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浩最後還是沒帶著周語一起去,他把周語送迴家後,就自己開車走了。

    而周語也不知道他所說的老地方是哪裏,隻能揪心地等了一個晚上,期盼著第二天瞧見他還是好好的。

    可是第二天,江浩卻沒有來上學。

    周語唯恐他出什麽事,熬到放學就跑去了江浩的家。

    她門鈴按了許久,江家的阿姨才急匆匆從裏麵跑出來,瞧見周語在門外,便將她請了進去:

    “小姑娘,昨天浩浩去哪裏了啊?弄得一身血迴來,江先生昨天發了好大一通火,把他摩托車都砸了……”

    周語尷尬地笑了笑,不知道說些什麽,隻能趕緊隨著阿姨上樓。

    江浩的房間比她整個家都要大,總體是米白色,看上去跟他本人不搭極了。

    周語進來的時候動作很小,也沒吵到陷在被子裏睡覺的江浩。

    她湊近去看江浩,就看見他臉上倒是還好,沒什麽青青紫紫,但裸/露在外的胳膊跟腿上都有破皮,尤其是胳膊,看似是被什麽鋒利的東西劃傷了。

    他的床是白的,被子也是白的,皮膚更白得近乎透明,鮮豔的傷口就那麽袒露著,叫人想忽視都難。

    周語悄悄地跟阿姨耳語道:

    “怎麽都不包紮一下?”

    阿姨也是無奈,小聲迴答周語:

    “昨天晚上鬧得厲害,江先生直接就把人關了禁閉,我哪裏敢去觸黴頭送藥。浩浩半夜裏才被放出來,累得直接往床上倒,還是我逼著他去洗了個澡,不然今兒傷處肯定化膿了。”

    周語咬了咬唇,又道:

    “阿姨,您把藥拿來,我來幫他處理。”

    阿姨本是不放心小姑娘來處理傷口,但又想到自己做慣了活,重手重腳的要是把人弄醒了,少不了又是一頓氣受。倒是這小姑娘,浩浩平日裏也著緊,就算是被吵醒也舍不得發火的。

    阿姨又下去把藥箱拿上來,特地開了江浩的房間沒關上,怕周語要是與江浩吵起來了,自己也能及時聽到趕上來勸勸。

    周語學過醫,救過病人,甚至還縫過自己的傷口。江浩的這點小傷看著嚴重,但尚未傷及內裏,不過是皮肉傷罷了。

    她動作輕柔地幫他消毒上藥,又小心翼翼地拿繃帶一圈圈地繞。

    纏繃帶的動作很大,周語還一再擔心江浩在途中醒過來與自己發難,好在

    江浩昨天像是累慘了,今天由著她怎麽折騰都沒醒。

    等周語處理完了一邊的傷,繞到另一邊去上藥時,江浩才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瞧著自己麵前近在咫尺的這張臉,好半天反應不能。

    等他瞳孔聚起神,第一個動作僅也沒去推開周語,而是一骨碌滾進軟綿綿的被子裏,把自己上上下下裹了個嚴實,渾身像是炸毛了般,聲音都不由自主地高起來:

    “你怎麽來了?!”

    周語滿眼痛心地看著他把身上的紅藥水蹭到了被子上,手中的繃帶還尚未來得及纏上:

    “昨天你還說不會受傷的。”

    她長相並不豔麗,瞪人的時候也沒什麽威力,軟軟糯糯如同嬌嗔,讓江浩的起床氣瞬間就散了一半。

    瞧見他沒有動作了,周語又起身去拉開江浩的被子,把他拉出來:

    “你躲什麽躲啊,一個男生還藏……藥水都蹭到被子上了,等我把繃帶綁好再睡也不遲……”

    江浩正想掙紮,傷口卻碰到了周語的手臂,不由得又是一陣撕牙咧嘴,不敢再有大的動作。

    他低著頭看她小心翼翼地纏繃帶,那雙細膩的手把粗糙的繃帶一圈又一圈地繞到自己手臂上,他的皮膚被她微涼的手磨蹭得起了一陣雞皮疙瘩,但意外地並不討厭。

    江浩自己平時從沒認真打理過傷口,繃帶這種東西更是被他丟到了不知道哪個角落,如今被人這麽小心嗬護認真對待,心裏頭無端端地就泛起一絲甜蜜來,恨不得時間再慢一些才好。

    他出神地瞧著周語,等她幫他處理了全部傷口,才迴過神來,背過身去對周語道:

    “你先轉過身去,我穿個衣服。”

    周語瞧了瞧他的表情,見他不似生氣的模樣,就應了聲,聽話地轉身。

    江浩又在原地待了一會兒,他腦海裏出現了一個很奇怪的念頭,讓他想得臉紅口燥的。但奇怪的是,他自己似乎並不想要抵抗這個念頭,甚至還覺得甜蜜極了。

    江浩對自己有些挫敗,他一個手下那麽多小弟的大哥,沒想到居然也有一天會栽在一個小丫頭的手裏。

    江浩歎了口氣,開始撈起衣服往身上套,像是任命了似的。

    周語背後悉悉簌簌的穿衣聲音沒多久就停了,然後是他略帶沙啞的聲音:

    “好了。”

