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骸一低頭,見孤鳴睡得香甜,道“讓她多睡一會兒吧。”


    孟如令道“你對這女兒可太寵了些,玉不琢,不成器,見你這樣,我可不能放著你二人不管。”


    形骸低聲道“你不知我心中之喜,我一直以為此生不能養兒育女,可想不到想不到孤鳴,我的女兒,我的骨肉。”語氣中竟有狂熱陶醉之意。


    孟如令笑道“你和恆宇姐姐是怎麽好上的?”


    形骸道“細致之處,實是不便對你說。總而言之,孤鳴確確實實是我的孩子。”他對此甚是堅定而固執,像是怕孟如令否認似的。


    孟如令歎道“我還以為你不會背叛孟輕囈,你們男人可真靠不住。”


    形骸點頭道“所以說我是大混蛋,並非什麽英雄。”


    孟如令道“這有什麽?我在冰行牧者中見得多了。有時丈夫離家,與另一群獵人外出狩獵,等迴來時,已使同行的女獵人懷上孩子。那妻子非但不會有半點怪罪,還會歡迎那位姐妹加入丈夫的家族,並對那孩子不遺餘力的照顧,視若己出。你見慣了龍國的禮義廉恥,卻忘了人本是野獸,繁衍乃是本性。”


    形骸道“姐姐,你守身不嫁,又如何替我開脫?”


    孟如令略一猶豫,坦然說道“在我心裏,我早就與孟輕囈一起將身子交給了你。有一段時日,我在夢中與你做了那事,又是羞恥,又是歡喜。醒來時卻見不到你在床邊,心裏便空蕩蕩的。”


    形骸大吃一驚,隻覺腦中一片混亂,道“我實是萬分抱歉。”


    孟如令笑道“你為何抱歉?我雖被你與孟輕囈害得夠嗆,可那些日子卻很是快樂。你對她說的那些情話,我都聽得到。她對你的深情愛意,也烙印在我的心裏。”


    形骸聽她這麽說,心情異常激蕩,道“全都是我的錯,如果姐姐你當真恨我,我”


    孟如令打斷他道“你以為我想嫁給你?真是癡心妄想,白日做夢!我哪有閑工夫想那男女間無聊之事?這世界如此廣闊,如此精彩,即使咱們是靈陽仙,與之相比也太過渺小,又何必為雞毛蒜皮的小事扯不清?過去的夢就過去了,我不算吃虧,你也不算占了便宜。畢竟若不是你,我也體會不到談情說愛的滋味兒那雖然挺煩人的,可也有些樂趣。”


    形骸道“姐姐真是奇人,與你相比,我隻是個俗人罷了。”


    孟如令道“但我們可說好了呀,你總有一天得帶我去陰間。人多麻煩,我們把孤鳴安置好了,隻有你和我同行。你去過的地方,我都要走上一遍。任何離奇古怪之處,你都得詳詳細細對我說了。就像當年你陪著孟輕囈雲遊天下一般。”說到此處,她精神煥發,宛如初涉江湖的少女一般,眼中閃爍著憧憬。


    形骸道“好,這有何難?我答應你了。”


    孟如令欣然一笑,伸出小拇指,道“拉鉤。”


    形骸也伸出小拇指,與她鉤在一起,道“拉鉤,我若反悔,不得好死。”


    孟如令突然身子前傾,吻上了形骸。形骸一時震驚得不知該如何是好,又覺得眼前這少女的口中味道甚是甜美,與孟輕囈別無二致。


    孟如令輕輕推開了他,笑道“還不如夢中來的舒服,罷了,罷了。”她嘴上這麽說,眼中卻閃著喜悅的神采。形骸心髒怦怦直跳,隻想將孟如令擁入懷中,再長久地親吻她。孟如令與他對視,眼神似在挑戰他,迫使他快些這麽做。


    此時,孤鳴低低哼聲,道“爹,師父。我睡了多久?”


    形骸微笑道“還不足半個時辰。”


    孤鳴道“我實在太沒用啦,咱們快去找娘吧。咦,師父,爹爹,你二人怎地臉都紅撲撲的,這裏很熱麽?”


    孟如令道“你爹爹答應以後帶師父到處去玩,師父心裏很高興。”


    孤鳴道“啊,你們有法子勝過這暗流了麽?”


    孟如令指指形骸,道“得靠你爹爹想法子,但他對我許下的承諾,我萬不許他賴賬,終有一日”


    忽然間,一團極大的暗流將整座房屋封死,一張張長滿利齒的嘴咬向三人。形骸將孟如令、孤鳴一推,兩人在暗流合攏的刹那逃脫在外。孤鳴驚唿道“爹爹!”話音剛落,形骸已將這暗流擊破一洞,從破口中逃出。


    那暗流變作一巨龍王,口中念咒,驀然打出一掌,形骸使絕甲平劍訣,將這一掌反震迴去。那巨龍王身子一顫,朝後倒下,撞破了十餘座大樓。但這巨龍王的掌力中另有玄機,令地麵升起數十個小龍頭,眾龍頭一齊朝三人噴出毒液。


    孟如令手握神荼雪球,喝道“退散!”嗡地一聲,周圍風雪大作,風毒液凍住,冰將毒液擋住。驀然,一半毒液變作極細小的蜥蜴,竟從寒風縫隙中透過,孟如令察覺,當即將孤鳴護在身後,被眾小蜥蜴咬破肩上肌膚,痛得叫了起來。


    形骸手指點在孟如令背心,命運蛛絲擴散於她全身,將小蜥蜴全數纏住,形骸再運放浪形骸功,眾蜥蜴悉數化作石頭,喀喀聲中,皆落地粉碎。


    形骸道“姐姐,你傷勢如何?蜥蜴有沒有毒?”


