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光放晴。


    一早就有人牽著馬,帶著陳原等人的繳獲,去往那梁園。


    陳原等人收拾行裝,準備各種應用之物,也要離開莫家堡。


    時近午時,莫家中心的池塘邊,陽光懶洋洋的照下來,屋頂不時滴答著融雪的冰水。


    陳原等人就來到池塘邊。他很滿意看著身後的隊伍,來時一個個麵黃肌瘦,皮包骨頭,衣服也是破破爛爛。


    今天,就要離開莫家塢,個個恢複元氣,穿著也大不同。昨日拔下的匈奴的牛皮大衣,裘皮大氅,都被這些逃兵穿在自己身上。


    這些日子又天天吃肉,個個精氣十足,眼睛明亮。


    身後莫三站著馬車旁,莫家部曲正往車上裝炊具,羊肉,鹿肉,車後還牽著兩隻羊。


    莫三道:“陳原,你們果然好福氣啊。你看莫塢主還把莫家的一個草場讓出來,讓你們訓練。”


    陳原一笑道:“莫三啊,可委屈你了,還要陪我們幾天。”


    “哈哈,哪有什麽委屈?跟著你,不信你能虧待我?”莫三說著話,眼睛一直飄向那車上的大扇羊肉。


    陳原笑道:“我們可是一視同仁啊。所有兄弟人人有份,平均分配,你也不例外。”


    莫三喜的手有些發抖,滿麵堆笑道:“還是莫塢主知道我的辛苦,這才派我和你們一起過去,有事也好照應一下。”


    部曲裝完,陳原道:“莫三,是否可以走了?”


    莫三笑道:“當然可以,我們這就出發。”


    莫三剛要揮動鞭子,猛聽得有人喊道:“陳原,你們等等。”


    一個少女聲音急促而清脆,宛若鈴鐺響一般。


    陳原一愣,扭頭看去,正是那日在此見過的那夫人與給自己飴糖吃的美目少女,旁邊還有一個文弱少年,正大步朝這邊走來。


    他早聽莫三介紹過,知道應是莫夫人,還有莫家千金莫凝雪,還有莫家現在唯一在家的公子,莫畏。


    他們身後還有5個部曲,扁擔挑著筐子,筐子下麵是被褥,上麵麻布衣物疊的整整齊齊。


    莫夫人身披灰鼠皮大氅,大氣卻顯樸素。莫凝雪則依舊是白裘大衣,白淨如雪,和她白淨的小臉一般。


    陳原連忙躬身施禮道:“見過莫夫人,承蒙莫夫人照顧,陳原感激不盡。”


    莫夫人連忙道:“陳義士有功於我莫家,快快免禮。”說著話,陳原站起身。


    莫夫人仔細端詳陳原,一個月時間,吃飽喝足,天天有肉的生活,陳原果然變了樣子。他身高8尺有餘,寬肩膀,細腰身,英氣挺拔。劍眉虎目,炯炯有神。臉如刀削般硬朗,就像自己的大兒子一般。


    上次見隻是遠看像,這次近看都很像了。


    莫夫人端詳陳原半晌無語,隻是呆呆的看著。


    陳原也好生奇怪,隻有莫凝雪上前道:“母親,今日不是要送些衣物給陳原嗎?”


    莫夫人才轉頭道:“哦,是啊,陳義士,今日你們去練兵。怕以後見麵機會不多,特送一些衣物給你們,略表存心。”


    莫三連忙接過來,陳原叫自己的手下接過擔子,再次謝過莫夫人。


    陳原剛要告辭,莫夫人又說道:“陳義士,老身還有一件禮物送於你。”


    陳原一愣,不知道莫夫人何意。連忙辭謝道:“莫夫人當日贈我綈袍,你看我已穿在身。我在莫家,還承蒙莫家上下多多照顧。陳原感念肺腑,當思迴報。哪敢還要莫夫人再送禮物給我?”


    莫夫人臉色一臉,一副欲哭無淚的模樣,看看陳原道:“陳義士,你就權當幫我一個忙,好嗎?”