    可能是因為在家裏,江浩穿得很隨便,不過是係了一

    件睡袍罷了。

    但他正值青春,又長期打籃球。身材比起瘦弱的書呆子更加結實,比起中年的啤酒肚更加賞心悅目。

    周語轉身的時候,江浩正抱起床上的被子,那被子沾了藥水與血跡,是得拿下去洗洗。

    他一彎腰,這睡袍底下的風光更是盡顯無遺。

    原本他就算是隻穿了個褲衩,也是叫人心動不已,如今穿了個睡袍,胸口處被他刻意遮得一絲不露,卻忘記了留點布料擋擋自己下半截身子。那雙修長的腿直直地沒入黑色的布料裏,走動間就能瞧見他結實的大腿,似露非露地更叫人移不開眼睛。

    江浩抱起了被子,轉身又緩緩地朝著周語走來。

    周語不知道他要做什麽,就那麽站在原地瞧著他過來。

    他一步步走近,一抬手就把周語蒙在了被子裏。

    周語還沒反應過來,傻傻地頂著被子,好一會兒才想起要反抗,掙紮著要扯下被子。

    江浩勾了勾唇,趁著她還沒出來,低頭湊近她,隔著被子飛快地在她臉上親了一下。

    周語僵在了原地,隨後更迅速地扯掉了被子。

    因為隔著被子,她不確定剛剛那一下是他用手摸了自己還是其他。

    她狐疑地瞧向江浩的時候,他還是那副兇狠的霸道模樣,低頭正在撤自己的被單,都沒看她一眼,動作間還露出了些許傷口。

    周語一看到他身上的傷就忘了剛剛的事,她怕他動作太大扯到傷口,趕緊從他手中拉過床單:

    “你要做什麽告訴我就行,我來幫你做,你好好呆著別亂動。”

    江浩笑了一下,眸中蕩開些許愉悅溫柔,這次他沒把她蒙著,就那麽伸手揉了揉周語的頭,低低道:

    “那我……是不是要好好謝謝你?”

    明明在正常不過的一句話,被他這麽刻意壓低聲音說出來,就染了許多別樣的意味。

    周語手一抖,一把扯了床單連同被子抱著一起往下走,瞧著竟像是落荒而逃。

    江浩在周語身後又低低地笑了幾聲,隻覺得這般模樣的她也是很可愛。

    周語在快步走下樓後,表情才稍稍恢複了正常。她走到衛生間裏,把被子床單一股腦兒地交給阿姨,伸手卻緩緩地捂住了自己的臉,不敢再去看鏡中的人。

    她心顫了。

    剛剛那一刹,她居然心顫了。

    且不說秦豐能不能在來來往往的任務中保持自己,她自己,已經開始動搖了。

    哪怕頂著任務的殼,現在在這個身子裏的人是她,心顫的自然也是她。

    愛一個人到底是什麽呢?

    曾經信誓旦旦地覺得,哪怕是時間空間的隔閡,隻要心裏有他,自己就能堅持下去。

    一日見不到就等一日,一年見不到就等一年。

    她百年都等過來了,現在卻越來越彷徨迷茫。

    這就是愛麽

    愛,就是這般痛苦難受,將思念繞滿了心頭,唿吸一次都帶著疼痛的麽?

    死乞白賴地求天道給的幾麵,在那短短的時間裏,甚至來不及說幾句情話。

    她多想他現在就在自己身邊,多想那個摸著她的頭的人是他!

    可是他不在……

    他們就算是見麵,那也是奢侈。

    相思入骨。

    她又多想拋掉一切枷鎖,見一個愛一個,幹這活的人本就孤獨,哪怕是偷了別人的愛戀也好,裝作他們愛的是自己,來得到些許的慰藉。

    可是她還是做不到,那日的溫存親吻,夜夜伴著她,讓她忘不掉他的音容笑貌,不肯接納別人。

    她從開始到現在,心境已經變化了這麽大,那麽秦豐呢?

    他現在在想什麽?他身旁的人是誰?他在哪裏……

    周語很不想承認,但事實就是,她所了解的一直都是最初的那個秦豐。

    他們就像是兩個禁心禁欲的修道士,遊走在人間,鬼魅似的撩撥眾人,在撩撥成功後卻頭也不迴地離開。

    無情無義,沒心沒肺。

    他們之間有愛,但那分明又像蠶絲那般脆弱,伴隨著他們互相越走越遠而岌岌可危,隨時都會斷去。

    周語站在鏡子前,瞧著麵前這熟悉又陌生的模樣,魔怔了似的自言自語:

    “劉芸,劉芸,我是劉芸,我是劉芸。我愛江浩,愛著江浩的我才是正常的……”

    連自己都騙不過又怎麽騙別人。

    反正謊話隻要說一千遍就能成真了,不是嗎?

    周語再抬頭時,眸中的暗潮湧動都漸漸平息。

    她似乎說服了自己,麵上帶著小女兒將去見心上人才有的潮紅羞澀,輕輕地推開門往外走去。

    作者有話

    要說:你們始終要記得,周語與任務世界的人越甜蜜,這對她與秦豐的感情而言就是越大的背叛。

    不要覺得寫了任務很輕鬆水到渠成就是甜。

    我這裏,就沒有百分百的糖。

    玻璃渣都裹著著。

    這是一盤死局,你不做,你不能存活於世;你做了,你就對不起愛人。

    這也是一盤活局。

    你不愛了,不就好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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