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歌目光所及之處,烏雲與月色被明顯的分割開了,就像是兩幅拚湊在一塊兒的畫,一半寧靜,一半喧囂,一半安全,一半危險。


    白雪兒道:“拜登的大軍已經到了離落國邊境了!”他們離戰場仍有數十裏路,此時位於山上,仍能聽到雷鳴般的喊殺聲,血腥氣撲鼻而來。


    山路旁有一突岩,坐著一老人,這老人體魄甚是雄偉,單單坐著已比那休嶽更高。休嶽走上前,喝道:“老頭,你讓一讓,我要看看戰況!”


    老人轉過身,利歌見此人老到了極點,臉上布滿皺紋,皺紋之下是老人斑,一頭灰白長發,一叢灰白胡須,皆胡亂糾纏在一塊兒。他一雙眼也是純白,似是患有眼疾,頭頂一對羊角,手掌猶如獅爪。這似乎是一位月舞者。


    休嶽霎時露出心膽俱裂之色,喉嚨發顫,想要開口,但老者輕輕搖了搖頭,休嶽一個字都說不出了。


    老者望向利歌,歎道:“可惜,可惜。”


    利歌問道:“老先生是誰?為何說可惜二字?”


    老者說道:“我要找的人不是你。”


    利歌道:“既然不是我,那也算不得可惜了。”


    老者道:“我要做的那件大事,需得在陰間找一人。唉,也罷,也罷。”


    休嶽顫抖地向老者跪倒,用力磕頭。叢林神、越豹仙子都問道:“你瘋了麽?為何向這凡人亂磕一氣?”


    張輕羽心想:“這休嶽是東方萬獸神,權勢雄厚,在天庭也是第一流的人物,為何對這老者極度恭敬?”


    老者道:“因為他知道我是誰。”


    越豹仙子道:“你是誰?不就是一凡人麽?”


    老者發出低沉、渾濁的笑聲,道:“你們三個神仙留下,其餘人去戰場吧。若是晚了,所有人都會死在拜登掌下。”


    .....


    戰陣中,玫瑰突然大叫,身上的金光與紫光融匯在一起,她猛地一撲,撞碎了拜登的紫氣護罩,救出神往,將他扔向大軍中,喊道:“你快走!”


    神往急道:“我是罪惡之人,你為何...”


    玫瑰道:“今後設法用仙法對付拜登!”同時長劍上撩,劍氣好似洪流,將拜登罩住。拜登擊出一拳,將這劍氣打散,再一動,一掌切中玫瑰後背,玫瑰口中流血,但強撐著不倒,迴手劍斬其腹。拜登任憑她斬中,玫瑰自己手腕斷了,長劍脫手,但她左手接住長劍,退至十丈之外,頃刻間傷勢已然愈合。


    拜登歎道:“木行大神龍在幫你?”


    玫瑰說道:“不錯,你以為隻有你能重生?”


    拜登發出兩道掌力,轟地巨響,地麵粉碎,塵土衝天。玫瑰飛出塵土,再朝拜登出劍,拜登哈哈大笑,張開雙臂,任由她斬刺。玫瑰不過虛晃一招,立時使出龍國的水行拳法。這拳法算不得一門絕世神功,但她此刻體內真氣已臻龍火功至高境界,施展出來亦威力不凡。頃刻間,綿綿水流如無數巨蟒,將拜登纏住。


    拜登答道:“露夏國主,你也太小看我了!”真氣一震,將水流震斷,緊接著,他雙掌一合,倏然間,玫瑰已被一層紫氣包裹住。玫瑰身子受那紫氣擠壓,骨骼喀喀作響,她急運木行真氣修複傷勢,卻毫無作用。


    她目光驚懼,全不知是怎麽迴事。拜登笑道:“這紫氣奪命掌令人無法傷愈。你倚仗大神龍之威又有何用?”


    露夏王朝的士兵驚惶萬分,大喊“國主!”,發瘋般撲向此處。拜登手掌拂動,發出一陣巨力,將所有靠近之人震得吐血而倒。


    拜登走向玫瑰,手伸入那紫氣罩中,捏住玫瑰臉頰。玫瑰目露兇光,狠狠注視拜登,全無服輸求饒之意。


    拜登問道:“你知道我是什麽人嗎?”


    玫瑰竭力說道:“一個...亡...魂。”


    拜登道:“我是盜火徒,一具活屍,但飛升之後,卻淩駕於萬物之上。”


    玫瑰感到那紫氣變得更為沉重,哢嚓聲中,她雙臂終於折斷。玫瑰咬緊嘴唇,不皺一下眉頭,她不願讓拜登享受半分折磨自己的快意。


    拜登說:“你們永遠勝不了我,因為我是死亡的意誌。”


    忽然間,他身子一震,發現自己這紫氣悄然溶解。他見指尖染上了紅色,初時以為是玫瑰流下的鼻血,但很快知道不是。


    天下起了血雨。


    原先明亮的月夜被紅色的雲籠罩著,圓月似被幽魂附體,變得模糊不清,又像是一顆血紅的眼球。這血雨淅淅瀝瀝地下著,不大不小,恰好打濕了所有人,卻並不阻擋視線。


    拜登瞳孔收縮,放開了玫瑰。他知道自己已經殺不死這女王,懶得再浪費力氣。


    戰場間空出大片地方,其中隻剩下三人。一人是拜登,一人是玫瑰,一人則是個披著血衣的英俊男子。


    玫瑰看著從空中滴落的小雨滴,目光落在那英俊男子身上,須臾間,她知道了他是誰。他正是那夢中紫鶴讓玫瑰召喚的人,那個萬夜皇,那個叫利歌的人。無論是誰召喚了他,但那紫鶴的預言終於成真。


    萬夜皇來到了凡間。


    玫瑰感到拜登屏住唿吸,肌肉在震顫著,他終於顯露出緊張,甚至是...是些許的畏懼。


    利歌說道:“這夜晚很奇特,你覺得呢?拜登。”


    拜登歎息道:“你是萬夜皇,總是伴隨著夜晚,隻不過這血色的夜未免太花哨了。”


    利歌笑了笑,答道:“血總是如此,它象征著生,又意味著死,夜又何嚐不是?”