    陳原看莫夫人臉色十分難看,連忙道:“莫夫人言重了,小子無知,讓莫夫人難過,乃是小子罪過。莫夫人之禮物,我是千盼萬盼也想要的。”


    “那就好,謝過陳義士。”莫夫人輕輕說道。


    這時,莫凝雪走過來,手裏捧著一個籃布包裹。


    莫夫人接過包裹,輕輕打開,裏麵一雙土黃色麻布鞋子,極為普通。看起來沒有穿過,明顯是放多年的鞋子,那麻布都有些變色。


    莫夫人拿著鞋子,看了又看,淚珠在眼眶裏打轉,手又輕輕摸了兩下,然後抬頭看著陳原道:“陳義士,老身有個請求。你能否穿上這鞋子,給我看一下是否合腳。若合腳,就是我送你之禮物。”


    陳原看莫夫人情緒不太對,似乎有些認錯人的感覺,自己又怎麽忍心讓她失望呢?


    接過鞋子,隨即換好,不大不小,剛剛好。


    莫夫人淚珠一串串滾落下來,身子一晃,莫凝雪和莫畏趕忙攙扶住莫夫人。


    莫凝雪看一眼陳原道:“陳義士,你今日一走,還請多保重。如果有時間,常迴來看看可好?”


    一雙美目照著陳原,陳原卻無絲毫雜念,看著莫凝雪道:“莫家之事,我不當外事。莫夫人之恩,我永生難忘。”


    “這可是你說的,千萬別忘了。以後來看看莫家。”


    莫畏道:“陳原,且要多保重,秦家若欺負你,你也可報於我們。”


    陳原一笑道:“謝過莫公子。”


    陳原轉身剛要告辭,這裏是莫夫人明顯把他當做那被擄去的兒子。


    哪怕他長的不怎麽像,可是,莫夫人思子心切,權當是讓她心得到些安慰。


    陳原再次跟莫夫人施禮道:“莫夫人,陳原有幸得莫家厚賞。今日又得夫人送重禮給我,我現在身無長物。無有迴贈。以前聽的他人唱過一詩,臨別之際,送於莫夫人。


    “慈母手中線,遊子身上衣。


    臨行密密縫,意恐遲遲歸。


    誰言寸草心,報得三春暉。”


    陳原念完,莫夫人一邊含著淚,一邊跟著輕聲念道:“慈母手中線,遊子身上衣……”


    莫凝雪也是眼眶含著淚,更是顯得美目如洗一般晶瑩,低聲問道:“陳義士,這詩何名?”


    “遊子吟”。


    “遊子,遊子……”莫夫人輕輕念一遍,抬頭看看天,咬牙道:“謝陳義士贈詩,天已不早,你們還是早些趕路吧。”


    陳原告辭,讓莫三等人先行,自己走在最後麵。


    果然,如自己所料,莫夫人根本沒迴去,一直跟這隊伍,在後麵緩緩的走著。


    一直跟到橋邊,陳原迴頭再次躬身施禮,然後猛轉頭,再也不看。他知道,他有自己的路要走,莫夫人傷心的是自己的兒子。


    自己再遲遲不走,隻怕莫夫人更是難以從這傷心處脫身。


    又走了半裏地,迴身,隻見橋上還在朝自己凝望。


    陳原再次揮揮手,轉身加快腳步,跟上隊伍,朝南邊莫家的草場而去。


    莫家大堂,莫幽手拿一張紙,上麵是剛剛莫畏寫的《遊子吟》,低聲吟誦道:“誰言寸草心,報得三春暉。”


    反複吟誦幾遍,莫幽努力控製著自己。


    好一陣子,才開口問道:“你母親如何?”


    “迴來之後,大哭一場,現在躺下歇息了。由雪兒在照顧她。”


    “大哭一場,總能好一陣子。哎,你大哥二哥不知道現在如何?”


    “說不定,也正思念我們。”


    “一定是。”


    ……


    “你大哥二哥不在,不過你的婚事不可耽擱了。這兩天,就將婚事辦掉。”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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