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而有力的兩下敲門聲。“是我,開門。”

    床頭櫃上的手機鈴聲戛然而止,屏幕隔了幾秒暗了。

    沈婧跑過去開了門,秦森拎著一個紅袋子進門,麵上的尷尬揮之不去。

    “你看是這些嗎?”

    沈婧沒看隻是點點頭,“謝謝。那個,你能借我件衣服嗎,我想洗個澡。”

    秦森拿過手電筒,在衣櫃裏翻騰了一會拿出件t恤給她,“這是新的,我隻穿過一次。你...褲子要嗎?”

    她拿著衣服比了比,“不用,你的衣服對我來說是裙子。”

    他身材高大,衣服都是比較大號的,她比較瘦人也不高,穿他的衣服有種被塞在麻袋裏的感覺。

    沈婧拿著東西進了浴室,連同那唯一的光源。

    秦森鬆了一口氣,倒坐在床邊,望著幽黑的屋子思緒飄到剛剛買衛生棉的場景。

    那家24小時的便利店也要打烊了,這一片好像都停電了。

    他說完等等關門四個字以後杵在那也不知道該說什麽,那老板娘熱得有些不耐煩。

    “關門了,不賣了。”

    他眼一閉,心一橫,“幫我拿兩包衛生巾。”

    “啥?”

    “衛生巾。”

    摸黑一片,隔著淡淡的月光,秦森能看見老板娘似笑非笑的臉龐。

    “要什麽啊,日用的還是夜用的啊?買給女朋友啊?”老板娘還是挺眼熟他的,雖然今年才開的店但是這個男人一直來買煙的。

    他說:“各拿一包吧。”

    臨走時老板娘說:“要不要紅糖啊?”

    他想到沈婧有些蒼白的臉色點點頭,又買了包紅糖。

    衝完澡,沈婧打開袋子的時候一愣,除了兩包軟軟的衛生巾還有一小袋硬邦邦的東西。她照著手電筒,是一包紅糖。

    怪不得這個袋子有點重。

    紅糖。他是怕她痛經嗎?

    沈婧粘好衛生巾,把撕下的粘條扔進紙簍。他的衣服很柔軟很寬大,遮到膝蓋上方。她把舊衣服折好塞進了裝衛生巾的袋子裏。那包紅糖,她放在了小方桌上。

    她不太會痛經,有也隻是偶爾,或者就一會會。

    秦森隻是瞥了她幾眼,也看不清什麽,t恤是黑色的,黑乎乎的一團,看到的隻是那兩條白花花的細腿。她沒

    穿拖鞋,□□著腳一步步向他走來。

    他忽然起身,說:“你好好休息,我去上班了。”

    沈婧嗯了聲,問道:“幾點迴來。”

    “七點半左右吧。”

    “好,我等你。”

    手電筒在桌上,光速打在衣櫃上,她背著光,秦森看不清她的神情,但她的聲音柔柔的又那麽薄涼,像河麵的薄冰撩得人心癢。

    我等你。

    秦森忽然笑了,他拿過掛在衣櫃把手上的外套,披在身上,又從鞋櫃裏拿出一雙黑色的皮鞋,他說:“以後不要隨便在男人家過夜。”

    沈婧坐在床上,她看著他的背影,輪廓深沉堅硬。她說:“我是第一次。”

    唔,這話就更有深意了。

    秦森穿戴完畢,把手機擱在口袋裏,去開門,他頓住腳步,沒迴頭,說:“別太輕易相信別人,女孩子在外自己當心。”

    沈婧垂眸,他已經走了。

    空氣裏似乎還迴蕩著他的話,他的聲音。

    沈婧躺在床上,又抱住了他的被子,盡管有些熱。她睡覺的時候喜歡抱東西,如果懷裏空蕩她會失眠。

    難得,一夜好眠。

    她沒有再做那個夢,夢裏取而代之的是那個寒風刺骨裏的溫暖,有些顛簸,有些急促,很久很久之後,她看到了寒冬初升的太陽。

    次日清晨,她依舊睡得熟,吵醒她的是門外一陣陣的敲門聲。

    還有女人細軟的嗓音。

    “秦森,秦森。你在嗎?”

    “秦森。”

    沈婧揉了揉眼睛,一時還沒分清自己睡在哪,深思恍惚的開了門。

    楊茵茵穿著碎花吊帶的長裙,手上還戴著編織的珠子手鏈,一頭長發紮在一側,看上去十分溫婉。她敲門的手還定在半空中,一動不動的看著給她開門的人。

    不是秦森,而是個女人。穿著他衣服的女人!

    寬大的t恤,裸|露的雙腿。

    楊茵茵兩手握緊,垂在身側,問:“你是誰。”

    沈婧看到陌生的麵孔倒是清醒了幾分,特別是認出她是誰以後。她說:“我是秦森的鄰居。他現在還沒迴來,你要進來等一會嗎?”

    她實事求是,可是人家根本不買賬。

    楊茵茵說:“鄰居?鄰居為什麽不睡在自己家裏,鄰居

    為什麽穿他的衣服?你到底是誰?”

