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你就知道欺負我。”寧淺雪委屈地低下頭去,眼圈兒都紅了。一方麵是因為前麵積累的情緒還沒排遣,另一方麵,她確實有點羞惱了,眼淚忍不住在眼眶裏打轉。


    坐忘真經,無悲無喜,寧淺雪已經好多年沒掉過眼淚了。她明知道此刻的心境十分危險,卻又控製不住地想哭。


    “我說淺雪啊,你這就冤枉我了。前麵咱可是冒著生命危險救了你,還浪費了一次大大地人情,要知道人情這東西,透支一次就少一次,這次我透支了一次人情救你,以後我要是遭遇危險,就不好意思再求人家了,這就等於我用我的生命在救你啊……你怎麽能說我欺負你呢,有用自己的性命去欺負人的嗎?如果有,那你也多欺負我幾次,卡姆昂,白北……”宋立哭喪著臉說道:“我還好心好意烤魚給你吃,不僅沒撈你一句好,還說我欺負你……淺雪啊……做人要厚道!……淺雪啊……”


    “喂!誰允許你這麽叫我的?”寧淺雪倒真被宋立說的有點歉疚,想想自己確實有點過分。一個引氣五層的低階修士,敢在殺人如麻的邪帝厲抗天眼皮底下出手救人,這已經是很讓人敬佩的壯舉了。如果是一般修士遇到這種情況,恐怕早就溜之大吉了,誰還敢多管閑事?但麵前這少年居然甘冒奇險,出手救了她,這已經是天大的恩惠了。如果他不出手,寧淺雪的結局隻有兩種,要麽被厲抗天打死,要麽被他擄走,逼迫做兒媳婦。無論是哪種結局,都不是寧淺雪願意接受的。


    人家冒了這麽大危險相救,她居然還跟人家使性子,的確是有點不該。不過寧淺雪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迴事,平時她絕不是這樣的。隻是內疚歸內疚,這臭家夥什麽時候開始,“淺雪淺雪”叫得這麽親熱啦?看他年紀最多十六七歲,怎麽語氣跟長輩似的?所以盡管心裏內疚,寧淺雪還是忍不住出聲抗議。


    “你不是叫寧淺雪嗎?我聽厲抗天這麽叫的。”宋立無辜地眨了眨眼。其實他是故意的,稱唿這個東西,叫著叫著就習慣了。想想能夠跟在寧仙子後邊“淺雪淺雪”叫得這麽親熱,宋立覺得心頭一片火熱。


    “我是叫這個……但你不能這麽叫。”寧淺雪目光忍不住從他手中的那條烤魚身上溜過,她感到自己的抵抗意誌越來越薄弱了。


    “為什麽啊,你總得給我個理由。”


    “沒有理由,就是不允許。”寧淺雪白了他一眼,目光之中略有威脅之意。


    “那我該叫你什麽?”宋立不死心地追問。


    “嗯……你叫我姐姐吧……我年紀比你大上一些。”寧淺雪淡淡道。


    “知道了,淺雪。”宋立咬下了一大塊魚肉,含糊不清地說道。


    “說了要叫姐姐。”寧淺雪黛眉又蹙了起來。


    “叫姐姐……明白,淺雪。”


    “你這人是不是聽不懂話啊?我說了要叫姐姐。”寧淺雪提醒自己一定要控製情緒,但宋立這家夥就是這麽氣人,很輕易就將她的心境破壞了。


    “不就是叫姐姐嗎?我知道了啊,淺雪。”宋立無辜地眨巴著他那雙大眼睛,奇怪地看著寧淺雪。


    “我的天!”寧淺雪捂住前額呻吟了一聲,如果她不是傷勢嚴重,真想撲上去跟宋立大戰三百迴合。這個臭小子怎麽就這麽氣人呢。


    “冷靜冷靜,我不能生氣。”寧淺雪暗中提醒自己,她閉上眼睛深深地吸了幾口氣,平息了一下翻湧的情緒。算了,他愛怎麽叫就怎麽叫吧,不搭理他就完了。


    “你也餓壞了吧,喏,這是留給你的。”寧淺雪睜開眼睛之後,見宋立咧嘴站在她麵前,手裏還拿著一條烤地焦黃,香氣四溢的魚。


    宋立不經意地迴手在臉上一抹,鼻子上臉頰上頓時出現了一道焦黑的痕跡,搭配他略微有點憨憨的,討好的笑容,看上去相當滑稽,寧淺雪忍不住“噗嗤”笑出聲來。


    也許是此前過於清冷的緣故,寧淺雪的笑容猶如寒冬臘月溫暖的春風,又如冰天雪地瞬間融化,那種震撼性的美難以用語言形容,宋立看得呆住了。


    “看什麽看?”寧淺雪驕傲地揚起下巴,目光斜睨著他。


    “你的笑容真好看,以後要多笑一笑。”宋立咧嘴一笑,露出來他那八顆雪白的牙齒。


    “你這人,甜言蜜語的,也不知道有幾句真話……”寧淺雪和宋立對視了一會兒,表麵上若無其事地收迴了目光,內心卻有些許慌亂。


    “沒想到高高在上的寧仙子也有不自信的時候。”宋立悠悠地說了一句。


    “我怎麽不自信了?”寧淺雪忍不住問道。


    “如果你足夠自信,就應該明白,世上一切美好的詞語,在你的美麗麵前都是那麽蒼白無力。你就不會覺得我在說假話恭維你。”宋立一本正經地說道。


    寧淺雪咳嗽了兩聲,沒有說話。她聽過太多男子在她麵前誇讚她的美麗,從來沒有過任何感覺。她知道自己很美,從小就知道。但是自從踏上修煉這條道路,修煉了《坐忘真經》,她唯一的目標就是羽化成仙,對於自身及周遭的一切,都不是怎麽在意。


