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兒見一隻雪白的飛鳥從水麵上掠過,她扯下一縷白發,那白發瞬間也變作飛鳥,追隨之前那一隻飛遠。


    張遠客道:“心想事成,隨手造化,這正是仙靈的妙法。”


    白雪兒道:“我該送你們去哪兒呢?是迴露夏王朝?還是別的地方?”


    張輕羽低下腦袋,似向白雪兒鞠躬,道:“師姐,你放我們走吧。”


    白雪兒道:“不成!不成!我好不容易救下你們,這等事跡,自然要向人好好吹噓一番。”


    張輕羽知道白雪兒已不是昔日那善良純真的師姐,她或許仍然純真,但已分不清善惡好壞,若惹怒了她,她隨時能動手殺人。他親眼見過她食人魂魄時的表情,她很陶醉,卻令張輕羽血液為之冰冷。


    白雪兒想了許久,道:“我決定啦!我不迴冷冰冰的露夏國都,我們迴顛倒山!我把你們關在顛倒山裏。”


    張輕羽鬆了口氣,道:“好,就迴顛倒山。”也是他反複權衡,知道顛倒山的同門各個兒正直講理,而露夏王朝則死板兇悍。自己縱然已被妖火渡化,但在顛倒山中並不會受苦,反而最安全。


    張遠客道:“陳姑娘,你就這麽一走了之麽?露夏王朝的人或許很擔心你。”


    白雪兒道:“真是麻煩極啦!”她又變出一條小白龍,道:“你告訴師叔,說我活得好好的,別擔心我。”那小白龍化作一道輕煙,就此離去。


    白雪兒又道:“這裏還有個難處,我不記得迴去的路了。”


    張輕羽啞然失笑,道:“師姐,那是我們的家,你怎能不認得?你那鑰匙呢?”


    白雪兒道:“對,對!那鑰匙能指路!”摸出那鑰匙來,身形一晃,霎時不見。張輕羽想要溜走,但料想帶著張遠客,一轉眼就會被追上。到了那時,不死也得殘廢。


    過了一盞茶功夫,隻見湖中行來一小舟,那小舟上一白發女子,蕩槳而近,行過之處,白龍隱現,遊霧浮動,當真似仙似妖,美麗而神秘。張輕羽看著那女子,驚覺自己險些忘了她是誰,待想起時,又不禁滿心驚懼。


    白雪兒笑道:“我們乘舟而歸,就像當年我夫君帶我去離落國那樣。你們兩個小子可別給我耍花樣。”


    張輕羽見舟上躺著兩人,皆已沒了魂魄。


    白雪兒道:“這兩個是壞蛋,都被我吃了,他們人雖壞,魂魄滋味兒倒好。”張輕羽不知真假,也懶得多問,將那兩人拋入水中。


    白雪兒又道:“你替我撐船,本姑娘是柔弱女子,幹不得這粗重的活。”


    張輕羽苦笑道:“是,你是師姐,都聽你的。”


    白雪兒命張輕羽沿河行舟,遇上岔路,她會指明方向。沿途風景秀麗,江上氣象萬千,白雪兒心情甚好,時不時放聲長笑,自娛自樂,又逼迫張輕羽與張遠客附和她,兩人不敢違命,倒也漸漸覺得她並非如想象中那極端兇險的女妖。


    路上,白雪兒又讓張輕羽運迷霧師占卜之術,查探混沌離水分布,一旦查明,她就會自行找去,在其中住上一、兩天,放任張輕羽與張遠客自由。但張遠客認為這是白雪兒貓捉耗子的把戲,若他們想要逃走,她會抓他們迴來,對她而言,也是一種樂趣。張輕羽無奈,唯有等在原地,打獵燒水,照顧兄長。


    她們這般走走停停,不慌不忙,一路遊山玩水地前進,足足花了三個月,才進入離落國境內。白雪兒已有一年多不曾返迴,隻有書信往來。現如今,離落國已徹底陷入混亂,各個戰團互相廝殺,又搶掠其餘部族。龍國在離落國設立了據點,但也管不了藏在叢林與河流深處的蠻子,眾戰團搶劫龍國軍團財物之事也屢見不鮮。


    不過龍國也用青陽教控製了不少離落國聚落,公然崇拜妖魔。金眼神曾是離落國主神,現如今已逃迴天庭,做他的宴會神去了。這兒的其餘神靈流離失所,無家可歸,隻能托庇於深山老林中的各個兒地庭。


    白雪兒忽然想起一事,笑道:“對了,不妨找到那血池,將師弟召喚到人間。”


    張輕羽道:“血池?師弟?你是說哪位師弟?”


    白雪兒道:“笨蛋,自然是利歌啦!”


    張輕羽想起這位國主師兄,不禁懷念,道:“他還活著?”


