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境一事,時至今日早已出現變化。


    變化在於昔日的奧默.林頓在醒時從不知夢境之實,亦常在日常的思索中,詫異於生活裏的某些習慣並不應當。


    生活習慣自然也包括待人接物,其中最為突出者,無疑在於對令態度的軟化乃至親近。


    不難懷疑,亦不難猜測,更無從怪罪。


    畢竟在那一切的未知之中還有著那兩輪即便沒有記憶也仍然留下深刻印象的夢境,讓他不得不承認自己正蒙受‘夢醒無記憶’的福。


    且不說是夢境的必然,還是令給的福澤,最近這些天的夢就確確實實的,開始鮮明了起來。


    尤其是在夢中有茶座時。


    有著周日寧靜輪廓的茶座,難免讓魔人想到曾幾何時的摩天樓。


    所謂的荒魂之說,如今看來當然隻是戲言,這倆姐妹的靈魂就是那般異常地互相纏繞,難舍難分,甚至能在一方沉睡之時,以對方的姿態、對方的波動於夢境行走。


    而在這之中最為諷刺的無疑是,周日寧靜在被茶座異地登錄時,察覺不了一點。


    隻能說林頓家的親子關係確實是這樣倒反天罡的,從某人的生前到生後,總是如此。


    就算這魔神沒有經過任何的學習、訓練,並不太懂自己那被神性純化的部分力量該怎麽用,那神性厚重之後的被動效果,也一樣能讓他有輕鬆鎮壓離軀遊魂的本領。


    奧默雖然一度希望他去報個黑客班,但也隻是覺得對方平日太閑。


    哪怕對方一大早就發消息過來,說好像做了個怪夢,一覺醒來就有些莫名其妙的記憶,內容是好像與自己在光怪陸離的地方閑逛什麽的……奧默也隻會給她發一句:


    【你想說什麽?你暗戀我?】


    但這些都在他那不僅僅是特地誘導,最後更是無情背刺的操作下,化作一份格外複雜的情緒。


    接著終端屏幕還會開始鬧鬼。


    像是什麽‘經過不懈努力成為女人的玩物一樣’,你若同她談起,大概還會是一副‘關你屁事,老子樂意’的態度。


    然後那邊就會發來一串需要和諧的髒話。


    當然,後者其實還是挺丟人的。


    這種心態就像是在長假看到大學生待家裏的家長,老是會念叨對方出去走走,起來運動運動,多少找點事做。


    畢竟奧默.林頓身上還擔著一份不小的神性,四舍五入也是位魔神。


    但這般生前生後的互養,也是當代社會親子關係的常見一幕,顯然不包括亞力克西斯.凱利夫這家夥。


    老是窩在自己的終端裏看熱鬧看笑話,必要的時候還是該幫自己卡一下賽博女鬼吧?


    不過這隻是小問題。


    雖說做妹妹的的確是在降靈學作高材生,其本身亦有絕佳的靈性,天生便能做到常人所不能之事,但周日寧靜這種一直以來常態就是遊魂的家夥居然連自主性都無法保障,很難說是真的丟人,還是對妹妹過分溺愛寬容的結果。


    不然呢?


    讓對方知道茶座深夜夢境聯機找自己玩?


    那他可真得找亞力克西斯要房租了。


    於是奧默也就壓根不跟她提這事。


    莫裏森是養父,他擱那兒占內存,屁事兒不幹,很正常,這四舍五入也算是賽博贍養。


    雖然某種意義上講,亞力克西斯也像是茜的養父,或者是那種來家裏不多,但每次來都會給你帶來零花錢、新玩具的,總是沒個正行的親戚叔叔,會給你帶來非常輕鬆快樂的相處記憶。


    不過講道理嘛,一大早發消息來明示什麽昨晚夢裏有你什麽的,你換其他一個同齡男性看了,不也都得冒出這種感想來?


    奧默和他們的區別,也就是知道真相,卻又不想展開這話題而已。


    而她偶然間闖入茶座的知覺之後,卻能被後者重新接管意識後無縫銜接。


    “下次你幫我攔下吧。”奧默對著屏幕道。


    “女巫獸不知輕重,我那養父沒這本事,這個工作思來想去,也隻有你能做。”


    “謔~我還以為你會繼續無視我。”


    平日裏也算是沒少搭話,但就是幾乎不被奧默理會的亞力克西斯,眼下終於被主動招唿一次,倒也沒什麽揚眉吐氣的得意忘形感,反倒是繼續擺出一副脾氣很好的輕佻長輩模樣:“那女人也不能給你造成什麽困擾吧?有必要特地為她做個安排?”


