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騰到五點多才完事,其中一個小時是黃嘉怡躲在廁所裏抱頭痛哭的時間。

    那個孩子46天。

    沈婧本來想打的迴去的,可是黃嘉怡拉住她說要省錢。也是,兩千多,她拿出來後生活也成了問題,是該省點。

    到小區分開前,沈婧說:“明天上午九點,地鐵站見,記得把醫療卡帶著。”

    做人流前,要掛三天的水。

    黃嘉怡點點頭,失魂落魄的上樓。她走得每一步都軟綿綿輕飄飄的,又十分沉重。

    五點多的陽光依舊**,橘黃色的光染上她纖薄的身子,沈婧抬手遮了遮眼走幾步又放了下來,迴到小區的時候秦森正好下樓到垃圾,手裏還提著一蛇皮袋,聽裏麵玻璃的撞擊聲應該是啤酒瓶。

    沈婧快步走過去,拎起蛇皮袋的一角,裏麵的玻璃瓶撞在一起,叮叮當當響成一片。

    秦森咬著煙頭,低眉側過頭看了一眼沈婧,騰出左手夾住煙說:“迴來了。”

    “嗯。”

    他看著沈婧被太陽曬得有些發紅的臉,笑了笑,說:“我拿得動,你鬆手。”

    沈婧拽著那一角握得更緊了,說:“我知道你拿得動。你別扔這個垃圾桶,扔那個大的垃圾車吧。我上次看到有阿婆翻這邊的垃圾桶撿報紙。”

    秦森扔了半截煙,碾滅。拉過沈婧那一頭的蛇皮袋一角,扛在懷裏,說:“我不扔,我拿去小店換錢。”

    沈婧手裏一空,這些酒瓶子在他手裏好像真空的一樣。剛才他還是單手捏著蛇皮袋的結口拎下來的。

    她跟上他,“換錢?奧,好像是可以換錢。”

    沈婧記得小時候,還和父親一起生活的時候,父親每天晚上都會喝一瓶啤酒,然後再把酒瓶子原封不動的還給小店老板,能拿錢。

    十幾個酒瓶子,拿到三四塊錢。

    秦森加了點錢拿了包利群。

    沈婧走在他身側不聲不響,進屋前才想到一個說辭。

    她說:“你什麽時候吃晚飯。”

    秦森說:“我已經吃完了。”

    “嗯。那等會一起去學校裏打羽毛球,行嗎。”

    走廊的感應燈啪的又滅了,秦森跺腳,還是不亮。他說:“怎麽忽然想到打羽毛球。”

    隔著淡暗的光,她大約隻能看到他的輪廓,可是沈婧卻能在腦海裏自動映出他的

    樣子,黑濃的眉毛,狹長幽黑深邃的眼睛,薄唇挺鼻,短硬的發,額角似乎總是流著汗水。

    沈婧說:“我上次看到你書桌下有一副羽毛球拍,還有啞鈴,輪滑器。”

    他結實緊致的肌肉不是與生俱來的。

    秦森點點頭,他也很久沒有運動了,“那等會你叫我。”

    “嗯。”

    兩人開門進屋,剛進去一秒鍾,極其有默契的又出來了,異口同聲道:“停電了。”

    沈婧說:“我換個鞋子,不如現在就去吧。”

    “好,我也換雙鞋。”

    ——

    樓下那條路很寬,周圍幾乎沒什麽車輛和行人,可能到了晚飯時間,樓道口又坐滿了大媽,嘰嘰喳喳的也不知道在說什麽。

    “我們去哪邊打。”沈婧換了雙白色的帆布鞋。

    秦森背著羽毛球拍子的包沒打算停步,他說:“先去吃飯。”

    沈婧說:“你不是吃過了嗎。”

    “你還沒吃,你瘦,得吃晚飯,不然早上會低血糖。”

    沈婧低低的哦了聲。

    站在小吃街的十字路口,秦森問:“你要吃什麽。”

    沈婧站到他麵前,仰頭和他對視,嘴角噙著淡淡的笑意,說:“你對每個人都這樣好嗎。”

    秦森垂眸看她,沒過三秒就移開視線,答不對題:“吃麵還是吃飯。”

    麵前的人沒迴答,額頭上傳來涼涼的柔軟觸感。秦森渾身一震,對上沈婧細長的眸子,淡泊的沒有一絲漣漪。

    沈婧抬手拂去他額頭上的汗,微涼細嫩的指腹滑過他的皮膚攜走一顆豆大的汗珠。她說:“吃麵吧,想吃麵。”

    可能因為臨近放假,麵館裏的人不多,除了他們倆還有兩個流裏流氣的男人。沈婧點了一碗牛肉麵。

    秦森忽然對著老板說:“不要加香菜。”

    沈婧把菜單還給老板,雙手托著下巴,饒有意味的盯著秦森看。秦森被她看得不自在,咳了兩聲說:“別看我。”

    “你說,人為什麽總是會做出一些口是心非的舉動。”

    秦森沒聽明白。

    沈婧說:“秦森,我不覺得在你身上是浪費時間。”

    他遞到嘴邊的水杯就定格在那了,溫熱的唿吸吐露在玻璃杯上模糊了一片。秦森試圖辯解什麽,或者再給她做

    做思想教育,但是卻憋不出一個字。

    良久,他喝了一口水說:“你還小。”

    沈婧微微蹙眉,“實際年齡不能說明什麽,看一個人得看他的心理年齡。”

    那碗麵上來之前,秦森又重複了一遍那句話,“真的別在我身上浪費時間。”

