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陀龍深以為自己不該在場……看樣子,黑白郎君也沒當他在場。

    然後燕陀龍很好運地沒在今日被罕見的刺目場景搞得失明,因為黑白郎君的招牌笑聲下一刻隨即出現,嫌自己還不夠破壞氣氛似的揚長而去。

    憶無心對黑白郎君這樣的舉動,很習慣。真的,就連他走前扔下要她留在魔門世家的命令句也很習慣。

    憶無心不習慣的是那個對她溫和低語的黑白郎君。看著幽靈馬車絕塵而去,她拍了好幾下臉頰,想把臉上熱燙的溫度散去。

    「無心啊。」燕陀龍慢慢踱過去,他還沒瞎,看得出兩人間有那麽一種懵懂曖昧,尚未真正明確。他沒打算問。明哲保身才是聰明人。「跟本龍說說妳為什麽要追查那個鳳鳴閣。」

    「啊,因為我自己遇到,還有風逍遙大哥……」憶無心約略敘述她在合潮鎮遇到的事、以及風逍遙給她的訊息。重點的血影果她也沒漏。稍停頓,憶無心思及黑白郎君曾吐露說的隻字片語組;「燕陀龍前輩,你有沒有聽說過《武林運命錄》這本書?」

    「有、當然有。有一陣子這本書在武林中還滿有名的吶。」作者不跟妳很熟嗎?燕陀龍想歸想,還是很親切地解釋:「我記得《武林運命錄》曾經離開過斯文客手中一陣子,魔門世家趁這機會弄出了抄本。妳想看這本書我可以找給妳看,可是這本書沒有什麽用啊,裏麵雜學太多,易經卜筮、奇門遁甲、醫學藥理和武功秘籍都雜在一起,東西不能說不對,可是什麽都寫一半,很容易被誤導。」

    「……不能用為什麽還會有名?」對於未曾經曆那年代的年輕人來說,這是個直白又簡單的疑惑。

    「照理說這東西實在太久遠,年輕一輩沒多少人知道,妳是從哪裏聽到這本書?」

    「黑白郎君說……那是一本他以為早爛了的書。」憶無心覆述黑白郎君看似隨意、實則若有所思的話語。

    「我還想說妳年紀輕輕怎麽會聽過這本書,原來啊。」想來黑白郎君也未曾向憶無心解釋那到底是什麽吧。是啦,黑白郎君這人從來不多嘴、也不熱心。他會這樣帶著憶無心就足夠讓人詫異了,何況多費唇舌解釋他自己早扔掉的東西。

    燕陀龍對小輩比黑白郎君親切多了,他解釋道:「這本書的作者斯文客,在十多年前的武林中,他是第一流的陰謀家,《武林運命錄》就是他的殺人標誌。書的內容根本不是重點,魔門世家幫單純為武林做個記錄才收這本書。而且這書現在已

    經完全沒有用囉。」

    「斯文客死了?」江湖人去去來來,這也不無可能。

    「唉唷,他活跳跳的哩。斯文客就是現在的黑白郎君啊!」

    「……前輩,我沒辦法想象。」憶無心很驚訝。非常驚訝。她印象中的的陰謀家……應該是像北競王那般吧?憶無心對北競王沒有惡感,即便她知道前陣子苗疆一連串的動亂源頭。她對北競王這人的印象除了對方曾答應救治黑白郎君、對她很溫和有禮外,更多的是在黑水城中,金池阿姨寂寥的身影。

    「確實和他現在的形象完全不一樣。但妳這小娃娃不要以為他無智啊,他真有心,不必動武,就可以讓人自陷死路。雖然一掌打死對黑白郎君更簡單。」

    「我隻是覺得……他不喜歡陰謀家那些迂迴的東西。」憶無心這話,說得客氣了。

    「現在的人應該認為黑白郎君是直來直往、用哪裏有強手這種理由就可以□□弄的個性。不過為什麽沒有人會想操控黑白郎君妳想過嗎?因為,縱然可以投其所好控其一時,卻無法完全預測他的下一步會不會轉眼破壞已經排布好的局麵。」