    白雪兒道:“我隻知道在陰間有一位萬夜皇也叫利歌,不知是不是他。嗯,他天資比我更高,但若說他比我現在更厲害,我是萬萬不信的。”


    張輕羽道:“師姐神擋殺神,佛擋殺佛,誰是你的對手?”他已摸清了白雪兒的部分性子,隻要恭維得當,她便會“龍顏大悅”,喜形於色,也不會作弄自己與兄長。


    白雪兒果然笑道:“算你有眼光,知道本仙子如今的能耐。”她想了半天,又道:“你知不知道哪有兒血池?”


    張輕羽道:“我如何知道?這血池的名字我也是頭一迴聽聞。”


    白雪兒對他手掌一指,張輕羽見自己的手變作了狗爪,他吃了一驚,忙道:“師姐神通廣大,還求師姐高抬貴手,饒我這一迴。”


    白雪兒點頭道:“念在你一路上追隨有功,好,我把你變迴來。你幫我找一處混沌離水。”又動了動手指,張輕羽複原如初。


    張輕羽無可奈何,施展命運功夫大搜特搜,不久尋到一處,似在山林之中。白雪兒道:“你們倆,這一迴隨我去。這兒到處都是青陽教,你二人可別迴心轉意,俗話說,好狗不吃迴頭草。”


    張遠客道:“是好馬....”張輕羽忙掩住他嘴,說道:“是好狗,肯定是好狗。”張遠客唯有歎道:“不錯,是好狗。”實則他二人被青陽教追殺,絕無可能重歸舊主,但白雪兒這麽認為,兩人也不敢反駁。


    當即深入險山,穿過叢林,不久見山下有一片大草地,處處靈氣充沛。白雪兒笑道:“這地方好,我要睡足三天!”說罷一躍而下。張輕羽背起兄長,輕身追在其後。


    白雪兒東張西望,見這草地延伸至山的轉角,靈氣逐漸增強。她輕輕一跳,轉了個彎,見這山上的樹木被雕刻成木屋形狀,好在隻是隨意建造,並非鴻鈞逝水。


    白雪兒心想:“這兒有人住啦!多半是地庭的元靈!啊呀,莫非這兒是某處地庭?那可不好辦了,我得把這兒的元靈都趕跑才行。”對仙靈而言,元靈和神仙的魂魄皆極其難吃,遠不及凡人那般鮮嫩可口,白雪兒雖未嚐過,可天性使然,全無進食的胃口。


    她在往前走,隻聽見有人低哼,人數眾多,聲音痛苦。白雪兒跳上天,雙足黏住洞頂,如蝙蝠般倒懸著,朝下張看,見數百個木行元靈死的死,傷得傷,遍躺各處。洞中另有五人站著,穿著整潔華美的長袍,麵貌都很年輕。


    五人之中一美貌女子說道:“地庭的叛黨們聽好了!我是萬仙盟的宋秋!多年來,你們躲在深山,不服約束,心懷叵測,陰謀逆反。如今我等奉清高仙長之命,特來平叛!你們之中若有想活命的,立即向我手中令牌發誓服從!如若不然,格殺勿論!”


    白雪兒見這宋秋手中一柄銀灰色的長劍,閃著寒光,陰氣沉重。白雪兒心想:“這是什麽劍?為何如此死板板的,好讓人討厭哪!就像是拜登的山莊似的。”


    一樹人說道:“萬仙盟....東方的清高仙長死去多年,你這...清高仙長的令牌從何處而來?”


    宋秋笑道:“此節不用你管,總而言之,此物暫且由我掌控。你們向這令牌發誓效忠,將來如若違誓,我會把你們一個個找出來殺了。”


    一蘑菇元靈勉力說道:“我等與世無爭,天庭....為何突然下如此狠手?”


    宋秋道:“休得廢話!你發不發誓?”


    那蘑菇元靈道:“休想!”朝宋秋噴出一股毒煙。宋秋將那長劍一轉,一道劍風將那元靈撕碎。白雪兒心想:“這宋秋的劍倒厲害,她本人的功力倒不怎麽樣。”


    宋秋冷冷說道:“我勸你們莫要負隅頑抗,在本門萬夫鍛金訣麵前,殺死爾等,如除草芥。”


    她身邊一位少俠笑道:“堂主,你這萬夫鍛金訣怎麽練的?功力甚至在本門門主之上了。”


    另一少俠道:“宋堂主自從那年從陰間伴著北方劍神風煙大人返迴之後,武功突飛猛進,一騎絕塵,非但本門之中再無敵手,就算放眼天下,又有哪一位少年仙俠能比得上她?”


    宋秋麵露得色,長劍朝前一伸,刺破一花草元靈手臂,那元靈哀聲痛哭,當即有元靈答應向她臣服,將鮮血滴落在那令牌上。宋秋道:“好,我從此對你們的行蹤了若指掌,但隻要你們乖乖聽話,我會是個心慈手軟的好主人。”


    白雪兒看得很不耐煩,道:“有完沒完,都給我走!”倏然間落在地上。


    宋秋等人見了白雪兒,驚駭不已,愣了半晌,道:“你....你是什麽怪物?”


    白雪兒道:“我不是怪物,我是仙靈啊。你們占著這洞窟不走,著實讓人生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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