    沈婧迴答:“人總是口是心非。”她拿起秦森喝過的水杯喝完了剩下的水,麵不改色的看著他。

    秦森點了根煙,笑了笑,看起左上方掛在上方的電視機,六七點正是新聞時間。說是江西xx縣暴雨被淹似洪水,水位已經漫過一輛普通轎車的高度。那個做現場報道的記者穿著藍色的透明雨衣站在車頂在做敘述,狂風驟雨胡亂的拍在他臉上,眼睛都眯成一條線了。

    沈婧看他看得入迷,偏頭瞥了一眼電視機畫麵。

    那個記者似乎有點眼熟。

    這則新聞結束,畫麵切換迴主播那裏。

    沈婧繼續小口的吃麵,秦森半斜著身子一口一口的抽著煙,微微眯起的雙眸緊盯著電視機。

    沈婧忽然輕輕的笑了,說:“這麽認真看新聞的人,在我印象裏,好像隻有爺爺輩的人才會這樣。”

    秦森抖了抖煙灰,也笑了,“所以說你還小。”

    白茫的煙霧徐徐上升,繞過他漆黑的眸子,沈婧忽然怔住了。

    這世界上,可能再也沒有人能笑得那麽有味道了。

    這次,沈婧沒再反駁他。她可能真的太小了,以至於看不透他眼底最深處的東西。

    從麵館裏出來,外邊的天色早已換了個麵孔,昏昏沉沉的,西邊雲層疊起,橘紫色的晚霞染亮了整個天空,偶爾湧來一陣陣悶熱的風。

    “去你學校操場打球吧,你剛吃完飯,走過去正好。”秦森說。

    從校門口到操場最近的路就是穿過小樹林,就是每個學校都有的那種小樹林。沈婧記得她好像就去過五六次,都是因課程或者作業要求才去的。

    學校注重園藝方麵,環境非常好。說是小樹林,但是整個園林麵積很大,黃嘉怡和她說過裏麵種了柚子樹,橘子樹,桃樹,結果實真的能吃。

    期末,學校的人一下子少了三分之二,所謂的小樹林裏情侶三三兩兩,數也數得出來。夜色的漆黑越發逼人,原本鬱鬱蔥蔥的樹木花草轉眼都隻能在殘輝下做一片黑色的剪影。整個園林的路燈屈指可數,還十分暗淡。

    她和秦森行走在一片幽幽的黑暗中,可能園藝師傅剛修剪過草坪,沈婧問道陣陣的青草香,很清爽。

    小路的分岔路口。

    秦森說:“我不認識路。”

    一條是筆直的小路,一條是斜岔開的彎曲小路。

    沈婧帶他走了第二條路。

    “走過這個橋再往前走一段就是了。”她臉不紅心不跳的說著。

    其實她也不知道哪條路更近,條條大路通羅馬,總能走到目的地的。

    木質的水橋有七個彎,有點像上海城隍廟那邊的九曲橋。初夏,正是睡蓮開花的季節,可惜湖麵一片漆黑,什麽都看不到,連香味也都被青草味給掩蓋了。

    秦森說:“現在放假學生都走了,前街那些店也要關門了,以後吃飯可沒那麽方便了,幾乎沒有外賣。”

    沈婧說:“我知道。”她還想說些什麽,前麵連接的木板有一塊是凸起的,她沒注意腳下,活生生的絆到了,眼看著要往前傾,慌亂間腰被緊緊的抱住。

    和上次幾乎一模一樣的姿勢。

    秦森從後麵攬住她的腰往自己懷裏帶,怕她摔著,力道大到似乎要把她揉進身體裏。

    沈婧輕輕的唿吸了幾下,有些驚魂未定。

    “還好嗎?”秦森的聲音從頭頂上方傳來,炙熱的掌心緊緊貼著她的小腹。她穿的是棉麻的t恤衫,很薄的那種,他觸摸到的仿佛是她的身體,不帶任何隔閡的。

    沈婧兩手抓著他的手腕,他的懷抱和手臂是她唯一的倚靠。

    晚風拂動,橋的對麵是一排的竹林,葉子團在一起被吹得嘩嘩作響,剩餘的都是耳邊秦森有些濃重的唿吸聲,粗重而平穩。

    不知道是被他的體溫感染了還是今天的溫度真的太高,沈婧覺得臉頰發燙,什麽東西酥酥麻麻的從腳底一路鑽到天靈蓋。是以前從未有過的奇異感覺。

    後麵傳來稀稀疏疏的人聲,秦森鬆開了她,還在站在她身後,兩人挨得依舊緊密。他說:“走吧。”

    沈婧後背一涼,鼻息間縈繞的是他身上淡淡的肥皂香。

    再往前是個小花圃,三盞路燈排在一起,很明亮,路麵也夠寬也平整。

    秦森說:“要不就在這裏打吧。”

    沈婧點點頭,說:“可以。”

    其實,對她來說在哪裏都一樣。

    秦森把兩

    幅拍子拿出來,沈婧說:“我不會打。”

    他愣住。

    沈婧說:“打球也不一定得會打和打得好,鍛煉到身體就好。”

    橋那邊走出來一對擁在一起的小情侶,男生摟著女生的肩膀,女生摟著男生的腰,相依相偎,說著隻有他們之間才明白的話題。

    沈婧的視線追隨著他們走了很遠很遠。

    她並不羨慕這樣的情侶,在遇見秦森之前。

    作者有話要說:在7點15分會更新第25章防盜章,將於26號晚上7點替換。

    可以不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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