二間客房,又去了隔壁打開門,房間裏簡單到不能再簡單,不過被子枕頭倒是一件不少。

    隨便洗漱了一下,然後就在那張算得上是這件房裏唯一的一件家具的雙人床上睡了過去。

    第二天醒來,冉棠梨隨便洗了把臉,下樓的時候一眼就看見了在開放式廚房戴著圍裙的慕洛塵——

    細碎的短發上還沾著水,穿著件純白寬鬆的休閑t恤,卡其色的棉質七分褲,看起來應該是剛洗完澡。整個人給人的感覺跟往日裏極不相符,感覺好像多了點人情味兒,讓她不自覺就想起了“居家暖男”這四個字。

    慕洛塵聽到身後的動靜,放下手裏盛好的一碗粥,右手還拎著把勺子轉頭看她:“醒了?過來吃飯吧。”

    他這一迴頭冉棠梨眼前一亮,終於知道到底哪兒來的與眾不同,究其原因就在於掛在他身上的那個天藍色帶花邊的圍裙,她打量了他幾眼,然後忍著笑走到餐桌前。

    桌上擺了幾盤很精致的餐點,除了油煎蛋,還有一小盤顏色橙黃的蒸春卷,另外還有小籠包和煎餃放在了一個盤子裏。

    冉棠梨眼花繚亂的看了眼,心底開始唏噓,吃個早餐也需要這麽講究嗎?

    慕洛塵端著兩碗盛好的粥過來,放到她那邊一碗,看她還在那兒站著不動,有點不解,“不喜歡吃?”

    “不是。”她看著他放下自己那碗粥,手伸到後背三兩下摘下了圍裙,反手掛在椅子背上,忍不住就問他:“這些都是你早上起來做的?”

    “不全是。”他指了指桌上那盤小籠包,“不知道你喜歡的口味,那個是樓下買的。”

    冉棠梨有點驚訝,拿起筷子夾了一個春卷,“這個是你做的?”

    他點頭。

    她咬了一口嚐了嚐,不鹹不淡的,味道剛剛好,待吃完了一整個,才說:“挺好吃的,不過你也真不嫌麻煩,大清早的弄這個吃。”在她印象中,好像隻有逢年過節的才吃這個。

    他吃了一口煎蛋,抬頭看她眼神直勾勾盯著那盤春卷的樣子,勾了勾唇角:“不麻煩,做起來很簡單。”

    然後聽見她低著頭說了聲:“其實不用弄這麽多,我不挑食,什麽都吃。”

    冉棠梨低頭默默吃飯,喝著碗裏的百合燕麥粥,說實話,慕洛塵做飯的手藝真是不錯,比起她在外麵吃的那些也完全不差。

    喝了一勺粥,她抬著眼皮用餘光去打量對麵安靜吃飯的男人,大概是在那件居家型的休閑t恤的襯托下,還頂著一頭半幹的頭發,低頭抬眸,眉眼間仿佛也全然不似平日裏那般清冷疏離。

    此時此刻,就覺得他好像哪兒哪兒都不一樣了。

    說真的,在今天早上之前,每一次看到慕洛塵,那般冷硬的身形,尤其是那雙好看的手,她從不認為他會做飯,把他跟做飯這種尋常接地氣兒的活計聯係在一起,感覺就跟在音樂會上聽了一場原汁原味兒的昆曲差不多。

    怎麽想怎麽都不搭調,直到看到他帶著那個圍裙轉身的那一刻,才覺得,他跟這種“家庭煮夫”的形象好像也是可以和諧共存的。

    “關於我跟你說的抄襲你文章的那事兒,你真不打算追究?”昨晚她在飛機上和他大體上說了這件事情,卻不料他的反應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作為當事人,好像這件事完全跟他沒什麽關係。

    他應了聲點頭,喝完了碗裏的粥,對於這些無關乎本質的小事,他沒那個心思去多管。

    冉棠梨卻不能理解,“為什麽?別人說你抄襲,這可是關於你自身利益跟清譽的問題,你根本沒做過的事卻讓外人這麽說,你自己心裏過得去嗎?”

