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牆上守將也悉數入城,追殺燭九。城外紮營的盟軍以為城內變亂,急忙破開城門,入城相救。多方混戰,亂得似永無止境,到處都是廝殺。


    形骸道:“你有法子製止麽?”


    燭九搖了搖頭,神色有些傻了。形骸又道:“九耀說的正是這情形,是另一塊正神寶珠出世了!”


    燭九道:“另....另一塊正神寶珠?”


    形骸道:“那持有另一塊正神寶珠的,正是罪魁禍首,必須找到他,逼他收迴法術。”


    燭九眼眶紅紅的,身子微微顫抖,已全沒了一國之君的威嚴氣度,卻成了個驚慌失措、楚楚可憐的少女模樣。她道:“我待他們每一個人都很好,我除去了他們的戾氣,讓他們過上安安穩穩、太太平平的日子,他們為何如此恨我?”


    形骸心想:“因為你剝奪了他們憎恨與不屈的權利,隻留下崇拜與敬畏,他們情緒積累起來,終於在此刻徹底釋放。”但他開口時,隻說:“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把正神寶珠給我。”


    燭九緊緊攥住那寶物,駭然道:“為什麽?”


    形骸道:“正神骨石與逆神骨石本為一體,我的功夫能順著前者找到後者。”


    燭九搖頭道:“不行!不行!我不能離開此物!或許我一下子找到了訣竅,就能把所有人都救了,一切又恢複原狀。”


    形骸道:“你還不明白嗎?與其靠這已不靈驗的石頭,不如去找那幕後黑手!”


    他一拉燭九的手,卻發現燭九無法站立,竟似乎半身不遂了。他道:“賢妹!你怎會這樣?”


    燭九咬牙落淚,答不上來。形骸心想:“她被正神寶珠改造成半人半神,如今失了全城信仰,她從心氣到體魄都麵臨崩潰。”


    他拔出劍,在燭九雙肩上輕輕壓了兩下,刹那間,一層氣罩護住了燭九。形骸道:“這是心靈屏障,他們暫時找不到你。”


    燭九道:“找不到我,他們會胡亂殺人發泄。”


    形骸道:“他們已經在殺人發泄了,眼下也是無法可想,先到城外盟軍營地吧。”


    燭九點點頭,形骸將她橫抱在懷,從空中飛掠而過,約一盞茶的功夫,抵達軍營,見孤鳴、戴殺敵等各國首腦都逃到了此地,不少人受了傷,也有不少人未能出城。


    元貞國國主怒道:“燭九國主!你這城中怎會這樣?”


    綠穀國主道:“我...我的孩兒被暴民殺了!燭九,這全都是你的錯!”


    燭九尖叫一聲,躲到形骸身後,這時,眾人都看出燭九竟是個花容月貌的女子。不少人素來與她熟識,但如今正神寶珠失效,燭九才露出本質。


    形骸道:“一切或許都是怯翰難從中作梗,他得到了寶物,能...操控城中所有百姓心思!”


    除了孤鳴之外,其餘人不明所以,大多信以為真。孤鳴幫忙打圓場,道:“既然如此,這也怪不得燭九國主,她才是真正的受害者。”


    孟如令走近燭九,摟住了她,柔聲道:“沒事了,我會照看你的。”


    裴柏頸道:“如今這城外實非駐紮之地!”


    孤鳴說道:“我知道附近山中有一座叢林,可以供大夥兒躲藏。趁著天黑,我們到那兒去!”


    城外盟軍共三萬人馬,城中人找不到燭九,正自相殘殺,也顧不得城外。眾人當即聽孤鳴指揮,撤向山間。


    等撤到遠處,袁蘊眉頭一豎,道:“是巨獸來了。”


    眾將士心中一凜,過不多久,果然見百來個月舞者借夜色掩護,衝向城牆,觀察了一會兒,見牆上無人守衛,隨後躍上牆頭,眺望城中景象。


    裴柏頸說道:“怯翰難算好了時機,派出巨獸攻城,果然是他暗中作梗。還好我們提前撤了。”


    湘田見這許多巨大的猛獸,不由驚懼,說道:“即使城內不亂,又如何擋得住這些巨獸?”


    袁蘊沉吟道:“要操縱這許多巨獸,那些施展仙法的必躲在十裏之內。他們從城北而來,仙術士多半在北方。他們是急行軍,大軍並未到達,防備想必不嚴。”


    孔璿飛上半空,觀察良久,說道:“安佳這縮頭烏龜並不在裏頭!”又飛得更高,往更遠處張望,飛迴之後歎道:“他們躲得很隱秘,我找不到他們。”


    孤鳴忽然道:“我能感應到那些靈陽仙在哪兒?”


    眾人大驚,齊聲問道:“你如何知道?”


    袁蘊道:“她是法祖轉世,對法力流動遠比常人敏感千倍。好極,好極,有孤鳴在,我們正好能製止那些靈陽仙。”


    戴殺敵手按刀柄,神色猶豫,道:“但怯翰難麾下有眾多位靈陽仙,其中不乏周布等高手,更何況他勾結聖蓮,另有青陽教徒助陣,這一去異常危險,不比對付巨獸輕鬆多少。”


    裴柏頸、孟如令想起要與自己同胞自相殘殺,也是暗自歎息。


    形骸道:“鳴兒,你隻要告訴我大致方向,你不必....”


