惆悵。


    瞥了眼那在靜音模式中略略震動的手機,隻要上麵不是那可愛的黑發馬娘頭像,她便懶得理會。


    也沒心情理會。


    畢竟她才剛被那樣的馬娘拒絕。


    不,也不能說是拒絕吧。


    畢竟那份聯係未斷,隻是要略作調節,為了讓對方更好地奔行於賽道。


    賽道……


    茶座也終於是要正式地踏足舞台了,她在很多時候都對此缺乏些實感。


    畢竟…那個木訥沉靜,對奔跑本身的熱愛尚不如與無數靈魂交友的女孩,看重的從來不是奔跑,而是她在乎的那些靈魂本身。


    其中也包括自己。


    ‘朋友’。


    她這麽稱唿自己,也是源自自己有意的誘導。


    周日寧靜並不希望被茶座察覺自己是她親姐的事實,這同時也是全家都在有意營造的狀態。


    自安美區的賽場上退役,卻混得並不如意的長姐,一度被卷入安美區的灰色領域。


    當年那位橫衝直撞的年度馬娘在一片複雜的灰中反而走出了陰霾,闖出了漆黑周日的名號,成為成年馬娘中的佼佼者。


    那麽代價呢?


    便是與家人的疏離。


    你在那個世界的唿風喚雨,並不能給家人帶來怎樣的認可與自豪,反而會給他們帶來實際的麻煩乃至威脅。


    哪怕是那令她無比嫌惡,一度像個黏在鞋底的口香糖般甩不掉的千明代表,也都談不上真正的敵人。


    屬於調查她的人群之中,最沒威脅的一批。


    這種人不會從你的家人下手,不會將你的親人視作伱的破綻。


    不論知道多少,看過怎樣的肮髒,他們也終歸是站在陽光下的人。


    這種人在世上占據著大多數,但卻不妨礙除此之外的那麽一小撮少數,能給你帶來最嚴峻的危險。


    所以周日寧靜成為了茶座的‘朋友’。


    以名馬娘特有的雄厚資金,再押上在灰色領域馳騁得來的人情,她購買過一份常人難想的服務。


    ——星係範圍的認知改變。


    隻為做到連血親都忘記你的存在。


    哪怕那勝過記憶的情感仍有留存,也會被下意識地轉向其他結論。


    如此的套餐服務,再配上與協會內部通氣後的記錄篡改與加密……周日寧靜,便得以消失在大眾的記憶中。


    就連某位自小d馬娘的魔人聽到她的名號,都覺得陌生。


    誠然,這種認知改變,改變的也隻是認知。


    算不上常駐常新的洗腦。


    所以倘若有人搜集了無數證據,將現實擺在那些人眼前時,就算無法喚醒記憶,也是一樣的麻煩。


    在她從安美區脫離的近十年來,這種危險家夥也隻出現過一次。


    不僅意識到了她身份的異常,還搜集了她十幾年來活躍所導致的諸多不協調記錄,幾近察覺真相,最終險些找到她家人那裏——


    ——盡管並未走到最後一步就被她所粉碎,還是給她留下了極為深刻的印象。


    自那之後,周日寧靜甚至不再出現在父母麵前。


    成為了隻有茶座才能看到的‘朋友’。


    說到底,她不就是為了那個女孩兒,才從安美區迴到界門區的麽?


