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仙仍有不少對趙峽大為不滿,噓聲四起,鼓噪喧天。趙峽冷眼相待,暗忖:“這萬仙盟主之位,我並不放在心上,但盤古之心非帶走不可。天庭之人如何有我這盤曲古獸的功力?他們的不解之謎,我定能手到擒來。”


    此輪抽簽,輪到那妖界大使獨依,她亦是一妖豔美麗的女子,一雙眸子實有勾魂奪魄之韻,饒是在這四季如春的山間,仍穿極厚重保暖的大衣。


    天庭對妖界並非放任不管,定期會派一位大使前往,監督妖界狀況。然則這大使一職實是苦差,遭派遣之神要麽慘遭暗殺,要麽被妖魔蠱惑而沉淪,從古至今,無一幸免,天庭也不願派人去妖界查案。久而久之,此差變作苦差,又變作放逐之刑。但後來,這獨依擔任此職,居然始終安然無恙,屹立不倒,既未被殺,亦未發瘋,一直任了三百年。眾仙對此猜測紛紛,有人說她早已成了妖魔的同謀,也有人說她手腕高明,四麵逢源,連妖魔都被她利用,天庭更不得不從她這兒求購妖界消息。


    獨依道:“我選安蟬盟主。”


    安蟬喟然長歎,道:“我就知道你會如此。”兩人同時步向對方。群仙好奇心起,都想:“這安蟬的對手,各個兒都是他的仇家,這翡翠神的人品可不怎樣。”


    獨依道:“安蟬,安蟬,你我當年郎情妾意,愛意綿綿,你又為何將我這癡情之人兒害得慘遭發配?”眾神一聽,其中竟涉及私情,不由得興致高漲,豎起耳朵,屏息不語,生怕聽漏了一個字。


    安蟬道:“我如何舍得你?是香香仙子見你我相好,心生妒意,才陷害了你。當年她是金銀神,位高權重,我這翡翠神功尚未大成,實抗拒她不得。”


    獨依道:“那香香仙子後來與你結為夫婦了,對麽?”


    安蟬道:“她瞞的很好,我一直不知道她的真麵目。”


    獨依道:“一百年前,你又將這香香仙子暗害了?”


    眾仙聞言大驚——香香仙子是一品天官,掌管天庭財政大權,一百年前,她忽然無故失蹤,再不曾露麵。她交友廣泛,出事之後,眾友曾苦苦找尋她,卻一無所獲。他們自然懷疑是這安蟬所為,可彼時安蟬氣候已成,權傾朝野,誰也不敢追查,不料此刻這獨依竟當眾控訴此神。


    安蟬道:“不錯。”此言一出,他神色驚訝,似想不到自己竟會實言相告。諸神嘩然,道:“果然是你!”此案時隔已久,十神之中,倒有九個已忘了香香仙子,但到了這真相大白的時刻,仍不忘麵露怒色,義憤填膺,遠遠地指手畫腳,破口大罵這負心薄幸的安蟬。


    獨依冷笑道:“不出我所料。”


    安蟬靜思片刻,道:“你對我動了什麽手腳?”他說話時,雙目望著獨依手中一根短杖,那短杖頂端是一怪異的人頭,鼻子尖尖,透著一股邪氣。


    獨依道:“我在妖界見到了一位不易見到的巨巫,那位巨巫賜我這‘情明法杖’,但凡你心中對我曾有些許愛意,這法杖便是你的克星。”


    安蟬道:“想不到你與巨巫勾結,可是那龍蜒?”


    獨依朝聖蓮女皇看了一眼,笑道:“並非龍蜒,妖界仍有其餘巨巫,龍蜒即使再強,也無法趕盡殺絕。因為這位巨巫在瞻星庇護之下。”


    安蟬歎道:“當年星知老僧曾對我言道:‘你心中情障未滅,將來必食惡果。’此乃真知灼見,可惜我並未聽取。獨依,你隸屬於天庭外事堂,私結巨巫一事,隻怕無法交待。”


    獨依掩嘴一笑,道:“第一,你殺了自己結發仙妻,而她恰巧又是天庭得勢的大官,你的罪孽,非小於我。第二,我擔任妖界大使,焉能不與巨巫結交?這又算什麽罪名?第三,觀今日擂台之戰,誅仙弑神,乃是家常便飯,天庭法務鬆弛,規矩如一紙空文,早已約束不得咱們這些一品天官了!”


    安蟬表情似恍然頓悟,道:“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原來如此,原來天規戒律,早已形同虛設。”


    獨依道:“你今日才知麽?”


    驟然間,安蟬一躍而起,空手跑向獨依,作勢擒抱。獨依笑道:“說了沒用!”話音未落,安蟬已徑直跪在獨依麵前,他神色已不複鎮定,露出些許惱怒。


    獨依得意地大笑,問道:“說,當年我被放逐的真相究竟怎樣?你又為何要殺香香?”


    安蟬道:“我為了與香香成親,這才構陷於你,才令你成了謫仙。”


    獨依將那情明法杖一揮,鼻尖刺破安蟬臉頰,叢另一側穿出,安蟬痛唿一聲,身子發抖。獨依將那短杖抽出,痛快地笑道:“那你又為何要殺香香?”


