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明幾淨,魔造天光撲灑,斜入窗台,留下溫熱的光斑。


    朝氣蓬勃的孩子們就坐在那些座位上,各自做著自認為隱蔽的小動作。


    在保育院,不同的教師主張不同的課堂規則,但唯有一點是共通的,那便是一份‘隻要不擾亂課堂秩序就不會被製止’的寬鬆。


    作為麵向嬰幼兒階段的福利教育設施,即便是在魔界區,孩子施行什麽嚴苛教育,更不會像羽蛇傳統那般不惜一切的灌頂教育。


    不論是教學方式與教學內容,都算是魔界區教育裏最保守的那檔,幾乎可以對標現界的普通人類學校。


    然而這裏的學生與教師都並不普通。


    正因如此,這以興趣培養為主,實際學習為輔的教育方式,理應會讓課堂的秩序顯得格外自由散漫,但就像曾經提過的那樣,這座保育院的經營目標之一,是讓這些天生特別的孩子們學會敬畏規則。


    所以不同教師的不同課堂規則中,常存在些特別的鐵律,一旦觸犯就會迎來足以讓其銘記一生的嚴懲。


    保育院的孩子們大多都有達成這類成就,畢竟孩童本就活潑好動,各自不一的身體素質與能力天賦,更是容易培養某些盲目的自信,轉而初生牛犢不怕虎地挑戰權威。


    在這方麵,肉體、智力天賦愈出眾者,愈是可能度過不平穩的童年。


    隻要他們自認天才,就注定會在一次又一次地在那挑戰權威的挫敗感中,感受世界的逼仄。


    相較之下,小奧默這樣說是半惡魔,但卻不論怎麽算都隻是個人類孩童的類型,反而會比所有小夥伴都要早的,認知自身的弱小。


    於是便有了當時保育院的眾所周知——小奧默一直很守規矩,甚至你忘了什麽規矩的話,可以去問他。


    熱衷源能修行,拒絕大腦裏塞芯片,保育院有不少孩子都是這樣選擇的,他們大多有被長輩囑咐過要這樣打好基礎,卻也因此少了「過目不忘」這份看似微不足道,實則版本t0的tag。


    然後用不了多久,就會因為學習成績上被一個‘人類小男孩’長期踩頭而幡然醒悟。


    又或者,幹脆就想去教訓那個‘人類小男孩’。


    他們自然有這個能力。


    畢竟魔界區雖名為魔界區,但本質是個非人特區,其居民種族上的豐富程度,甚至比卡茲戴爾那個所謂‘薩卡茲’種族所囊括分支還要多樣。


    在這裏,起跑線勝過人類的異族到處都是,而孩童的矛盾發展成肢體衝突也不需要怎樣複雜的緣由。


    倘若小奧默隻是個普通的人類幼崽,那他大抵有機會體驗一番經典的校園霸淩。


    但結果大家都清楚。


    熱衷觀察,理性思考的小奧默,即便初時很不成熟地作為綜合成績第一,狠狠當了一段時間的出頭鳥,但那也隻是積累上的不足。


    光憑有意識地觀察,有目的的思考,他就已然算是孩童中的‘開悟者’。


    不曾放鬆對環境的關注,對處境的思考,甚至早早找上了老師。


    某位吸血鬼在羽蛇麵前的大放厥詞,可以說是沒有大人幹涉前提的‘合理構想’。


    但現實就是有大人幹涉。


    毫無‘小孩氣節’的小奧默,自小便已深諳‘我叫老師’的降維打擊技巧,並且最重要的是——他知道找誰才真正有用。


    之前說過,保育院的每位老師都奉行著不同的課堂規則,照應著不同的人生理念,更照應著各自接人待物的立場好惡。


    有些老師並不在意學生們的矛盾,有些老師甚至熱衷推波助瀾,隻為看到自己想看的東西。


    但也有老師要締造完全的秩序,不允許憑那一時想法的鬥爭。


    更有老師試圖締造家庭式友愛氛圍,會主動阻止矛盾的出現。


    在個位數的年紀,更在變化過小的成長環境下,有大把的孩子注意不到這些老師特地外現的處事風格,更別說比對總結。


    在他們偶爾想要求助大人都會找錯人的時候,小奧默已經找到了最強外力的借助方法,並且還從中悟到了‘要換著找’的意識。


    不能老是隻找那最好說話的,也不能一直依賴那個最管用的,更不能讓那些家夥覺得自己隻會找老師,要尋覓一個哪怕老師不出現,也一樣能將那份壓力帶到的辦法……


    作為幼兒園時期就已經在想這些的小孩,小奧默在某種意義上已經可以等同那些靠著‘重生芯片’的科技亦或轉世類別的源能勘破胎中之謎的家夥。


    但也正因清楚他的根底,知曉其差異,所以他才被那麽多大人關注,更被他們評價為最省心,也最有前途的孩子。


    比起源能、比起肉體修行上的天賦,這類逐漸跳脫天賦範疇的異化,才是更為少見的特質。


    而對此,孩子們並不清楚。


    他們隻是愈是優秀,愈是能察覺老師們對小奧默的偏愛,可他們的優秀又受限於環境與時間,完全無法跟上老師們的視野,便隻會更加不解,更加惱火,甚至更加嫉妒。


    直至被仍在一點點的學習、發現、總結的小奧默,發覺適當給周圍人正反饋也很重要,於是逐漸收斂不自覺的外顯,開始主動表現出無害、示好的一麵,給一點點地修複那本就兒戲的裂痕。


