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璧此人,撲朔迷離。


    從她嘴裏說出來的話,半真半假,而不到最後一刻,你壓根不知道她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假。


    傅恆無法分辨出她話中真假,索性……一句都不信。


    “德勝。”傅恆匆匆趕到養心殿外,“請替我稟報一聲,我要見皇上!”


    不等德勝迴答,一串腳鈴聲就在傅恆身後響起。


    後宮之中,行走間會發出這種聲音的,幾乎隻有一個人。


    “富察大人這麽急,有什麽事嗎?”沉璧叮叮當當地走來,臉上帶著明媚的笑容,“璧微笑著走入內院,溫柔一笑:德勝,麻煩順便通稟一聲,我也有事要麵君。”


    德勝嗻了一聲,轉身進了養心殿。


    門外,沉璧歪頭往傅恆臉上一瞅,諷刺一笑:“看來富察大人的理智還是戰勝了感情,哪怕眼睜睜看著她死,也要為自己的主子效忠呀。”


    傅恆背過身去,不想理會她,但下一刻,沉璧卻繞到他麵前,手一抬,一隻梔子花紅寶石耳環晃動在他眼前,點點碎光融進他瞳中。


    沉璧拎著那隻耳環,對他笑:“她答應了。”


    僅僅四個字,卻如同閃電雷鳴響在傅恆耳邊,炸得他頭皮發麻,聽覺視覺甚至語言能力,都在一瞬之間消失了。


    將從魏瓔珞處得來的右耳耳環強塞進他手裏,沉璧聲音一沉:“富察傅恆,你辜負了她第一次,還要辜負她第二次嗎?”


    傅恆低頭看著掌心的耳環,如同看著一顆生生從胸口掏出來的心,久久不語。


    “容妃娘娘。”門忽然開了,德勝從裏頭出來,對二人道,“皇上說有事要辦,請您迴寶月樓去,他晌午有空,一定會去看您。富察大人,請進吧。”


    傅恆深深看了沉璧一眼,轉身進了養心殿。


    身後,遺珠顯得有些不安,壓低聲音問沉璧:“主子,他會說出去嗎? ”


    “名利財富,權勢地位,他應有盡有,卻還是不快活。”沉璧腳步輕快的如同一隻小鹿,明媚陽光照在她臉上,她舒心地笑道,“那麽這個世上,能讓他快活的就隻有……一個人了。”


    養心殿內。


    傅恆行過禮,道:“皇上,奴才是為了霍蘭部的軍報而來。”


    “這件事,朕已經知道了。”弘曆道,“我已遣海蘭察領兵,協助兆惠將軍平叛,還有何事?”


    傅恆:“既然皇上已安排妥當,自然無事。”


    弘曆:“那就跪安吧。”


    弘曆望著傅恆離去的背影,若有所思,忽然問:“海蘭察,傅恆記憶力如何?”


    海蘭察:“過目不忘。”


    “一個過目不忘的人,卻忘了昨夜已將折子呈送?”弘曆撫了撫桌上奏折,最上麵的那份,恰是霍蘭部的軍報,呈送人傅恆。略略思考片刻,弘曆忽下令道,“海蘭察,另有一件要事,朕要讓你去辦!”


    一騎飛馬,載著馬背上的海蘭察出了神武門,一路絕塵而去。


    養心殿內,弘曆一手持書,一手負在身後,立於博古架旁,手裏的書半天沒有翻一頁,顯得有些神不守舍。


    “皇上。”李玉進來稟報道,“延禧宮請太醫了。”


    弘曆背對著他道:“朕何時讓你關注延禧宮的消息,擅作主張!”


    李玉:“奴才知罪。”


    他在屋內立了許久,弘曆手中的書依舊一頁也沒翻。


    “……什麽病?”弘曆冷不丁問。


    李玉迴過神來,忙迴道:“令妃常年茹素,用膳誤時,作下了胃疾。太醫院開了藥方,囑托每天清粥 養胃,慢慢調理。”


    見無大礙,弘曆終於將手裏的書翻過一頁,冷冷道:“禍害遺千年,朕就知道她死不了!”


    他不再提魏瓔珞一事,也沒去延禧宮看她,看起來對她已經毫不在乎了。


    但他不在乎,不代表別人不在乎。


    承乾殿裏,珍兒正向繼後匯報消息:“娘娘,容妃今日去了延禧宮,可她走了,令妃還活得好好的。”


    繼後正在煮茶,茶水沸騰,蒸汽如霧,那霧似花似葉,似鳥似魚,不必喝茶,光是看已是一種享受。


    往後的日子還長著呢,繼後有自知之明,她不可能以色動人,便隻有在其他地方吸引弘曆,為此要學的東西很多,茶藝便是其中之一。


    不過往後歸往後,現在要做的事情,現在還是得趕緊做了。


    “原來如此。”繼後笑了起來。


    珍兒一愣:“您笑什麽?”


    繼後笑道:“本宮可以借刀殺人,容妃自然也可以。”


    珍兒正困惑間,袁春望從外頭走了進來,俯身對繼後耳語幾句,繼後便笑了起來:“瞧,這不就來了……袁春望,你知道該怎麽辦了?”


    “是。”袁春望恭敬地低著頭,“到時候,奴才會撤出延禧宮的人手,方便容妃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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