    “還是說,你隻是想讓我別閑著?”


    這些天沒少旁觀奧默與莫裏森交流的亞力克西斯,多少也看出了些東西。


    對此,奧默隻是搖了搖頭。


    “沒什麽事非得是有必要才做的,就像是按照必要的話,我本該就那樣讓古立特把你重新關押帶走。”


    “可怕~可怕~”以一副笑意難掩的腔調,亞力克西斯這一貫的說話方式自有一份嘲諷,“我該感謝小茜找了個不太遵紀守法的男友啊~”


    “你的確該感謝她。”


    “在當事人選擇不理會的前提下,就算我是她男友,也不打算以‘為她討債’來替她作這決斷。”


    “哈哈哈,”聽了這話,亞力克西斯倒是忍不住發出真切的笑聲,“說什麽債,明明她在那時很輕鬆不是麽?”


    “解放自己,委身黑暗也是一樣舒適,你應該也清楚,我給了她一段最舒暢的時間,而她也為我帶來了那份愉快真切的享受,我們理應對等。”


    “為你?”奧默反問,不去管這人前半段對自己角色曲歌詞的複讀。


    早在杜鵑台時,奧默就給裕太那幫人聽過他們各自的角色曲,有人臉皮薄的趕緊抗拒,也有人滿意得想將其當做鬧鍾、手機鈴。


    亞力克西斯當然不在奧默的分享之列,隻是聯邦的互聯網信息太過發達,祂自己不難找出,然後投入後者那般滿意的行列中去。


    平日沒事都會哼兩句。


    考慮裏麵那句‘茜空が黒く染まる時/深紅天空染上漆黑之時’的歌詞會頻繁出現,且會特地在‘茜’的發音中停頓,作以景喻人的處理。


    那完全就是誘惑女孩報複社會的怪大叔模樣,也會讓祂在奧默眼裏的變態度持續上升。


    可謂是相當的kimo。


    “嘛嘛,比起個人意願,彼此交換才該是重點不是嗎?”


    “很遺憾,我認為重點是被你拋開的個人意願,即——是否自願這點,”青年麵無表情地翻炒著鍋裏的食材,“它將直接起效於判斷的價值觀,也讓我對你提不起丁點認同。”


    “哪怕我們本質是同類人?”


    “無法苟同,我想你大概已經習慣了以偏概全。”


    已經見過太多似是而非的奧默,對同類的概念理解也在愈發變化,人與人之間的相似並不少見,但那與其說是同類,不如說是某方麵的同類。


    每個人都是多麵立體,每一麵都或許能與他人有所映照。


    正如他與特雷西斯、望、切列尼娜等人,都有或多或少的相似之處,但若要就此稱作同類,他覺得不行。


    接觸得越多,越可能瞧見更多的不同之處,最近幾天和切列尼娜頻繁親密接觸的奧默對此更是體會良多。


    倒不是說什麽xp分歧,隻是聊的越多,就越能在那五花八門的話題裏發覺些不同的看法理解。


    除了求同存異別無他法,你總不能和眼前這家夥一樣完全無所謂的下黑手。


    “好吧,那就不說這個了。”


    眼下,反倒是亞力克西斯退後一步。


    “你的情緒掌握能力倒是小茜完全比不了的,同時也意味著你的思維根深蒂固,哎呀,小茜以後會被她的男友牽著鼻子走吧~”


    “這話放在當下還真是格外諷刺。”


    “喔?什麽?有什麽我不知道的le…事發生嗎?”


    “你想說樂子吧?”


    奧默那能從奧特曼的臉上瞧出情緒的感性視野,也能從一張板結的鐵殼子臉上看出‘細說一下’的好事目光。


    “怎麽可能,我隻是關心你啊。”


    經典的茶言茶語,讓奧默幹脆沉默。


    隻是這沉默與其說是不想讓對方稱心如意,不如說是事情本身非禮勿言。


    一覺醒來就看倆開荒者在嚐試訓練模式,其中一人更能端起手機展示訓練模式的手法練習截圖什麽的……


    可謂是字麵意義上的:經過不懈努力成為了女人的玩物。


    這種事顯然不可能給亞力克西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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