    小孩子的悲歡向來如此兒戲,隻是兒戲的悲歡仍然要以真誠來填,而非還以同樣兒戲的應付、敷衍。


    它們或許很好愈合,但卻絕不是隨便愈合。


    重視是第一要義,便是奧默在與他們同樣年紀的時候悟出來的道理,而懷抱著這一目的而來的他,在當時重新融入群體,重新修複各方關係的路上可謂是無往不利。


    當然,並沒有成為孩子王。


    在一群天賦和能力強到很容易出現流血事件的小孩群體裏,這孩子王多是一件美逝,小奧默著實無福消受,更無意成為那樣顯眼的存在。


    他隻是把自己塑造成了邊緣工具人,雖然有些會親昵地喊自己哥哥的,年紀更小的後輩們,但更多時候都像個二三流手遊特有的主角——別人一有需要就會想起他,除此之外常不起眼。


    這種生活直至提早畢業,被莫裏森.林頓帶走後,大家才發現班裏,甚至是學校裏最萬能的磚,突然就消失了。


    而且還比大家消失的都早,許多孩子都無法習慣。


    尤其是那些習慣遇到問題就找小奧默想辦法,儼然將其當做外置大腦的家夥們,更是一時猶若發現手遊玩家棄坑後,整個世界都停擺了的手遊角色。


    從一種仿佛生活缺了一塊拚圖的悵然若失感,再到好似人生都缺了一塊拚圖的抓狂感……


    “聽起來像是某種抱憾終身流。”隔著屏幕的茜小姐如此點評,繼而警覺。


    “小蛇你當初認識幾個女同學!”


    “雖說幼兒園時的約定也是極東漫畫的常見討論,但還請放心,孩子的不懂的事有許多,但唯獨懂得不能輕下諾言,這在魔界區算是最基本的常識教育。”


    “所以是一次諾言都沒有過?”茜小姐並未被徹底轉移話題。


    “有過,但是是與嬤嬤在內的老師,也就是切割關係的那番話,本質也是一種契約。”


    “又是她啊,我還是持保留態度哦~!”女孩豎起食指戳在屏幕上,但實際給攝像頭並沒有拍到那樣的細節,“我很懷疑惡魔的倫理觀,小蛇不準跟她獨處!”


    “好的,那麽我能問問茜小姐那邊的古利特宇宙故事改製進度了麽?”


    “這麽幹脆?”茜還有意外,聽到後麵這句話便頓時得意洋洋地高喊:“八成了!”


    “有數碼醬幫忙看著,連出版平台都有聯係上,預計12月中旬調整完成,到時候給大家看看,沒問題就可以春節推廣!”


    “還得考慮原版的發行吧?我不覺得裏麵會有咱們這些人,雖然肯定會有你。”


    “所以才快進到春節推廣哦!!這樣可以多點話題度,而且也避開了那一版的時間,避免粉絲爭吵,數碼醬對這種同人發行很有研究誒!”


    “那便再好不過,最好提前通知失馬、阿蓬、內海裕太他們,比起網絡同步,我認為可以幹脆聚一聚。”


    “喔!可以哦!不過小蛇你背後那條尾巴是……”


    “霍爾海雅小姐,”聞言而迴首,看了眼那晃擺的灰黑色尾巴尖,奧默麵無表情地指了指邊上正好探頭的銀發女人,“不要打擾別人通話。”


    “我很想見見小茜嘛,開學了迴界門區,隔這麽遠感覺真是寂寞呢。”女人捂著半張臉,好似分外難過。


    “是小茜嗎?我也能看看她嗎?小奧默?”


    “?!”聽到這熟悉聲音的茜小姐,在屏幕那頭繃緊炸毛了,“小蛇你剛才答應過的!”


    “是的,沒有獨處,霍爾海雅小姐也在。”


    走在街頭人行道,也走在周圍人詫異的目光中,奧默麵無表情道。


    此刻,他的左右分別是修女與羽蛇探頭,倆人都湊得有些近,豐裕的壓迫尚能繃住,但各自的後腦勺已經奪走了他視野裏的屏幕。


    讓他默默地選擇將屏幕與麵孔距離拉開,得以能夠自然後挪。


    “這有什麽問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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