    安蟬柔聲道:“我想結束你的刑期,但香香堅決不允,我迫於無奈,唯有出此下策。”


    獨依霎時變了神情,她道:“你休想騙我!”


    安蟬道:“你知道我無法騙你。這數百年來,我心中的愧疚一直折磨著我,也根本無法忘記與你兩情相悅的日子。我想結束與香香仙子的姻緣,與你再續舊情,好好補償我對你的虧欠。香香,你或許不知情,但一直以來,我花費重金,在妖界安插人手,對你百般護衛,助你渡過了無數險情。”


    獨依道:“害我的人是你,想救我的人也是你!你這王八蛋!你以為我會原諒你麽?”她心亂如麻,聲音顫抖得厲害,看來這安蟬並非信口胡言,獨依之所以能在妖界存活至今,這安蟬確實居功至偉。


    安蟬道:“我對你始終神藏著滿腔愛意,若非如此,你這杖子奈何不得我。現如今,你從妖界安然歸來,已是天庭的英雄。你我又可以在一起了。”


    獨依流下淚水,道:“你放屁!你這狗屎不如的東西!”


    安蟬道:“我可以不當這盟主,也可以不要盤古之心,甚至身敗名裂,我也在所不惜,隻因我再見到了你,也知道你仍愛著我。你帶我如此,夫複何求?”


    獨依胸腔中發出一聲淒涼地抽泣,刹那間,她鬆開了那情明法杖。安蟬微微一笑,站起身,終於將她擁入懷裏。


    安蟬歉然道:“是我輸了。”


    獨依搖頭道:“不,是我輸了,我贏不了其他人,但你能夠。”她將情明法杖放入安蟬手中,在他耳畔說道:“這情明法杖另有用途,隻要你真心愛我,我也真心愛意,我們便能借助妖界那巨巫‘斷山’的力量,擊敗一切敵手。”


    安蟬笑道:“若真是如此,那我唯有與你相愛,至死無悔了。”他捏住獨依下頜,親了她的嘴唇,獨依滿眼愛意,笑容甜美,忽然間,她又狠狠道:“這情明法杖仍屬於我,你若再對我負心,哼哼,我仍有千萬種手段宰了你。”


    安蟬道:“第一,我絕不會再辜負你,故絕不會死在你手上。第二,若死於你手中,我心甘情願,無任何不滿,那是我罪有應得。第三,你這刀子嘴,豆腐心,怎會舍得殺我?”


    獨依嗔道:“你這壞蛋!”舉起粉拳,錘安蟬胸口。安蟬哈哈大笑,兩人相互依偎,甚是幸福。眾神見他二神如此親密,狼狽為奸,竟像是全不把過往罪孽放在心上,盡皆大為反感,霎時罵聲大作,好似山唿海嘯一般。


    安蟬倒也知趣,將獨依抱起,迴到原處,依舊難分難舍,但過了不久,觀眾的罵聲停歇,隻因下一輪比武又將開始。


    柳何歡將那簽紙一扔,霎時登場。他是個俊秀少年,穿五彩霓裳,好似玲龍彩鳳一般,而肩上站著一鸚鵡,形骸認得是那綠楊春水鳥,這元靈身手宛如武學宗師,氣力勝似巨龍,而柳何歡本人能降服這元靈,定也絕非等閑之輩。


    柳何歡笑指聖蓮女皇,道:“陛下,還請上台,與我一舞。”


    聖蓮女皇笑道:“就愛說這些甜言蜜語,是不是見了安盟主與獨仙子的好事兒,想來撩撥朕了?”


    柳何歡道:“打打殺殺得可多煞風景?唯有談情說愛,春閨花燭,才是世間第一等要事。陛下生平見過的男子雖多,卻隻怕無一人能與我相比。”


    聖蓮走向柳何歡,道:“仙童指的是哪一方麵?”


    柳何歡笑容神秘,道:“陛下心知肚明,明說了反而不美。”


    聖蓮女皇歎氣搖頭,道:“仙童話語之中有些古怪,似乎用上了迷心咒語,想攪的人家心頭小鹿亂撞麽?一旦動情,隻怕就更擋不住你這奪人心魄的魅惑啦。”


    柳何歡見此計不成,心想:“她果然並非凡俗。我這魅言術就算對和尚尼姑,亦能催其欲念,令其定力盡失,不料竟對她無效。”柳何歡一身神術,對凡人效果如神,對神仙卻把握不大。他之所以選聖蓮女皇,是因她是剩餘者中唯一的凡人,然而此刻一用,卻是失算了。


    聖蓮女皇再朝柳何歡邁前一步,柳何歡當即召出那春水鳥,此元靈一個兇猛頭錘,聖蓮女皇轉身一讓,笑道:“這元靈好厲害。”


    柳何歡笑道:“我的鳥兒,怎能不厲害?”一語雙關,滿是調笑之意。聖蓮女皇搖了搖頭,說道:“油嘴滑舌,真是沒半點正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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