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黃嘉怡一夜沒睡,眼袋重,黑眼圈也重。

    這次,她依舊遲到了好久。

    慶幸的是沒有大太陽,有的隻是傾盆暴雨。沈婧站在地鐵口,冷風颼颼。

    這一路黃嘉怡都沒說一句話,沈婧也沒話講。直到掛水的時候,沈婧說去買包煙。

    昨晚她呆在房間裏抽了很久的煙,滿腦子想的都是秦森。他的一言一行,他的目光笑意。

    她真的...淪陷了。

    沈婧找不到醫院裏的小賣部,直接出醫院,到外頭的商店買,要過條馬路。

    急促的雨滴打在傘上,像是要穿透這布一樣,握著傘柄能感受到傘被雨打得搖搖晃晃的,進出醫院的行人都是腳步匆匆,隻有沈婧一個人,慢悠悠的走著。路麵濺起的水花打濕了她的鞋子,純白色鞋子的邊緣上早已沾上一層細碎的泥粒。

    可能是暴雨的原因,街邊人很少。就算有人也都是行色匆匆。

    路邊有鞋店雜貨店烤鴨店,沈婧走了幾十米才找到一家小超市。照理來說醫院外邊飯館和小超市應該是最多的,可這邊好像不太一樣。

    “拿包利群。”沈婧站在櫃台前,手裏拽著的傘雨水嘩啦啦的直往下滴。“再幫我拿個打火機。”

    收銀員:“一共17塊。”

    沈婧單手從單肩包裏拿出皮夾子,正琢磨著把傘往哪裏擱一擱,膝蓋那邊忽然被什麽撞了一下,手裏的皮夾子沒拿穩掉落在腳邊。淡粉色的皮質表麵黏上一片髒水。

    那個三四歲的孩子歪扭著小腳往後退了幾步,差點一屁股就坐地上了。

    是個女孩,紮著兩個小辮子,眼睛圓圓的。

    沈婧扶了孩子一把隨後撿起皮夾子抽出二十給收銀員。再抬眸的時候看見那孩子已經出了小超市,小腳一步一步的階梯上來迴挪動,屋簷上的水滴滴答答的,翹起的小辮子已經被雨水打趴下了。

    “這個孩子的家長呢?”沈婧接過找零問收銀員。

    收銀員擺擺手,“我哪裏知道。”

    沈婧看著收銀員,目光淡漠。收銀員被盯得有點不自在指指超市裏麵幾排擁擠的貨櫃說:“大概在裏頭挑東西。”

    沈婧說:“如果孩子在你這裏丟了,你負得起責任嗎?”

    收銀員不耐煩的撇撇嘴,按了手機屏幕上的暫停鍵,挪著肥胖的身子磨磨蹭蹭的去裏麵找人。

    沈婧放好煙和皮夾轉身想去把孩子抱進來,可是門口空蕩蕩,隻有屋簷不斷傾瀉的雨水,粗大的雨滴打在瓦片上響聲猶如擊鼓。路麵飛濺交錯的水花層層疊起,整個世界都像墜入了迷霧裏。

    她渾身一僵,一種最恐怖的想法赫然冒了出來,這種想法就像緊纏著她心的鋼絲線,越勒越疼。

    沈婧連傘都來不及拿衝到外麵,前麵,後麵,人煙稀少,根本沒有那個小孩子的身影。

    才那麽一分鍾,她渾身已經濕透了。

    隔壁小鞋店幾個中年婦女瞧了幾眼沈婧,暗搓搓的說這姑娘腦子有病。沈婧也聽不懂她們的方言,鞋店是開放式的門麵,沒有玻璃門的那種。

    她衝到門口,和那幾個婦女比劃了一下小孩子的模樣,說:“就剛剛,有看到嗎?”

    “沒看到沒看到。”中年婦女搖搖頭背過身挑鞋子。

    是布鞋,隻要二十塊一雙。

    坐在門口弄針線的老板娘說:“你說的是不是紮兩小辮子的?我剛看到一個男抱著一個小孩走了過去,那樣子,賊兮兮的,穿麽也穿得髒不拉幾的。那小孩子倒是幹幹淨淨的,怎麽,丟小孩了?”

    沈婧道了句謝謝,順著她指的方向跑著追了過去。她沒迴答那個老板娘的問題,那種眼神,那種口氣,隻不過是來看熱鬧的。

    超市裏兩阿婆四處兜了一圈,那句玲玲喊了無數遍,沒有人迴應。

    穿白色老布襯衫的阿婆癱坐在超市門口的地磚上,兩手拍打著大腿,哭天喊地,眼淚鼻涕流了滿臉。

    收銀員心口一跳,不知所措的愣在原地。門邊上還躺著那把藍色格子的傘,水浸濕了鋪在在門口做墊子的黃色紙板。

    明明大雨滂沱,人煙稀少,可是撐傘圍在門口的人卻是一堆,議論紛紛,隔壁鞋店的老板娘說:“丟孩子了!剛一姑娘去追了!”

    大夥一聽炸開了鍋。

    “幾歲啊,男的女的?”

    “怎麽丟的啊?”

    “怎麽大人都不看看好?”

    “是走丟還是怎麽的啊?”

    “這...要不要報警啊?”