    楊茵茵有點嫉妒了,嫉妒得眼睛都紅了。眼前的這個女人皮膚比她好,長得也比她白嫩,看上去年紀也比她小。她到底27了,逢年過節別人問起年齡,她總是很自卑,如今好不容易遇見秦森這樣好的男人,適合她的男人。

    沈婧說:“我是他鄰居。”童叟無欺。

    “我不信!哦~我認出你了,你不就是昨天晚上一起在披薩店吃東西那女的嘛,你怎麽會——嗬,你不會是故意......”

    沈婧微微蹙眉,平緩的說道:“你要不要進來等他?”

    楊茵茵愣住。這又是什麽戲碼。

    樓下樓道裏傳來腳步聲,沈婧聽得出這是秦森的腳步聲,她指指走廊口說:“他迴來了。”

    楊茵茵剛轉身,秦森就出現了。

    秦森也是一怔,他的手裏還提著兩碗熱騰騰的小餛飩。

    他說:“你怎麽來了?”

    楊茵茵不知道是急哭了還是委屈的哭了。她說:“昨晚後來彭伯和說我你......然後我就打你電話,我知道你11點上班,所以我想十點半打你電話叫你起床。你一直不接,早上也是。你又生著病,我一急就問彭伯要地址找了過來。”

    “我沒事。”秦森頓了頓,“你還有什麽事嗎?”

    楊茵茵指著沈婧問道:“你不是打算和我交往了嗎,那她是——?”

    秦森說:“鄰居。”

    楊茵茵有些不信,但是她不想在秦森麵前大吵大鬧,隻能悶聲不響。

    沈婧說:“借我電話,我去找人開鎖。”

    秦森把手機給她,“走廊外有開鎖的小廣告,你打那些電話就行。”

    她按了幾下手機,說:“你手機沒電了。”

    秦森看了眼楊茵茵說:“你還有事嗎,不上班?”他又轉頭對沈婧說:“來電了嗎,充電器在書桌上。”

    “我...我,嗯..你真的要和我交往嗎?”

    秦森說:“我們的事迴頭再說,我先幫她開鎖,她身體不舒服。你去上班吧,都快八點了。”

    楊茵茵看了他一眼,拽著小背包的帶子走了,走得有點急還有點沉。

    秦森進屋關門,她正彎腰充電,那個插座在書桌下方。寬大的t恤下是纖細的腰肢,隨著彎腰的動作,後背的衣料向上拉起一截,正好遮到屁股那

    塊。黑色的衣服,白色的腿,視覺衝擊很強。她的腿很細很直,又很白嫩。

    “來電了?”他把兩碗餛飩放在書桌上,脫去外套進廚房洗臉刷牙。沈婧看著那件藍色的外套,聞到了機油的氣味。

    “嗯,好像昨晚12點多來的。”昨晚半夢半醒間時,她聽到空調打冷氣的聲音。

    秦森那著那條淡藍色的毛巾抹了把臉,混沌的腦子也清醒了些。沈婧坐在床頭看著桌上的餛飩,她問:“這是買給我的?”

    “嗯,吃吧。”秦森拿起另外一碗解開塑料袋,唿了兩口就吃起來。

    沈婧擠了點牙膏用手指在牙齒上抹了個遍,簡單的漱口。

    沈婧依舊吃得很小口很慢,她看了他幾眼。

    他吃東西真的很快很大口。

    “你是北方人?”她忽然問道。

    秦森吞下最後一口小餛飩,說:“嗯。”

    怪不得,感覺很漢子。

    吃飽喝足,手機也能開機了,那個開鎖的說要到中午才有空。

    秦森說:“你先在我這待一會。”

    沈婧不好意思再睡他的床,她說:“你昨晚一夜沒睡,你休息吧,我在廚房那邊坐著就行。”她看到他的書桌上排列著十來本書,好像都是一些小說,一眼望去映入眼簾的是‘真實故事改編’這幾個字。書旁邊還堆疊著很厚的一達報紙。

    她說:“我能借你的書看看嗎?”

    “你看吧。”秦森坐在床邊,左腮動了動,在舔上牙槽,他煙癮犯了。已經兩三天沒抽煙了,對他來說是個新紀錄。

    沈婧挑了一本,名字叫《社會的另一種姿態》,封麵上的標語是:光明和黑暗,永遠在並行。

    她的指尖摩挲過那一行字,身體和思維都停駐在那幾個字上。眼前浮現過很多東西,她的柳眉微微彎曲,默不作聲的捧著書去了廚房。

    書裏還夾著一張紙,是一張超市的收據,夾在第207頁。

    那一頁的開頭是:那是一個陰暗齷蹉的地方,雖然山清水秀,每個人臉上都漾著幸福。可是我知道,這些都是遮掩。就像白天掩蓋了月亮,其實它一直存在著。

    沈婧看了很多遍,最後甚至背出了這段話。她又拿著那張收據看了起來。

    衛生紙,辣醬,榨菜,男士內褲......

    日期是2015年3月11號。

    她放下紙條夾在這頁裏,這本書他去年開始看的,看了三分之二。

    秦森躺在床上很快就睡著了。

    天氣太熱,廠裏好多機器都罷工了,一夥人忙了一晚上,還有兩台沒搞定。

    靜謐的房間裏隻有空調徐徐的冷風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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