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下了整晚的雪。我抱著那株雨薇憑欄望雪,徹夜未眠。

    當晨曦的第一絲曙光劃過地平線時,漫天白雪驟然停止。放眼遠眺,屋頂上層層的白雪讓我想起兒時的美光時光……

    一切似乎都是冥冥注定,它讓我來到這個世界,讓我重新感受到生存的意義,甚至讓我感覺到,這世上還有愛。

    由於昨天某些原因,拜師儀式今天舉行。

    原本以為儀式是在倉促間決定的,沒想到淨慧早已未雨綢繆了整整三年,就連昨晚的“雨薇閣”也亦是如此,或許我真的就是那狗血的“有緣人”。

    “丫頭,該舉行儀式了。”索倫在門外喊著。不知從何時起,他改口叫我“丫頭”,這曖昧不明的稱唿讓我有些招架不住。

    我深深唿了一口氣,伸了個懶腰。關上半開的窗戶,將那件尼姑裝換上,青絲全數綰起置於帽內,在鏡前來迴照了幾下,打理了下衣服上的褶皺,直到滿意我才開門離去。忽然,瞥見被我放在床沿邊的那株雨薇花,於是又折迴去將花小心翼翼地放於袖中,再三確定不會掉出來後,我再一次開門。

    屋外的雪已漸漸開始轉換為液態。在這熔化的過程中我絲毫感覺不到寒冷,這溫度就像重獲新生般,讓我不由地靜下心來享受著、沉淪著。

    索倫上下打量了一幾眼,最後目光落在我的帽上,然後伸手將我的帽子扶正才幽幽開口:“可以了,走吧。”

    今天的他看起來與往日有些不同,看我的眼神中少了一絲戲謔,多了一份愛憐。若換做平時的他,肯定會加以嘲諷:“這麽大的人了連帽子都戴不好。”我無力地扯了扯嘴角苦笑,是啊,滄海桑田,不可能所有事物都一塵不變!

    他似乎察覺出了我的異樣,放慢了腳步。我低著頭跟在他後麵,看著雪地上的腳印發呆……他的腳步很穩,很踏實,給人的感覺就像是……

    突然間我“砰”的一聲撞在索倫堅實的胸膛上,此時他已怒目相對,眼中充滿了斥責,我不敢再看下去,隻能將頭低低地垂下。我不明白今天是怎麽迴事,所有的事情都發生了改變。我變了,就連他,也變了。

    索倫將我擁入懷中,用輕柔的語氣安撫著我:“丫頭,靜下心來。”說完溫柔地撫摸著我的頭。

    “丫頭?”他的眼神望穿秋水,在等著我的迴答。

    “嗯,我會的。”我答的牛頭不對馬嘴,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麽。

    我可以從他的眼中看到自己,那個我小小的,很脆弱,但又很堅強。眼中燃燒著的火焰照亮了塵封的心。在他看著我的同時,我早已跌進他那深邃的眼中,無法自拔。他深黑色的瞳略帶一抹妖豔的紫,這不是我第一次看錯,或者說這才是他真正的原貌。

    “你的眼睛,很漂亮……”我伸手撫上他的麵頰,用很輕很輕的聲音說道。索倫粲然一笑,將我的小手抓入手中,對我說:

    “丫頭,我喜歡你。”

    “什麽,你剛才你說。”我幾乎有點懷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什麽問題,他說,他喜歡我?

    “嗬嗬,我說,我喜歡你。聽明白了麽?”這次他說的很清楚,我也聽的很清楚。他確實是在說,他,喜歡我……

    “你……我喜歡你?”哎,呸呸呸!我真恨不得把自己的舌頭咬掉,真是丟死人了!

    “丫頭也喜歡我麽?我真是太高興了!”他似乎誤解了我的意思,我該怎麽說呢。

    “不是,我是說……”

    “什麽?”

    我該說什麽呢,難道說,我不喜歡你?他說的是喜歡,並不是愛。對,是喜歡!

    “沒有,我也很喜歡你啊~”我並沒有說謊,我是很喜歡他,他從以前就像哥哥般照顧著我,而且還為我治病。依照以前的樣子,那我是不是該以身相許呢?