    收銀員咽了口口水,顫顫巍巍的撥了老板的電話,迴報情況。

    密集的雨水打在沈婧臉上,刺痛難忍,眼睛酸得睜不開,路的盡頭隻有大雨。沈婧也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找不到,沒有,什麽都沒有。

    身邊的車唿嘯而過,一輛接一輛。

    沈婧忽然停住腳步,看著那些車從包裏掏出手機撥了110。

    天色仿佛在這一刹那陷入了無邊的舊時黑暗裏,有漫天飄舞的大雪,有密密麻麻的人群,有消失在這裏的人。

    ——

    秦森接到電話趕到警察局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三點多了。

    沈婧在電話那頭說:“你來接我迴去,好嗎。”涼薄的嗓音平緩的,滄桑的。他幾乎沒有聽出任何破綻。

    如果不是她說她現在市中心的警察局,他是怎麽不會想到她可能出事了。

    他掛斷電話衝出家門的時候,秦森覺得他可能從此萬劫不複了。

    警察局門口正亂的人仰馬翻。

    一個男的正指著一個女人破口大罵:“老子怎麽會娶了你這樣的女人!整天就知道打麻將,打麻將,現在好了,孩子都沒了!操他媽的!這日子不過了!”

    一個穿白色布衣襯衫的阿婆拉著那個男人的衣角,跪在地上,老淚眾橫,“兒子啊,都是媽不好,是我弄丟了玲玲,是我!你別怪紅梅,別怪她!都是我不好,我怎麽不去死,老天爺啊!”

    那婆子哭喊著就去撞牆。

    男人一把拉住自己的親娘,眼睛通紅:“媽,媽!你別這樣!”

    那個女人倒在地上,捂臉抽泣。

    男人又指向另外一個中年男人,大吼道:“人在你們超市丟的,他媽的,要是找不到,老子就弄死你們一家!”

    警察立馬出言警告男人。

    中年男人鼻子出氣,冷哼一聲,“監控都給你們了,我們不負責任的。”

    話落男人上去就揪住他的衣領,那一拳頭僵持在半空中,幾個警察死死的將他扣住,再次給予警告。

    “王先生,請你配合我們,這裏是警察局,丟了孩子很難過可以理解,但是出手傷人和威脅他人是可以構成犯罪的。”

    秦森看了幾眼從人群裏擠進警察局。

    沈婧坐在左邊角落的那排座椅上,挺著腰板雙手放在膝蓋上,規規矩矩的坐著,像是小學生上課的坐姿,雙瞳望著前方牆壁上的那個時鍾,動也不動。身上還披著毛毯,黑發濕濘一片,那雙白色帆布鞋已經成了泥色了。

    秦森走過去,她都沒有發現,他手輕輕搭在她肩膀上這才發現她渾身崩得有多緊,緊到微微發

    抖。

    “沈婧。”

    她動了動手指,顫抖的睫毛宛如黏在蜘蛛網上撲閃的蝴蝶,發白幹涸的雙唇輕微張合,吐出幾個字。

    她說:“帶我迴去。”

    門口的爭吵聲還在持續放大。

    秦森迴頭看了一眼,轉迴頭,一把橫抱起沈婧走出了警察局。

    沈婧摟住他的脖子,頭埋在他胸口,死寂般的沉默。

    秦森的後脖頸一陣刺冷,她手的溫度實在太低,抱著她,摸到的衣服都是濕的。

    外麵的雨從未減小。

    秦森抱著她迴到來時的那輛出租車上。

    沈婧蜷縮在車窗旁,雙手捂著臉,淺淺的吸了幾口氣。

    秦森對司機說:“去附近最近的賓館。”

    司機:“好點的還是一般的?”

    “好點的。”

    秦森和她解釋道:“你冷得在發抖,先洗個熱水澡再迴去。”這裏打的迴去要四十多分鍾。

    她點點頭。

    秦森點了根煙抽了一口,問沈婧:“要嗎?”

    沈婧沒說話,伸出手接了他遞的煙。秦森湊上前,按了兩下打火機,點燃。

    沈婧盯著那橘色的火星默了一會才抽了起來,蒼白修長的手指夾著香煙,抖得厲害。就像年邁的老頭子抽煙一樣,忍不住的哆嗦。

    秦森抽得很快,就那麽狠狠吸了幾口,一根煙就完了,他搖下一點車窗,扔掉煙頭。

    “發生什麽事了。”

    沈婧說得很慢,很小聲,“剛才在警察局門口沒看到嗎?”

    司機一聽,插嘴道:“我聽說是丟孩子了,好像是被人抱走了。哎喲,真是作孽。小孩子就愛亂跑,這做家長的就應該好好看著,一分心孩子出事了,後悔都來不及。不過抱走孩子的那個人也真是禽獸不如,我看新聞說,那些人把孩子抱走以後大多都是賣到山溝裏。找得還好,撿迴一條命,現在如果找不到,嘖嘖,估計這輩子都見不到了。那山溝裏啊,沒電沒信號,都逃不出來的。作孽啊作孽!”

    沈婧望向窗外模糊的道路,她什麽都看不清,手裏燃盡的煙灰掉落在她的衣服上。

    秦森嗯了一句,說:“有些山溝裏確實,進去了就別想出來。”

    沈婧輕笑了一聲,淡淡道:“是啊,進去了,就別想再出來。”

    大雨打在車窗上,模糊一片,她看不清外麵的建築物,什麽也看不清。

    作者有話要說:

    有人可能覺得一轉眼孩子就不見的這個事情不真實,那麽我必須告訴你,這很真實。

    在寫這個情節的時候,我也正好又聽到這樣的事情。就是那麽一轉眼的事情。

    挺無聊的,寫個小劇場,自行體會。

    嘶...嗯...嗯...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唿...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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