    這個社會有這個社會的行為法則,在人們與生俱來的基本觀裏,抄襲,剽竊,其本質意義上等同於偷竊,這是要放在其他人身上,誰都不可能無關乎自身,常言道不爭饅頭爭口氣,有的時候人的精神層麵遠高於表麵上所得的利益,所以說,錢財可少但個人名譽不能丟。

    這是全人類的生存法則,也是生存於這個世界上的必備條件。

    慕洛塵適時地抓住她話裏的關鍵字,沉聲道:“你也說是‘外人’,其他人怎麽說有什麽關係,既然跟自己無關,有必要去關心那麽多嗎?”

    ……

    冉棠梨語噎,原本準備好的一堆話都被生生的刹住了閘,不上不下的,特別不舒服。

    但她不死心,勢必要把他領迴正常人類的情感範圍,提高一下思想境界,斟酌了一番,打算從頭說起:“我們這個社會從最初的原始社會一點一點進化到現在,都是本著優勝略汰的原則,好的東西留下來,不好的剔除出去,那你知道為什麽會有法律的存在嗎?”她頓了頓,接著說,“我們每個人都有理想的社會主義,向往理想化和諧的社會生活,法律存在的意義是為了幫助我們向著理想主義過渡前進,把那

    些有違社會和諧的因素隔絕在外,也同樣是為了守護我們心中所在乎的東西,所以——”她總結道:“要是每個人都像你一樣不去追究,聽之任之,那還要警察做什麽。”違法亂紀的那些人還不反了天了。

    說完她滿懷期待的看著他,卻聽見他輕飄飄的說了一句:“看重一樣東西,並去守護它,是因為內心在乎。”換言之,他對抄襲的事情完全不在乎。

    冉棠梨歎口氣,對他這種對所有事情都事不關己的態度有點無語,抬頭的時候視線掃過他身後,眸光一動,忽而問了他一個不相幹的問題:“你家裏為什麽連台電視機都沒有,你平常都不看電視?”

    慕洛塵沒想到她突然轉了話題,目光下意識循著她看向客廳空白的牆麵,“不怎麽需要。”

    ……

    冉棠梨沉默著看了他半響,心裏突然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想,對於造成他這種對於外界一切都漠然視之的態度,想來想去也就隻有兩個原因,一是心理原因造成對於外界抵觸或者恐懼的情緒,不過對於這一點,看起來如此正常的一個人,顯然是不怎麽可能,那就隻有第二個原因了——

    想到這裏她眼睛倏的一亮,手指打在桌麵上不自覺地敲動著,看著他幽幽道:“你以前是不是被愛情傷害過?”

    ……

    說完她目光直勾勾的盯著他,不肯錯過他臉上一絲一毫的表情,然後想當然的看見他那種有點無語凝噎的神情,就那麽直愣愣的抬著頭,她忽而有點想笑,難得的在他那張素來淡漠沉靜的臉上看到如此有戲劇性的表情。

    不過答案也昭然若揭,她不甘心,繼續問他:“或者你小時候生活坎坷,童年時代經曆過於崎嶇?”以至於造成不可磨滅的心理陰影?

    慕洛塵由此好像適應了她突然轉變的畫風,抽了張紙巾擦擦嘴,瞥了她一眼,淡淡道:“你想多了。”

    冉棠梨訕訕低下頭,看著麵前的空碗,然後抬頭定定的看他:“聽過灰姑娘水晶鞋的故事嗎?”

    她說:“每個人都想搶走灰姑娘的水晶鞋,最終卻被王子憑著水晶鞋找到了灰姑娘,所以說是你的誰都搶不走,放心吧,不管你看不看重,我一定會把你的水晶鞋給找迴來。”

    後來那天她給手機充上電開機就接到了冉父打來的電話,同樣是問她關於那篇文被指抄襲的事,撇開其他的先不說,單說她作為翻譯也不可能置身事外,更可況她家的公司因此也遭受了負麵影響。

    他們家的公司,有多少年了,都沒出過有關於抄襲的事情。

    掛了電話,看手機的時候才發現不知道什麽時候進來一條微信消息,點開看了看,是在上海的那天晚上,他給她迴的微信:快結束了,別走遠。

    還有一條:你在哪兒,我去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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