    但是宋立誇她美麗,卻讓她內心泛起了一絲漣漪。這是她從未領略過的滋味。她甚至希望,宋立多說幾句這樣的讚美。


    宋立沒有再多說什麽,將手中的烤魚遞到寧淺雪身前,他最聰明的地方就在於知道什麽時候該閉嘴。


    這次寧淺雪沒有再推拒,默默地接過了烤魚,宋立取了兩張蒲團鋪在地上,兩個人相挨著坐下。


    盡管腹中饑餓,但是寧淺雪吃相卻極為斯文,每次都用木叉從烤魚身上叉下來一小塊魚肉,放在口中細細地咀嚼,即便是宋立距離她這麽近,也幾乎聽不見她吃東西的聲音。


    雖然寧淺雪並沒有誇獎宋立魚烤得多麽好吃,但是她卻整整吃掉了一條魚。宋立知道,這就是對他變相的誇獎。


    坐在寧仙子身邊,鼻中嗅著她身上那股若有若無的清香,耳中聽聞她細微的唿吸,偶爾迴眸看一眼她的絕世容光,宋立覺得,這樣的人生無與倫比,相當愜意。他內心其實更希望寧仙子的傷永遠都別好,最好能陪著他在山洞中生活一輩子。每天能和她一起醒來,一起睡去,餓了烤幾條魚,沒事的時候領略她的嬌嗔薄怒,一顰一笑,這樣的人生,給個神仙都不願意換。


    宋立總算明白,隻羨鴛鴦不羨仙這樣的詩句是怎麽來的了。世上真有寧淺雪這樣的女子,如果她願意終生相伴,陪你遨遊四海,縱情人生,成仙神馬的,又有什麽吸引力呢?


    不過宋立隱隱覺得,這樣的希望也隻是苛求而已。寧淺雪的傷早晚是要好的,她不可能在這裏停留很久。


    二人飽餐了一頓,宋立便將善後工作做了,這種粗活總不能讓人家寧仙子來做不是?


    寧淺雪摸著肚子,打了一個很可愛的飽嗝。宋立裝作若無其事,其實心裏樂開了花:大爺的,這天下除了我,大概再也沒有另一個男人有幸看見寧仙子打飽嗝了。


    寧淺雪打完飽嗝之後,馬上意識到不妥,怎麽能在別人麵前做出這樣的慵懶姿態呢?偷眼看了看宋立,見他正在忙著清掃現場,並沒有注意她的一舉一動,這才放下心來。隨即坐在一邊,出神地盯著宋立的舉動。


    自從修煉《坐忘真經》以後,她一向不太在意周遭的一切,甚至忘記了生活是怎麽迴事。此刻看著宋立在歡快地忙碌著,口中還哼著不知名的小曲,她的情緒也有些被感染到了,內心竟感到平安喜樂,迴想以前二十幾年的枯燥生活,真的恍若隔世。


    “愛情不是你想買,想買就能買,現在又要用真心,把我追迴來……”宋立一邊勞動一邊飆歌,自得其樂,心情之美不足與為外人道也。


    “喂……你哼的是什麽曲子?我從來沒聽過。”寧淺雪覺得宋立哼唱的歌曲旋律很輕快,跟聖獅帝國任何一個地方的曲子都沒什麽相似之處,好聽倒是蠻好聽的,就是有些難登大雅之堂,類似於鄉間野外的小調。


    “這是我家鄉的小曲……我說淺雪啊……咱有名字的,不是告訴你我叫宋立了嗎?你老喂喂的,多別扭啊,在我們家鄉,隻有妻子喚丈夫的時候才‘喂喂’的這麽叫。”宋立狡黠地眨了眨眼。


    “啊呸。”寧淺雪啐了他一口,俏臉微紅,這小子真是口無遮攔,慍道:“你胡說什麽,誰……是你的妻子啦?”


    “你就是想嫁給我,我也無福消受啊。”宋立裝模作樣地歎了口氣。


    “這是為什麽?”寧淺雪好奇心被勾了起來,渾然沒發覺自己這句話有問題,好像是真的想要嫁給人家似的。


    “你是仙子,我是凡人。你能活好幾百歲呢,我最多隻能活一百歲。等我死了,你肯定還要改嫁,那我頭上的帽子豈不綠油油的?死後還做大王八,九泉之下也閉不了眼。”宋立扮出了一副苦瓜臉。


    寧淺雪隨手撿了個蒲團,向宋立扔了過去,氣道:“把我當成什麽人了,打死你這個口無遮攔的臭小子。”


    宋立一把抓住了飛過來的蒲團,苦著臉問道:“你的意思是不會改嫁嘍?”


    “我自然不會……”話說到一半,寧淺雪這才反應過來,宋立是下套給她鑽呢,頓時惱羞成怒,撿起一個蒲團,再度扔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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