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嘉怡的手術被安排在上午八點,沈婧不知道該怎麽撫平她緊張的情緒,在她被推進手術室前,她隻對黃嘉怡說了一句話。

    “等你出來的時候就是新的生活。”

    麻藥打下去的那一刻,黃嘉怡忽然有了勇氣,和林峰分手的勇氣。

    她流的淚,受的痛,怕的事,這些都是她一個人在獨自承受,而他卻依然過得自由自在。

    掛水的期間黃嘉怡也打過林峰電話,他的口氣很擔憂,他的語句處處充滿關心和愧疚,還有後來他打過來的兩百塊錢。沒有用了,當他剛開始選擇逃離的時候就已經沒有用了。

    她的不舍她的深愛都是被林峰自己一點一點消亡的。

    手術室的燈亮著,沈婧坐在走廊的長椅上,又想起那天那個消失的孩子。

    她坐了一會打算去自動販賣機那買瓶水。

    樓下熙熙攘攘吵鬧得很,沈婧買了瓶礦泉水倚在玻璃欄杆旁往下,她在四樓,下麵大廳中間擁著一堆人,還有記者的攝像頭和采訪話題。沈婧一眼就看到了一旁在拍照的李崢。

    一對小夫妻也倚在欄杆旁看熱鬧。

    男的說:“聽說前天醫院裏死了個嬰兒,是被自己爺爺弄死的,那老頭子和醫院裏的醫生串通好在嬰兒的腦袋上打了一針,就死了。”

    “啊?爺爺弄死孫子?為什麽啊?”

    “這孩子是唇裂,老頭子覺得這是殘廢還不如不要。”

    “真作孽,唇裂是可以治得好的啊。”

    “嘿,老人家知道什麽,什麽都不懂。這不,孩子死了孫媳婦就鬧啊,才剛生下來一個月怎麽就死了,一鬧,警察一查,就什麽都出來了。”

    “嘖嘖,這醫生也是...哎。”

    沈婧喝了口水,李崢正好抬頭一眼就看見了沈婧,一驚又一喜,拍拍旁邊的女記者指著樓上就大步走了。

    欄杆旁也有一排座椅,聽著樓下的吵鬧聲漸行漸遠,沈婧坐了下來,搖晃在手裏的礦泉水滋生出一些氣泡很快又沒有了。

    人世間的悲劇永遠在無時不刻的發生,醜陋的,殘忍的。

    “沈婧,你怎麽在這。”

    “陪朋友看做手術。”

    李崢坐在她身旁,說:“我來做點采訪,這次是大新聞。”

    “剛聽到別人說了,你們會如實報道嗎?”

    他拍拍

    胸脯:“當然,記者的職責就是報道真相。”

    沈婧輕笑了下,轉瞬即逝的笑容。她說:“希望你能一直做個這樣的好記者。”

    李崢說:“我發誓,我這輩子都會做一個好記者。”

    沈婧低著頭沒說話。

    李崢後背仰在靠背上,說:“我哥就是一個好記者,可惜,死了。”

    沈婧對李家的事情不是很清楚,這也是第一次聽李崢提起家裏人。

    她抬眸視線定格在對麵白色的牆壁上,問:“怎麽死的。”

    “一個意外。”

    “意外?什麽意外?”

    李崢臉色一沉,“一場誰也不知道的意外。我希望有一天我能知道當時發生了點什麽。”

    “嗯。”

    兩人沉默了一會,沈婧說:“我走了。”

    “沈婧,我聽說北京西路那邊新開了一家海底撈,要不晚上我們......”

    “對不起。我沒空。”

    望著她離去的背影李崢忽然笑了出來。

    他還記得第一次見到沈婧的時候,三年前過年的時候,他第一次跟著徐承航迴他家,大冷天的,她坐在院子裏的秋千上麵無表情的,不知道在看哪裏,耳根子都凍紅了。

    徐承航說不用管她,每年過年她都這樣,哦,平常也這樣。

    到吃晚飯的時候沈婧還坐在外麵,神情凝重,像是被凍住了一般紋絲不動,天邊越發黑沉,入夜的寒風也越發刺骨,她的臉已經被凍得慘白。

    沈婧的母親喊了幾迴她都沒有理睬。

    李崢不明所以,就問了句她是不是有不開心的事,就這樣簡單的一句問句讓整個飯桌瞬時冷卻了下來。他好像誤踩了雷區。

    李崢透過窗戶看到,沈婧的母親拉著沈婧的手麵前似乎在說什麽乞求的話,沈婧隻是漠然的看著她。

    他覺得這個女孩子腦子有問題。晚上睡覺時還和徐承航說,讓他帶他妹妹去看看心理醫生。

    徐承航說:“她本來就不正常。跟著她媽嫁過來的時候就這樣了。”

    “啊?那那時候她幾歲?”

    “大概14歲。”

    隔天清晨她又坐在那裏,李崢看著有點心疼,好聲好氣的說:“外麵冷,進屋吧。”

    那也是沈婧第一次和他講話。

    她說

    :“你別和我說話。”

    她的眼睛是內雙,很漂亮,可是卻如一汪枯水。

    李崢急了,說:“妹妹,你這樣耳朵和臉會出凍瘡的,會不好看的。”

    女孩子都愛美,他覺得他這話說得真是太棒了!