    一個自小就被ura協會發掘的賽馬娘,被安排至安美區的特雷森尋覓自己靈魂的‘天命’。


    且不論賽馬靈魂的命運戰勝與否。


    一個自小出區留學,幾乎變作土生土長本地馬娘的周日寧靜,注定與父母沒多少交流。


    別說感情了,不波及他們隻能說是出於女兒的義務。


    而在這種狀況下,能讓她真正觸動,甚至為之一度傾盡所有的……


    她從懷裏掏出了這個年代格外少見的實體錢包。


    展開的透明夾層中還有著一張更加少見的實體照片。


    照片裏,少女模樣的馬娘臉上掛著暴躁而又危險的笑容。


    而那站在她一旁,與她手牽手的馬娘幼童,臉上卻掛著童真卻又含蓄的微笑。


    那孩子從小就那麽乖巧,並對她的一切充滿好奇。


    偶爾從安美區迴到界門區的日子裏,也都是那宛若跟屁蟲般的孩子站在她的身前身後。


    更對她參與過的競賽如數家珍。


    唯一的叛逆是那孩子不接受安美區咖啡……這倒也不重要,畢竟周日寧靜她自己也不執著那種飲品,倒是會給她寄些安美區的咖啡豆來。


    咖啡豆總是無辜的。


    盡管出產瞬間便已掛上了產地的痕跡與風味,但後天的烘焙與衝泡方式不同,仍能令其綻放出多姿的風采。


    但在很多時候,大家都隻在乎前者。


    出身,抑或天賦。


    會被送去安美區的賽馬娘,比起追尋賽馬靈魂的天命,更多的理由,其實是無法抵達界門區那中央特雷森的入學標準。


    畢竟她又不是從小就向往安美區。


    打從一開始時,周日寧靜與父母的關係都還算是相對融洽。


    父親會對她學生時期的暴躁叛逆頗有微詞,母親卻也會在丈夫數落女兒時袒護女兒。


    小女兒茶座總是在這種時候很擔心的看著被數落的姐姐。


    這樣普普通通的四口之家,若非茶座喜歡著奔跑的她,想看到跑得更快的她。


    她大可不必接受安美區的特招邀請。


    但現在……


    她闔上了錢包,重新將之揣入衣兜,暗金色的眼中是在安美區學到的冷漠。


    茶座已經不會記得她曾向往的姐姐,自己也早已不在賽道。


    但那孩子也已經到了要自己上賽道的年紀。


    她有著比起昔日的自己,更加出色的天賦。


    能夠入讀中央特雷森的奔跑天賦,卻又偏偏有著那樣卓越的靈媒天賦。


    令她一度欣喜地以靈體的姿態前去接觸,更在那之後長期保留那副姿態,以至於讓手下都不禁感歎:


    ‘當幽靈真的那麽爽嗎?頭兒好像老是用那副樣子出現誒!’。


    周日寧靜自然懶得辟謠,也不願將妹妹介紹給手下們認識。


    畢竟委實說,認識她的人,隻消見過曼城茶座,就很容易猜出兩者的關係。


    隻是那樣的猜想嚴重缺乏證據,換誰來都得遲疑一下,然後感歎倆人‘真像姐妹’。


    並且在這個——不論是肉體還是靈魂,改變樣貌的方法都存在的如今,眼睛也是會騙人的。


    相較之下,『感覺』的可信度,便要高上許多。


    但鏈接兩姐妹的感覺之線,也就是那份比血脈聯係更加緊密的靈魂之線,如今也要考慮做些屏蔽,乃至短暫截斷。


    她無疑珍視著那份聯係。


    如此親密的聯係,能讓她感知茶座的情緒、狀態,乃至所在。


    是周日寧靜人生再開之後,唯一能感到熟悉不變的錨定點。


    如今那錨定點並未被撬出,但卻被作了令她不喜的加工。


    就當是給茶座留份私人空間——她大可以是這麽想。


    讓妹妹踏上那賽道,追逐她自小便憧憬過的速度的夢想,自己便也理應放開些手。


    但心中還是有些揮之不去的鬱悶與煩躁。


    尤其是茶座在通話中還提到了‘訓練員很困擾’。


    訓!練!員!


    很困擾?


    確定不是那家夥的直接提議?


    周日寧靜向來不憚以最大的惡意揣測那個訓練員,因為每當與對方相處,她都會想起那個險些打破她安排的家夥。


    委實說,這倆人並不像。


    一方是安美區敵對幫派的老大,一方是個新人訓練員與傭兵。


    前者懷著惡意,後者卻對她還算友善。


    但後者卻能給她以遠超前者的威脅感。


    【她的目標一直都是你,不要讓她失望】——奧默.林頓


    這樣一條消息發來,還不是以手機的渠道,而是數據世界本身的網路。


    也就是說。


    一道懟臉的彈窗,仿佛直接看著自己的表情一樣!


    ——你對我最愛的妹妹說了什麽?!


    本就複雜的情緒瞬間有了宣泄口。


    可她想,卻又無法直接去質問這一點。


    即便對方仍然寬容的為自己的言行保密……不,倒不如說正因為這種寬容,所以才更加憤怒!


    若對方是個簡單明了的混球,她就不用這麽惆悵煩躁了。


    “fuck!”


    惡狠狠地踹了一腳一旁的牆壁,周日寧靜卻又略略怔然地望向自己踹穿的牆壁。


    她那看起來隻是個小皮鞋的鞋子,內嵌金屬還有減震設計,完全能夠撼動這片數據領域的壁壘。


    踹穿牆壁自是不足為奇。


    但在踹穿牆壁之後,還有裂紋在不斷朝周圍延展,乃至於地麵與天花板上的照明裝置都開始搖晃時,她的表情與心態就不免發生些變化。


    尤其是緊接著還明確聽到了一道“orbsupremecalibur!!”的超大聲震撼混響音時,她的表情更是與受到驚嚇的茶座無異。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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