    拜登道:“上一次若非你使詭計,我不會落敗。而我等殺你這一天,已等了很久了。”


    利歌說:“悉聽尊便。”


    他們同時出手,雙掌在半空一對,掌力朝外飛揚。在這一時刻,玫瑰知道了一個事實:拜登之前與自己交戰之時,隻不過像是在玩耍,而現在他全力迎戰了。


    玫瑰耳朵被巨響震聾了,又覺得似乎天空破了個口子,上蒼的天水向凡間傾瀉,於是乾坤顛倒,天地失衡,她被那掌力輕易吹向天邊。


    牡丹急忙化作雲仙,將玫瑰接住。玫瑰見數千人飛在天上,繚亂的巨力互相傾軋,將人與僵屍同時碾碎。偶然間,她能瞥見拜登向利歌出手,利歌朝拜登還擊。她知道其餘人都看不見,因為這兩人不但快極,掌風也沉重至極。拜登施放那英靈紫霧功,卻絲毫無法讓利歌慢下來。隻短短一炷香功夫,不知雙方已交手了幾千迴合。


    玫瑰喊道:“你越傷他,他越能愈合,你...千萬小心!”她明白這萬夜皇與拜登是老對手,彼此知根知底,自己本不必提醒,可她實在擔心,難以想象該如何破解這冥火的奇跡。


    又一聲轟鳴,拜登摔在地上,戰場完全毀了,出現了一道大地的傷痕,或許永遠無法填平的裂隙。血液如漩渦般升起,在利歌周圍化作一血佛。那血佛向拜登出掌,掌力進入裂痕,鮮血掀起巨浪,似徑直到了雲端。


    拜登衝天而去,撞入血佛,朝利歌猛擊,利歌招式精妙,遠勝拜登,先將他封住,再一拳將拜登打飛。拜登怒道:“為何你能破我逆傷之術?”


    利歌說道:“我冥想整整三年,才有如此成效。隻需亂你魂魄,令你不知何謂受傷,何謂無傷,此招便不再無敵。”


    拜登道:“這血雨....你這血雨就是....”


    利歌道:“這叫迷魂血雨,你覺得怎樣?”拜登身手抓他,利歌一個擒拿,將拜登手臂折斷。拜登急忙逃迴陰影境地,愈合傷勢,利歌追至,又連連擊打拜登,拜登雖也是神功絕世的一代宗匠,卻如何及得上這集古往今來眾多宗師武學於一身的血盲轉世?


    豁然間,那巨蛇吐出舌頭,卷住利歌,這一卷宛如光芒閃爍,快捷無倫,但利歌仍然驚險脫困。利歌笑道:“笑屠,你終於坐不住了。”


    巨蛇眼中發出雷光,朝利歌射來。利歌舉掌一托,將這雷光打偏。他道:“這法術消耗凡間人的信仰,你已顧不上散布陰影了嗎?”


    巨蛇移動身軀,引起地動山搖,這一撞足以震碎群山,動搖海陸,利歌知道一旦被這笑屠所傷,傷口隻會惡化,數日內無法治愈,不敢攖其鋒芒,遂逃向更高空。他隻需與笑屠周旋,令它信仰耗盡,它便隻能返迴陰間,重新於迷宮中修養。


    忽然之間,空中那烏雲與血雲之中,隻聽雷聲滾動,又見光芒亂竄。笑屠望向天上,當即掉頭,飛向地麵,一眨眼已沉入了地底。利歌、拜登臉上盡皆變色,各自迴到戰場。


    玫瑰曾見到過這樣的景象,那時發生的一切令她刻骨銘心,畢生難忘,她顫聲道:“這是....鴻鈞陣?”


    這確是鴻鈞陣發動的征兆,莫非龍國並非撤走,而是打算動用這兵器,一舉將笑屠摧毀?


    利歌喃喃道:“為什麽?師父明明說....難道.....”


    正在眾人驚惶不定之時,利歌見先前那位蒼老的月舞者出現在拜登身後。拜登受傷不輕,但立即驚覺,朝老者擊出一掌。老者舉掌一封,竟輕描淡寫地攔下,他鼻子變長,宛如象鼻,將拜登纏住。隨後一道月光從天落下,將兩人一罩,兩人霎時升入雲層,無影無蹤。


    眾人隻覺見到了世上最難以置信之事,這拜登武功通玄,力大無窮,幾乎不死,為何會被這老者輕輕巧巧地擒住?


    玫瑰問道:“這老人是誰?”


    利歌搖了搖頭,道:“我們在途中遇見過他,但他並未告知姓名。”


    神衣使者身子顫抖,說道:“他正是三清之一,月與野獸之古神,世稱通天教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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