    沈婧起身,李崢以為她要進屋,沒想到沈婧徑自出了別墅院子的門,走了。

    起身的時候她輕描淡寫說了一句話:“你很煩。”

    留給他的背影是那樣的冰冷蕭瑟。

    沈婧留給他的永遠是背影。

    ——

    黃嘉怡被推出來的時候麻藥還沒推,她吃力的睜開眼,眼圈都是紅的。

    醫生說要好好調養,三天裏不要碰冷水,不要吃生冷的東西,一定要注意休息。

    在陪她等麻藥退的時候外麵又開始下起了大雨。

    昨晚她和秦森是淋著大雨迴去,一開始毛毛細雨後來就突然狂風大作,風雨皆來。

    想起秦森,沈婧嘴角彎了彎。

    他是擁著她一起洗澡的,理由是以防她再突然腰痛。

    黃嘉怡看得出來她似乎心情挺愉悅的,眼裏有著從前從未出現過的光芒。

    “沈婧,我想好了,我打算和林峰分手。”

    “你自己做決定,我不給意見。”

    “沒有了他我也能過得很好,可是,我就是覺得很難過。”她有了哭腔,“我覺得...覺得自己快要死了,想到他連氣都喘不上來。我真的那麽喜歡他,我真的......”

    沈婧沉默。

    ......

    她打了車把黃嘉怡送到家門口,再讓司機掉頭迴自己的小區,秦森在樓道下等著,看見沈婧開門,他跑過去給她撐傘,把車費也一並給了司機。

    “你怎麽迴來了,你朋友手術怎麽樣,她一個人住院應該需要人照顧著的。”

    沈婧搖搖頭,拉著他進屋。

    “手術挺成功的。別的你別問。”

    “好,我不問。”

    沈婧看到廚房的小方桌擱著一碗吃一半的米飯和半隻鹹鴨蛋,她皺眉。

    “你中午就吃這個?”

    “天氣熱,吃不下別的,就隨便吃點。”秦森點煙,還沒含上嘴就被沈婧搶了過去。

    “罰你沒有煙抽。”

    秦森忽然從後抱住她,雙手交叉摟著她的腰順勢在床邊坐下,讓她坐在自己的大腿上,抵在沈婧的後脖頸說:“所以你就自個抽起來了?”

    “上午在醫院聽到了一些不好的事情。”

    “醫院裏不好的事情居多。”

    “秦森,你說上次那個孩子還找得到嗎。”薄紗似的煙霧越過沈婧飄到秦森麵前,熏得他微微眯眼。

    他說:“希望找得到。”

    “希望...這個詞本身就是一種悲劇。”

    沈婧吸了一口,夾著煙遞到他嘴邊,秦森騰出一隻手掐著煙頭抽了幾口。

    他說:“你抽過的煙都那麽香。”

    “秦森。”

    “嗯?”

    “你是不是有戀香癖?”

    以前說她頭發香,做|愛的時候說她身體香,現在又說煙香。

    秦森:“可能吧。”

    他又說:“那你是不是有戀疤癖?”

    沈婧:“可能吧。”

    兩個人對視一眼緩緩的笑了。

    秦森掐滅手裏的煙,捏著沈婧的下巴板過她的臉,深深吻著,迴蕩在兩個人唇齒間的是煙草淡淡的幹澀味,似癮,似毒。

    他們都戒不掉。

    秦森架過她的腿,讓她跨坐在自己身上,雙手扶著她的細腰,順著柔軟的衣料而上。

    他問:“這次想用什麽姿勢?”

    “等會就要去上班了,別做。”

    “來得及。”

    沈婧摟著他的脖頸,雙眸泛起一陣水霧,鮮紅的指甲穿梭在他的發間。她一粒粒解開他的襯衫扣子,掌心貼著炙熱的胸膛,觸摸著起伏不平的疤痕。

    意亂因他,情迷也因他。

    “就這個姿勢吧。”她說。

    “喜歡在上麵?”秦森抓住她的手禁錮在胸前,挑眉問著。

    沈婧:“在你身上馳騁的感覺應該還不錯。”

    秦森單手解開褲子的皮帶,順便卷起她的裙子,撥開內褲的邊緣,不用脫光,就能實行。

    用的是沈婧那天自己挑的避孕套,很好用。

    她被撩到胸口的裙子落下,遮住了底下的一片春光。

    他貫穿的仿佛不是身體,而是她的靈魂。

    縱情大醉間,她喊了他的名字數百遍,像

    是在乞求這個人來救贖她。

    那個漫天雲彩交織暗沉無邊的夜晚,她放棄了呐喊,放棄了希望,站在懸崖邊,隻要縱身一跳就是解脫,站在河水邊,隻要沉淪淹沒就是結束。

    那個人卻在懸崖下鋪滿了雲彩,在河水裏灌滿了星星。

    “秦森......”最後一刹那,沈婧趴在他肩上渾身顫栗。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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