    孤鳴搖頭道:“爹爹,你不必擔心我,我也必須去。”形骸知道她脾氣固執,性格堅毅,唯有點頭答應。


    他想了想,取出一黑葉花環,劃破掌心,將鮮血滴在花環上,默默禱告。刹那間,眾人不約而同地感到一陣陰寒之氣從地麵升起。孤鳴鼓掌笑道:“原來如此,我倒幾乎忘了。”見一團黑氣幻化成了高大的人影,來者長發披肩,臉色慘白,手持雙鐮,正是魁京。


    燭九嚇得一顫,喊道:“魁....魁京?”眾人皆聽說過這草原魔神的名頭,此刻得見本尊,不由皆心頭一緊。


    形骸說道:“白前輩,有一場惡戰,還請助我等一臂之力。”


    魁京說道:“你召喚我時,我已經知道了。”他說話時,雙眼始終注視著燭九,燭九在這死神一般的人注視之下,竟隱隱覺得好過了些,眼中紫光又綻放出了些許光彩。


    孤鳴道:“誰留下,誰前往?”


    形骸、魁京、裴柏頸、孟如令、戴殺敵、袁蘊、孔璿、湘田等皆請纓出戰。孤鳴點了點頭,對龐鏡與光明宗四位弟子說道:“還請領著大夥兒繼續朝山中躲,夜間風向不錯,那些巨獸聞不到你們在哪兒。”說罷,領著形骸等人,找往那法力的源頭。


    眾人從後方繞過,眾巨獸並未發覺眾人動向,他們朝北方前行,走了七、八裏地,袁蘊揮手道:“不能再前進了。”


    戴殺敵見前方草原空空蕩蕩,奇道:“前輩,前方並無藏身之處。”


    袁蘊冷笑道:“是‘垂柳蜃樓’的仙法,嘿嘿,難怪從天上看不到。”


    孟如令奇道:“什麽是垂柳蜃樓?我怎地沒聽說過?”


    孤鳴道:“師父有所不知,那是靈陽仙用仙法製造一處隱形宮殿,從外觀去看,什麽都瞧不出來,但唯有從入口進去,才能見到輝煌宮闕。”


    裴柏頸歎道:“那與神農堡甚是相似。”


    袁蘊笑道:“要破解倒也不難,徒兒,當年我教你的法門,你還記得麽?”


    形骸道:“恩師教誨,怎會忘了?”當即雙足骨刺刺入龍脈,施展袁蘊當年所傳的“混元歸一”道法,穩住此地靈氣。袁蘊見那靈氣漸有規律,遂找尋開門之道,便如竊賊撬鎖,過了一炷香功夫,袁蘊點頭道:“隨我來吧。”


    眾人輕手輕腳地邁步向前,隻覺走過了一扇無形的門,豁然間,他們已到了一座小花園,而花園深處有一座高樓,白牆黑瓦,飛簷翼張,窗框門框、圍欄立柱皆甚是精美。


    孟如令沉吟片刻,已然領悟,道:“這樓是古代靈陽仙造的,他們隨時將這樓召來,供他們躲藏休息,倒也方便。”


    袁蘊凝神查探,道:“好,這裏防備鬆懈,他們根本料不到我們能找到,未布下任何陷阱、法術。”


    形骸、裴柏頸、魁京、戴殺敵四人輕功最高,潛行至那高樓外,其餘人藏在近處的花牆後,形骸召喚元靈,放入樓中偵查敵人動向,得知他們皆聚在一樓大廳。


    形骸對袁蘊道:“恩師,我進去瞧瞧。我會將所見所聞都傳給你。”


    袁蘊道:“你這些年還真學了不少古怪道法。”


    形骸笑了笑,變作一道夢影,透牆而過。


    在大廳中共有二十餘人,所穿不是金袍,就是金甲。看來都是靈陽仙。形骸見到那怯翰難、周布,又見到一穿金色長裙、露出纖細雙臂的妙齡女子,正是少年結識的安佳。有十個仙術士各盤膝坐在毯子上,身上火焰呈青金之色。


    但最為詭異、最為可怖之處,在於大廳中的眾多妖魔,那些妖魔造型各異,有的像章魚,有的像蜘蛛,有的是長角的女巨人,有的則是半人人牛,眾妖魔腹部膨脹,皮膚近乎透明,好似懷胎,形骸見那腹部之中裹著一個個人。


    形骸想起裴柏頸當年所見,心想:“這腹部之中的是他們從光明宗捉走的靈陽仙嗎?怯翰難想將他們如北牛般轉變為妖魔奴仆?”


    隻聽安佳說道:“相公,我在這兒躲著好生氣悶,能不能去戰場上看看?”


    怯翰難道:“放心,我得到消息,今夜正神國必然內亂,敵人沒頭沒腦,防備全無,此戰我們必勝無疑。”


    安佳道:“正是因為必勝,我才要去瞧瞧哪!最好能捉住孔璿那個叛徒,讓我親自殺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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