    「我明白。對他來說,什麽善良、正義都是浮雲,他做事有自己的標準。」這一點,在她一次次對他提出條件、求他援救勝邪封盾時已有體會。

    他不毀網中人之約、也做到對她的承諾,善與惡在他眼中沒有不同;所以他受三尊三掌救了勝邪封盾,內傷沉重之下對戰網中人。

    那迴,憶無心得到極大的教訓。她可以拿自己的命去賭,身死也罷,都是自己的選擇。

    但她無法接受黑白郎君因她的請求,最終命危。

    那一刻她後悔、恨自己為何如此不了解黑白郎君這人;恨自己弱小,要靠他來救才能保命。

    所以後來,她學會逃跑、學會盡量不強求能力之外的事。

    ……雖然她偶爾還是會很軟弱地,在內心偷偷希望有黑白郎君的幫忙。

    因為自己實在是太過弱小,要對抗那些侵吞中原的力量,她猶如蚍蜉撼樹,微小得什麽作用都沒有。

    「妳要知道,武林頂峰那是多少人拚死也要強求的位置啊,黑白郎君能屹立不搖這麽多年,就足夠代表陰謀詭計對他不是什麽威脅。雖然他喜不喜歡動腦是另外一迴事。」

    「嗯。」憶無心很乖地點頭。關於黑白郎君的新形象,她需要一點時間細細想。

    因為,

    她想更了解他。

    想要知道過去如何造就現在的黑白郎君、想明白真正的南宮恨,究竟是什麽模樣。

    燕陀龍沒發現她的心思,隻道:「妳還要看《武林運命錄》嗎?」

    「我想知道血影果到底是什麽樣的東西。」

    「好啦,咱們先進去,我要花一點時間來找。」

    憶無心沒有看到《武林運命錄》的謄本。

    燕陀龍說,《武林運命錄》是本太片段也太偏頗的書。作為擾動武林的利器極好、作為閱讀的知識,極差。於是他找了記載月影草的書給憶無心閱讀,其中有農法、醫書及藥典。

    認真看過才知,月影此種異草有數種不同的養法;種出的果實分為一年一結與二十年一結。

    用水養,花開結果便是普通紅色的果實,酸酸甜甜的,還可以拿來當零嘴兒;以雄黃酒澆灌,結出的果實色白,有助運功行氣、活絡氣血,要成神功是不大可能,倒是可以食補來強身健體一番。

    至於血影果,必以屍養,果實二十年一結,色黑。正因養法駭人,才有血影果之稱。

    至於吃下血影果是否能真成神功?如果隻餘半日的神智也算是神功大成,那麽,確實能成。

    憶無心坐在藏書閣裏看得認真,燕陀龍見她認真便不打擾,到正氣山莊走踏時,順便通知俏如來武林裏出了血影果這事。不管後續如何,身為武林盟主,這事兒俏如來總該知道,最少心裏有個底。

    ※

    風逍遙從憶無心得到血影果線索後,往此處留心,還真讓他在某個山坳找到種植血影果的地方。

    他邊喝酒邊守株待兔了兩天,正考慮該不該繼續浪費時間,便讓他等到意料之外的人。

    「你說,合潮鎮的讓黑白郎君給毀了?」

    風逍遙隱在稍遠處的樹上,他跟憶無心說耳朵好不是騙人,為了偷酒練出來的耳力是真的不錯。

    耳中聽見的是個女人的聲音,配上對話裏的稱唿,風逍遙沒想到自己一等便等到大獵物。當然了,他眼睛也很好,隨時都要從鐵驌求衣眼皮子底下溜,眼睛不尖不行;雖不是負責鐵軍衛的諜報,但沒想到還有這種地方可以派上用場。

    「屬下無能,請閣主恕罪!」講話時唿吸粗重,身上可能有傷。風逍遙猜,這人大概是前些天在合潮鎮被黑白郎君嚇破膽的倒黴鬼。

    那人半跪在一個女子身前,女

    子身後站了四名看似護衛的男性。

    她看起來年約三十五、六左右?一身豔紫裙裝卻是婦人打扮,風逍遙瞬間想到女暴君,同樣也是一身紫的女人,很久以前還有個萬毒美人的稱號。

    「……罷了,別說你,天底下哪有幾個人能奈黑白郎君何?」女子歎道。「你眼所見,隻有黑白郎君一人?」

    「是、是的!隻有他一人!」

    不是還有憶無心嗎……風逍遙自然不知那人受了黑白郎君的威嚇,心裏納悶。

    「我聽說他身邊帶著個姑娘……看來是空穴來風。沒死算你運氣好,他饒你一命,我自然也不好殺你。」女子幽幽道,言談間對黑白郎君多有畏懼之意。

    風逍遙還沒探聽到這幫人為何要對苗疆出手,倒先扯出和黑白郎君那細縷如絲的幹係。

    他不先妄論,目前聽來,就是單方麵的懼怕。

    女子揮揮手讓那跪著的人離去,有種不耐煩的感覺。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又聽到另一個男聲開口:「閣主,黑白郎君……就這麽算了?」

    「他不是有興趣追查這事的人,咱們別和他糾纏。」

    沒錯沒錯,風逍遙有同感,黑白郎君才沒像他那麽苦命要來查這事——不過他旁邊的妹子有興趣,還說不準他到底會不會插手呢。

    「那麽苗疆那邊……」這正是他要的。風逍遙屏氣凝神聽著他們對話。

    「在風尖上,別試了。知道確實可以操縱那些沒了神智的人就行。」女子邁步要走,邊交代身後四人:「接下來好好挑選有些實力的人……笨點的,讓他們吃下血影果,方便咱們『使用』,你們明白……」

    女子話語被旋風般卷到眼前的褐色身影截斷。

    無視對方眾人錯愕神情,風逍遙還是那張笑嘻嘻的臉,捕風已經在手:「我不明白,麻煩說清楚一點好讓我可以跟老大仔交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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