    “丫頭,我會等你的。你也要等我,好麽?”這是他對我誓言,直到很多年後,我才理解它真正的含義。

    真正等待的含義……

    “嗯。”我嚶嚀著,輕的仿佛連我自己都聽不清。

    “走吧,師父還等著呢,錯過了吉時可不好。”雪地裏,一藍一白兩個身影匆匆而行。

    這雪來得巧,似乎預示著一切……

    “咚——咚——咚——”伴隨著鍾聲的響起,拜師儀式宣告開始。

    殿內聚集了許多人,爹娘、師傅,還有除淨慧之外的僧人。爹娘、師傅作為貴賓都坐在一旁,其餘的僧人手持木魚口中念地有聲有色。

    今日的佛像與幾天前比起來威嚴了些許,還有這滿殿的紅燭和檀香,忽然有了幾分緊張爬上我的心頭。

    我跟著一個小和尚來到佛像前,他指了指我腳下的蒲團,示意我給佛像磕頭行禮。於是,我連貫地完成了一連串的動作:合掌、俯首、鬆肩、退腹、曲線、躬身。在給佛像三叩首之後我再攝心、返觀、放下、謙退、柔軟、恭敬。

    一切看似簡單,毫不大費周章,實則要做到五體投地、深投覺地也是不易的。在我行玩禮之後,一個老和尚說了一長串開場陳詞,我也記不清說了些什麽,隻是在我即將睡著之際,淨慧老和尚發話了:

    “弟子淨慧,今日收纖塵為入室弟子,法號——絕塵,希望有朝一日她能夠發光發亮。”說完,也像剛才那樣對佛香禮拜。之後,在我眉心點了一顆朱砂痣,據說是能辟邪的。

    整個儀式迅速簡短,不像電視上看到的那樣需要花大半天的時間來完成。

    “大師,請留步。我等就在次告辭了。”儀式結束後爹娘,師父們也要啟程迴家了。

    “那老衲就不送,各位施主慢走,注意安全。”

    “爹娘,師父。塵兒會很乖,不會給師父師兄們添亂的。”我走到爹娘親身邊,抱著娘親道。

    “好,塵兒要經常迴家看娘噢,不然爹爹和娘還有師父們會很想念塵兒的。”娘已經忍不住開始擦眼淚,對於我這個女兒,她自是分外寶貝,如今卻要分離,甚是不舍。但是為了我的未來,也隻能忍痛了。

    “嗯,塵兒會的。”說完又跑到文師傅麵前:“文師傅,塵兒有悄悄話要對你說。”

    文師傅彎下腰附耳過來,我悄悄地說了幾句,師父道:“鬼丫頭,還有心思擔心師父的事。嗬嗬,我會的,你自己要保重。”

    我點了點頭又來到武師傅身邊,道:“師父,你迴去一定要好好喂養小白,等我迴去的時候我再馴服它。”

    “好,師父等你迴來。”武師父一個大男人也紅著眼睛。

    一一話別後,我目送著我的家人離去。

    山迴路轉不見君,雪上空留馬行處。

    午後,冬日的暖陽灑在還未完全熔化的積雪上,反射出光亮的刺眼、攝人心魄,照亮了心中的那片陰霾。

    我眯著雙目,找了塊幹淨的地坐下休息。從吃過午飯開始,我就在這後院劈柴、燒水、掃積雪。我也挺佩服自己的,短短一個時辰就做了大半的雜役活。忙到現在,我的小腿有點微微酸疼。

    我坐在被我打掃地一塵不染的台階上,蹬直了我那雙“修長”的美腿,有一下沒一下的按摩著。想著穿越來發生的事,從“白癡”變成“天才”,再從“天才”變成現在華源寺唯一做雜役的“尼姑”,果然驗證了那個詞:滄海桑田。不知過段時間我又會成為什麽?

