憶無心還來不及看到的是黑白郎君語落,便一掌轟了半片山壁。靈能催動之下整座山土石鬆軟、讓黑白郎君這樣一掌拍去,在半山上的鳳鳴閣竟隨之傾歪。

    被山壁吞噬的鳳鳴閣主從中跌出,麵色青紫,好一會兒才來氣。大口大口吸氣,什麽也顧不得,就連被埋前那最後一眼,也沒力氣去細想。

    讓人活埋不是什麽好經驗,心知今天出師不利,識時務者就是該退則退。約莫是大難不死,她一時間沒注意幾步遠處還有個人,待她有餘裕抬眼辨認,不輕不重的步伐,卻足夠沉得讓人,膽、戰、心、驚。

    黑白郎君抱著已失去意識的憶無心轉身,見對方抬頭愣愣直盯著他,詫異、驚懼、錯愕各種情緒紛呈,他隻道:「妳與斯文客有何關係?」

    她倒抽口氣,「為何你能從些蛛絲馬跡識出斯文客的痕跡?我不過是、不過是參照了寥寥數頁!難道整本《武林運命錄》都有斯文客留下的暗手?」

    黑白郎君沒有說話。他那雙血紅色的眼,已足夠看得人膽寒。

    確實整本《武林運命錄》都有斯文客的暗手。

    一般關於血影果的記述,均是寫『必以屍養』,而斯文客寫『要用屍養、卻也不能用屍養』。

    一句之差,手法異之千裏。

    「……我父是斯文客。」見黑白郎君瞇眼,她急道,「是當年扮成斯文客的其中一人!」

    此時黑白郎君才認真端詳她相貌。陌生的一張臉,全無半點熟悉之感。

    當年計謀玩得兇狠,受他之命假扮斯文客的有兩三人,她父為其中之一,所以她看過《武林運命錄》。

    是了,確實有這可能。

    那些人各自究竟是生得何種模樣呢?黑白郎君想不起來、也無意去想。

    那不過是成就黑白郎君的過往之一,於他,不足道。

    斯文客,隻是斯文客。

    ——不是黑白郎君。

    見黑白郎君未語,隻稍稍調了調姿勢,把懷中的女孩抱得更穩當些,鳳鳴閣主想逃,可她不敢稍有動作。

    她父親是假扮斯文客的其中一人並非謊話。

    父親身死時她尚年幼,但她記得父親說過的斯文客,智計絕倫、心狠手辣,從不在意牽連無辜,是殺神一般的男人;強者如斯,她對斯文客的敬畏根深柢固。

    她同樣追求強者之路。她是資質平庸之輩,

    為了變強,走旁門左道又如何?若有一天她能強如黑白郎君,到時誰敢對她多置言語?江湖武林,向來強者為尊!

    但現在那個強橫當世的男人站在她麵前。

    她心一橫,咬牙道:「種植血影果,不過是追求強者之道,你要看不慣我,死在黑白郎君手下,也算榮幸。」

    聽她這麽說,黑白郎君挑眉。他絕不是個念舊情的人,何況並無什麽舊情可念,但一見他便嚇軟腿的人,要殺,他都嫌浪費時間。「黑白郎君對妳已無興趣了。」

    這句話,不是真話。

    ……因為黑白郎君本就對此事毫無興趣,何來『已無興趣』之說。

    他開口問,隻是知道憶無心這女娃很煩,會想要追根究底。黑白郎君不在意,但他會準備答案應付憶無心的『為什麽』。

    當黑白郎君將憶無心放上幽靈馬車揚長而去之際,鳳鳴閣已被他拋諸腦後。

    ※

    伸手探了探憶無心脈相,黑白郎君得到個精力散盡的結論。

    除了精力散盡還有點什麽……像是中了迷藥。兩件事加起來,約莫她得昏個好一陣子。

    著了道這事三番兩次發生,隻能說,憶無心的戒心委實過低。一般人都不知該死幾次了,這其中真不能說沒有幾分運氣。

    他拎起她的手。小小的手,上頭有明顯地大片紅痕,那是方才要喚迴她神智的痕跡。黑白郎君自是留了力。若他真出全力,憶無心這纖細的手指骨會當場讓他粉碎。

    他又輕輕將之擱下。

    黑白郎君有幾分想把憶無心扔到悅來客棧的心思。有住客棧需求時他都會避開,他可清楚那是暗地裏的史家產業……就是知道才避開,隻要一想到放眼武林,嘮叨無人能出其右的史豔文他就煩躁不已,不如相忘於江湖。

    他指尖徐徐劃過憶無心麵龐。隔著極近的距離,最終不曾碰觸。

    牽掛縈懷之感猶未忘卻,他才別開眼一會兒,憶無心又把自己搞得身陷危險。

    半點都不教人省心的女娃,藏鏡人還真放心讓她一個人出來行走江湖?

    想到這兒,黑白郎君頓時來氣,撫上她臉,狠狠捏了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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