    孟如令稍一運氣,見血流鮮紅,內息如常,料想無礙,道“沒有。你呢?你的手”孤鳴見形骸左臂模樣,頃刻間心疼至極,道“爹爹,你手也受傷啦!”


    形骸忙道“我的好姑娘,你莫擔心爹爹,爹爹一旦使出真功夫,便是當世無雙的大高手。”


    但聽那巨龍王發出吼聲,重又站起,形骸持青陽劍當頭一斬,綠芒明滅,令這巨龍王煙消雲散。孟如令急招來一團寒霧,三人藏入霧中,再度遠去。


    形骸抱著孤鳴,施展輕功,疾行十裏,見一座陰森的大宅,他心想“那暗流總不見得無處不在。”對孟如令說道“這宅子看似兇險,可卻如同城堡一般。”


    孟如令苦笑道“我也不瞞你,快些找一處躲好,我有些不舒服。”


    孤鳴急道“爹爹,你快看師父!”形骸一凜,見她半邊臉頰傷處竟長出了厚厚的老繭,如同鱗片一般。形骸輕輕一碰,孟如令痛得身子抽動,形骸心知她極為硬氣,如此可見,這傷口實是疼痛的超乎尋常。


    他將孟如令背起,閃身進入這古宅。此地似曾有地底野獸住過,卻又可見黑水流過的痕跡,所有野獸也早已被黑水吞噬了。


    他施法變出一軟綿綿的床鋪,將孟如令放在床上,解開她衣衫,見被那小蜥蜴咬出的密密麻麻的傷口非但並未好轉,反而都起了繭子,有些隻有指甲大小,有些卻好似手掌。


    形骸道“如令,你運陽火,難道除不盡毒素?”


    孟如令咳嗽幾聲,道“這混賬傷勢不是毒素,而是令我令我身子變化,更是借我陽火擴散。”


    孤鳴道“爹爹,你快運功替師父療傷。”


    形骸隻粗通醫理,診斷孟如令內息,隻覺她正急速衰弱。他急運放浪形骸真氣,將冥火轉化為些許陽火,注入孟如令經脈之間,但對這毒素絲毫無效,孟如令身上那鱗片一顆顆變厚變硬。孟如令唿吸急促,咬得嘴唇滲出血來。形骸駭然,當即住手。


    孤鳴見孟如令如此,又哭道“全是我不好,是我沒用,若不是師父為保護我,怎會受這麽大的苦?”


    孟如令哈哈一笑,突然板著臉,用力說道“住口!”孤鳴嚇得一愣,啞口無言。


    孟如令道“你這笨徒兒,少給我自怨自艾!記住,你是冰行牧者,需懂得生命無常!任何人若為守護親人而死,那是莫大的光榮。你哭哭啼啼,可是瞧不起師父?再說了,我又不是無藥可救。”


    孤鳴忙道“是,是,師父,我懂啦。”又對形骸說道“爹爹,你定有法子救師父,對不對?”


    孟如令朝形骸使了個眼色,形骸沉默片刻,緩緩答道“是,你先到屋外去,我醫治的法兒,你最好莫要見到。”孤鳴大喜,忙跑到屋外,關上了門。


    孟如令這才垮在床上,她痛得輾轉反側,形骸當即緊握她的手,聽孟如令慘然道“我治不好此毒,你也治不好,他媽的,早知道就就不對你說些羞人的話了,想的越美,結局總難以如願。”


    她見形骸無動於衷,以為他悲傷絕倫,又笑道“你得設法不讓孤鳴太傷心,她心腸太好”


    形骸搖頭道“你在胡說些什麽?有我在此,你不會死。我確實有法子治你,隻是不能讓孤鳴看見,她準會嚇得半死。”


    孟如令“啊”了一聲,心中一寬,道“你怎地不早說?害得我險些對你說遺言了。”


    形骸吻了吻她,孟如令臉上泛紅,又聽形骸道“你忍著,這法子是我從巨巫那兒學來,我親身試過,痛的讓人恨不得早些死了。”


    孟如令笑道“我若疼的厲害,你就親我,就像剛剛那般,我稍一分心,便不怎麽疼,先前我騙了你,與你在一起,並非不舒服。”


    形骸點頭道“忍著。”


    多日之前,他曾被神往放逐至妖界荒漠中,受真正的青陽炙烤,以至於肌膚潰爛,無法治愈。當時他索性用妖火焚燒全身,令皮膚蛻盡,複又重新長全。形骸借此習得了青陽的妖法,那正是青陽法身的另一妙用,可令人脫胎換骨,從此可抵禦來自遠古的劇毒。他暗唿僥幸“命運待我不薄,若非神往將了我一軍,我又如何能學到此法,現在用以拯救如令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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