    “嘰嘰——”哪來的雞?我張望了下周圍,也沒發現一隻雞。在我收迴目光的同時,發現了正在啄我腳的麻雀。

    我正納悶,大雪天哪來的麻雀,莫非古代的麻雀特別抗寒?我被我的想法逗樂了,從懷中掏出半個饅頭,心想也許它是餓了吧。於是將饅頭掰成碎屑放在地上,果不其然,這小家夥果然餓了。

    正在它吃的津津有味之時,一個不和諧的聲音冒了出來:“絕塵,你居然敢偷懶。”小麻雀顯然被這聲音嚇到了,撲哧了幾下翅膀蒼茫而逃,我瞪了一眼聲音的主人以示我的不滿,而他依舊嬉皮笑臉地靠在圍欄上磕著瓜子。看樣子在這有一會兒了,哼!居然偷窺我。

    然後我拍拍身上的碎屑,重新拿起打掃把掃積雪,順便把他腳邊的瓜子殼清理掉。

    “麻煩,抬腳。”我胡亂掃著地,掃到他腳邊的時候恨不得把他人也一塊掃掉。

    他倒是一副很配合的樣子,連忙將他的蹄子抬起來,把瓜子收起來。待我掃完了瓜子殼,他檢閱似的道:“不錯,很幹淨。以後繼續努力。”說完拍了拍我的肩膀,最後揚長而去。

    真是個沒禮貌的家夥,連“再見”也不說一聲就跑了。可話說,他是何人?華源寺的怪人可真多,不止淨慧老和尚一人。

    從我打掃開始,就沒看見有其他人經過這後院,難道就我一個人在打掃麽?我噘了噘小嘴嘟囔著:“欺負新人……欺負小孩……”

    雖然嘴裏罵著,但我還是很賣力地工作著,眼看太陽就要下山了,我得抓緊時間打掃。隨後,“唰唰唰——”的掃完了後院。

    夕陽無限好,隻是近黃昏。

    我收拾好一切迴到房裏,原本打算洗個熱水澡,看現在的樣子是洗不成了。

    “迴來了?”索倫在我房中悠閑地品著茗,恣意地看著書。我說呢,一下午都不見他人影,原來躲在我的小窩裏偷著樂。

    我不搭理他,來到屏風後換了件小棉襖,將那株在我袖中藏了一天的雨薇花放在床頭,轉身走出屏風。

    “我爹娘師傅都走了吧。”來到索倫身邊坐下,他為我到了杯清茶暖手。

    “嗯,未時離開的。師傅打算讓他們住一晚在走的,可他們說為了不打擾你就先行離開了。”說完偷偷瞄了下我的反應。

    “噢——我餓了。”我再一次牛頭不對馬嘴道。

    他笑眯眯地領著我去飯廳吃飯。

    來到飯廳,裏麵坐滿了人,淨慧和幾個老和尚坐在最前麵的一桌上,其餘的人都各自在自己的座位上閉目修神,看他們的樣子就是在等我們了,我頓時覺得有點不好意思了,低著頭跟著索倫走。

    “師傅、師叔。”既然拜了師就應該尊師重教,我向淨慧和其他老和尚老和尚行了一禮。淨慧喜笑顏開道:“嘿,丫頭懂禮多了。”說完又做了一遍他的招牌動作。

    帶我們落座後,晚餐開始了。

    晚餐很簡單,燉豆腐、煮豆腐、炸豆腐、炒青菜、炒土豆、炒茄子。這就是所謂的全素齋,由於中午不餓,所以沒吃到中午的那一餐。其實,這菜做的可是色香味俱全,雖說是素齋,但還是有些油水的。比起以前學校吃的青菜,真是美味了。

    古代人講究“食不言,寢不語”,故而在這頓晚餐之間沒有人說過一句話,有的隻是筷子碰到瓷碗的響聲。

    我的眼睛一刻可沒消停過,瞻前顧後、左顧右盼了好一會。忽然瞟到鄰桌的一個人,一個和索倫一樣的俗家弟子。他正埋頭吃飯,絲毫沒有察覺到我在看他。再三打量後,確認了他就是白天嗑瓜子的那位童鞋,於是不由瞪了他幾眼。

    索倫發覺了我的異樣,輕聲問道:“怎麽了?”我收迴目光,展顏一笑:“沒事。”然後認真開始吃飯。

    可能是今天做了太多了雜役活,需要及時補充能量,我連吃了三碗白飯,惹得一旁的小和尚們對我“另眼相看”,被我瞪了之後一個個又繼續吃他們的飯,不時竊竊私語。

    等所有人吃好飯之後,天色已經完全暗下來了,索倫準備送我迴房間,還叫小和尚幫我準備好熱水讓我洗澡。其實,他這個人還是很體貼的。

    剛離開飯廳沒走幾步,就聽見身後有人喊道:“師兄,師妹,等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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