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骸與裴柏頸朝頂層奔去,半路上,形骸問道:“裴大哥,你可記得前世發生了什麽?”


    裴柏頸說道:“這神農堡是我所創的門派,門派中人誓要治愈天下一切病症,令凡人享受健康安樂。小琦她也早早覺醒,從小學習醫術,天賦超然。然則後來神龍騎反叛,我先於小琦而死,小琦也難逃一劫。之後發生了什麽,我也不知。”


    形骸心下歎息:“小琦死時仍然年幼,真不知神龍騎對她做了何等殘忍之事,竟令她怨念如此深重。”忽然間想道:“若換做是我失去了孤鳴,非發瘋似的想要複活她,裴兄心中又是怎麽想的?”


    裴柏頸察言觀色,隱約猜到形骸心思,道:“老弟盡管放心,我並無前世的情感,對我而言,孤鳴是陛下托孤給我的孩子,遠比前世的女兒重要。”


    形骸心頭一寬,道:“我不該那般想。”


    裴柏頸搖頭道:“不,你原該謹慎防範,再如何小心也不為過。”


    孤鳴眼前浮現著一位陌生的朋友,她穿著可愛的衣衫,目光清澈,笑容討喜,蹦蹦跳跳地走向孤鳴。孤鳴確信自己從未見過她,卻認為自己已經認識她很久了。


    她道:“你叫孤鳴,對麽?你來與我作伴真是太好啦。你想玩些什麽?”


    孤鳴望向各處,見各處都是閃亮的陽光,照在人身上很是愜意。


    孤鳴道:“你你叫小琦,對不對?”


    小琦道:“對啊,你真聰明,怎麽什麽都知道?”她手中捧著一杯鮮紅的果汁,腋下夾著一個美麗的布娃娃,她道:“喝了果汁,我們一起玩吧。”


    孤鳴搖頭道:“不了,我不渴。”


    小琦皺眉道:“喝吧,客氣什麽?這是我親手為你做的。”


    孤鳴笑著擺了擺手。


    突然間,小琦捏住孤鳴臉頰,將她嘴巴撬開,把那果汁往孤鳴嘴裏倒。孤鳴將小琦一推,小琦鬆開了手,她腋下的布娃娃突然變作兇神惡煞地毒蜂,毒刺刺向孤鳴。孤鳴脖子中刺,痛的大叫一聲。


    小琦哈哈笑道:“敬酒不吃吃罰酒!你終究還是著了我的道!”


    孤鳴傷處流淌著綠色的液體,很快使她渾身青筋暴露,眼中淚水模糊。小琦道:“你給我滾,這身子是我的啦!”


    孤鳴眉頭一揚,閉目屏息,霎時,一道雷電從她眉間發出,哢嚓一聲,當空炸響。小琦被雷電擊中,痛的遠遠摔了出去,身上焦黑,劇痛之下,竟發不出半點聲音。


    孤鳴朗聲道:“我是靈陽仙,天地間最高傲的英雄!天庭以雷電鑄造皇冠,戴在我頭顱之上!任何人也休想奴役我!”


    小琦怒道:“我又何嚐不是?把你這身子給我!”話音未落,她變作漫漫毒蜂,朝孤鳴飛來。孤鳴睜開雙目,閃電如同金蛇,繞著她額頭旋轉。她斥道:“你已經不是了!為何還不安息?”須臾間,她釋放金光千道,將眾毒蜂付之一炬,燒成了灰燼。小琦發出長長地慘叫聲,落在孤鳴眼前,渾身已被燒焦,一點點化作煙塵。


    孤鳴感到自己變得越來越小,這世界變得越來越大,嗡地一變,她已不在原處,此時正在一陳設雜亂的屋子裏。


    床上躺著小琦,她這時是個小嬰兒,身上滿是細小的管子。在床邊有一位靈陽仙,額頭閃亮,眼神很是熟悉。除了這靈陽仙之外,那棄疾跪在地上,另有一個衣著寒酸的小神仙,陪棄疾一齊跪著。


    那靈陽仙替小琦把脈,笑道:“好了,她脈象已然恢複。不愧是我的女兒。”


    棄疾與那小神仙同時說道:“恭喜大人。”


    靈陽仙道:“我女兒經我細心調理,體製異乎尋常,更勝過服食蟠桃酒之人了。可以預料,將來她必定能夠治愈世上一切疾病,令凡人再不受病魔之苦。若真如我所說,我女兒必將超凡入聖,而我杜竹定會萬古流芳,我二人永垂史冊,受千秋萬代之稱頌,也是不在話下了。”


    杜竹並未注意到,那小神仙眼中閃過一絲恨意,孤鳴卻看得很是清晰,那絕不是她瞧錯了或誤會了——這小神仙心思確實很不對勁。


    杜竹又道:“你二人留在此,好好照顧她,若稍有差池,我取你二人性命!”那兩人凜遵,杜竹揚長而去。


    棄疾歎了口氣,站起身,小神仙說道:“唉,我已為主人效力二十年了。這城堡中的人本該崇敬我,信仰我,如今卻把主人當神仙供著,把我這醫藥神當奴仆使喚。”


    棄疾道:“杜旅老弟,我還不是一樣?主人什麽都好,手藝功夫也令人欽佩得五體投地,但伴君如伴虎,我也時時顫栗不已。”


    孤鳴心想:“這小神仙怎地叫杜旅?那不是白國教皇的名字麽?巧了,真是巧了。”


    她並不知杜旅實則為天庭安康神在凡間的化身。


    棄疾與杜旅不再多言,小嬰兒咿咿呀呀地大哭,杜旅如趕蒼蠅般逐走小小的病魔神,棄疾則為小嬰兒替換藥物。


    此時,孤鳴再度縮小,場景劇變,不一會兒,她見自己在一處地窖中。那杜旅與棄疾正竊竊私語。


    杜旅說道:“此事勢在必行,是天庭中大人物定的計策。”


    棄疾神色不安,道:“大人神功蓋世,其不朽之軀,如何殺之?況且忠於他的人也為數不少。”


    杜旅道:“星知大師已有妙策,此人蒙在鼓裏,我等身在暗中,突然發難,他必死無疑。就算他當真有起死迴生的能耐,他每活一次,我們便殺他一迴。再說了,你難道沒看出來?主人他已經瘋了,嗜殺成性,全不將人命當一迴事兒,若不殺之,我等必有滅頂之災,此乃千載難逢的良機。”


    棄疾又被杜旅勸了許久,終於下定決心,道:“小琦她也是靈陽仙,該如何處置?”


    杜旅道:“按理非殺不可,但我們可設法瞞過星知大師,隻將她囚禁起來。”


    棄疾歎道:“想不到你竟如此心軟。”


    杜旅遲疑片刻,道:“她血液奇異,可以治愈世間萬疾。等殺了杜竹之後,你為神農堡主人,我為神農堡城隍,用她血液治病,你得威望,我得供奉,豈不是一舉兩得?”


    棄疾苦思許久,答應了他。兩人微笑擊掌,神色又興奮,又緊張。


    孤鳴正氣憤不已,這時她眼前景象再換。那棄疾走入臥房,開啟機關,來到一不見天日的密室裏。那杜旅站在一巨大的水晶缸前,在水缸裏,小琦浸泡水中,身上仍滿是針管。這小琦已是十歲左右的年紀,身上青一塊紫一塊,形銷骨立,骨瘦如柴。


    棄疾急道:“怎麽了?她怎會這樣?”


    杜旅也甚是惶急,道:“她不知想了什麽法兒,了斷了自己性命!”


    棄疾怒道:“怎麽可能?你快些救她!”


    杜旅道:“我竭盡所能,可她用的法術太過古怪,我阻止不得”


    水缸中的少女動了動,身子僵硬,已經死了。


    棄疾與杜旅大驚失色,互相指責,棄疾道:“你隻顧著攫取信仰,實則法力低微,不務正業,有何顏麵做這城隍?”


    杜旅道:“你還不是庸庸碌碌,一事無成之輩?這許多年來,你可曾治愈過一件疑難雜症?又可曾創出過半門奇妙功夫?”


    棄疾森然道:“我可是鼎鼎大名的醫聖!世人對我交口稱讚,豈是你一句話所能抹殺的?”


    杜旅道:“你還不是靠這丫頭的血?現在這丫頭死了,唉,我又到哪兒去找這許多供奉?再過不久,這城中百姓隻怕要不信我了。”


    棄疾道:“信仰!信仰!你便知道升官發財!杜旅啊杜旅,你這隻知鑽營的卑鄙小人,我早就看你不順眼了!”


    杜旅被棄疾一頓訓斥,居然忍氣吞聲,低頭認錯,想來是他法力不強,絕非棄疾對手。


    兩人合力,將小琦屍體取出,杜旅道:“她體內的血隻怕尚有療效,趁著未冷,你我各自喝些吧,或能增長許多功力。”


    棄疾歎道:“你也就這些鬼主意想得快!”割開小琦血管,兩人張口狂飲,形狀如同禽獸一般。


    這情景逐漸淡化,孤鳴又到了另一地方,所見人物仍是這棄疾與杜旅。但棄疾已是如今這僵屍般的外貌,而杜旅也憔悴猥瑣,行跡詭異。


    棄疾抱頭道:“唉,都是你出的餿主意,我總見到見到女鬼。城堡中那些偽君子,他們罷黜了我,說我作惡,我我不過是用一些凡人,做了些小小的試驗,出了些意外罷了。”


    杜旅道:“我也是,唉,完了,完了,我連本帶利地都虧進去了。他們說我中了邪,整天鑽研邪道,根本不再信我。我在天庭上巴結的那些人,翻臉也恁地太快。”


    棄疾道:“現如今該如何是好?”


    杜旅道:“我要離開這鬼地方,此事再與我無關,你也千萬小心,莫要讓人發覺了。”


    棄疾急道:“你怎能棄我於不顧?你這牆頭草、賣友賊!是你想出那藥方的,否則”話音未落,杜旅已化作虛體,隱形飄走。


    孤鳴這才看清他們站在牢房之外,在牢房之內,全是些肌膚潰爛,滿身長瘤的病患。棄疾搖頭哭道:“這可怎麽辦?這可怎麽辦?我是好心治病,可為何會如此?這杜旅當真坑死我也!這許多人若是被堡主發現,我我可死定了!”


    他逗留許久,終於狠下心,在牢房外點一把火,那龍火極快地焚燒開,在牢房中眾人哀求痛唿聲中,棄疾抱頭鼠竄,消失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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