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盡皆愕然,魯檀久聞這位國王大名,如今見他容貌俊秀無比,當真前所未見,竟暫時忘了先前嫉恨之情,隻做害羞狀,雙眸凝於燭九。


    杜旅哈哈笑道:“原來是國主親臨,我久仰國主大名,今夜親見,實是不勝之喜。”


    燭九道:“我又何嚐不是?前些時日,我念及猛獁帝國日漸擴張,雖其先帝與我正神國結盟,可如今這怯翰難險惡用心,路人皆知。是以我前來貴國,想要與教皇商議聯手之事,不料我尚未抵達,怯翰難大軍已然先至。”


    魯平指著形骸道:“多虧了這位大英雄,我國才能得保平安。”


    燭九看了形骸一眼,淡然道:“我也有所耳聞。”


    形骸細細觀察燭九,見她這男裝扮相實是無可挑剔,她臉上似染了色,令她原先嬌嫩的皮膚顯出幾分滄桑之感,她喉嚨處有一小小喉結,難辨真偽,而她言行舉止,步履姿態,都是慷慨豪邁的草原遊俠風範,若非形骸先入為主,絕看不出來她實是個秀美絕俗的女子。


    戴殺敵曾對魯平說過形骸與燭九交情,形骸自也無需隱瞞,他道:“義弟,你不認得我了?”


    燭九微笑道:“自然記得,待會兒自要與義兄喝酒。”形骸聽她語氣不冷不熱,心中一凜:“是啊,她是萬仙中的成名高手、少年比武狀元,而我是聲名狼藉的萬仙叛徒,她不願當眾與我太過親密,也是情有可原。”


    杜旅指著地上暈倒眾人,笑道:“先前出了些亂子,讓國主看笑話了。國主千裏迢迢趕來,我等豈能怠慢?還請到會客廳飲茶。”


    燭九點頭道:“如此甚好。”


    杜旅招來幾個宮女,對她說了幾句話,眾宮女順服地下去了。隨後,三神帶著形骸、燭九、魯檀離了佛殿,走向內宮,不久到一精致典雅的客廳,推門入內,其中有六張椅子,椅子前有一茶幾,茶幾上放著熱騰騰的香茶,飄著芬芳的清香。


    眾人分主客坐了,又寒暄幾句,杜旅問道:“國主,我有一事不明,本國這聖牆中有些法力,除了靈陽仙、月舞者之外,其餘賓客,不得我三兄弟準許,無法輕易入內,不知國主如何能闖過這一關?”


    燭九歉然道:“是我太過唐突,委實不該,可我見城中熱鬧,實想早些見到三位大人,這才動用法寶入內。”說罷指了指脖子上一吊墜,那吊墜是魂鐵所鑄,形狀是一眼睛,與她雙眸一樣,閃著奇異的光輝。


    杜旅道:“我並無責怪國主之意,隻是好奇罷了,這寶物便是正神國遠近聞名的‘正神寶珠''麽?”


    燭九道:“正是。”


    魯檀拉著魯平,低聲問道:“爹爹,你問問這位國主,這正神寶珠有什麽用?”她並不直接問燭九,而是讓魯平傳話,顯得彬彬有禮,溫柔端莊。


    燭九笑道:“並沒有什麽特別的,隻是佩戴之後,令我體內真氣轉變,有些仿佛於古時靈陽仙,能夠出入一些古跡罷了。”


    魯平道:“豈止如此?聽聞這正神寶珠有極強的懲戒之效,若對這寶物立下誓言者,一旦違誓,賭咒便會立時應驗,絕難逃過一劫。正神國法度寬鬆,可卻民風淳樸端正,夜不閉戶,路不拾遺,誠實守信,言出必諾,其中隻怕這正神法典功勞不小。”


    燭九點了點頭,似無意多談此節。她道:“怯翰難前些時日派使臣來我正神國,要我全力支持他遠征,並將幾片水土肥沃的草原拱手相讓。我出言婉拒,那使臣竟有意出手捉我。我將那使臣擊退之後,終於下定決心,與這怯翰難決裂。又得知怯翰難目前正將全部心思用來對付白國。我知大軍救援已然不及,因此帶著幾位隨從加快趕來。”


    杜旅歎道:“有勞國主辛苦了。怯翰難狼子野心,手段卑鄙,他本身麾下已高手眾多,又甚至與青陽教的妖魔、純火寺的和尚勾結在一起。”


    燭九道:“竟有此事?我來得晚了,隻聽城內百姓說起是一位新來的白仙將軍力挽狂瀾。”說話時眼珠一轉,似在形骸身上逗留片刻。


    魯檀哼了一聲,道:“這也沒什麽了不起的。”


    魯平喝道:“你這丫頭,真是口無遮攔!咱們大人說話,要你在旁瞎說什麽?還不快退下!”


    魯檀紅了眼眶,楚楚可憐地說道:“是,爹爹,女兒我最聽話啦。”竟一反常態,全無以往嬌蠻無禮的模樣。


    燭九哈哈一笑,道:“魯大人,這位姑娘倒也知書達理,你就讓她在旁聽著,又有何妨?”


    魯平道:“是,既然國主這麽說了,我就寬容她幾分。”


    魯檀喜道:“多謝國主哥哥。”跑到燭九身邊,在她臉頰上一吻,又在燭九身邊坐下。偶然間,她目光掃過形骸,似在觀察形骸反應。


    魯平喝道:“胡鬧!你這是做什麽?”但見燭九笑吟吟地並不在意,反而顯得甚是高興,於是也任由魯檀與燭九親近。


    杜旅詳細說了形骸與戴殺敵連敗怯翰難十大高手之事,燭九震驚萬分,道:“白國擊敗了不可一世的猛獁帝國,北方局勢又有了變數。不久之後,前來與貴國結盟、附庸的國家,定會越來越多,連原先投靠猛獁帝國者也未必不會動搖。”


    杜旅聽出燭九言下之意,當機立斷,道:“若能與正神國結盟,敝國榮幸之至。”


    燭九聞言大喜,道:“我遠道而來,正是為了此事。教皇快人快語,單憑此言,就不枉我走這一遭!”她舉起那正神寶珠,說道:“我燭九願率正神國上下臣民,與白國杜旅教皇結為兄弟盟國,抵擋窮兇極惡的猛獁帝國,若有違背,叫我神魂俱滅!”


    形骸見那吊墜眼中綻放出圈圈紫光,籠罩燭九,似是誓言生效,將約束強加於她。杜旅依樣立誓,那紫光同樣罩住了他。他心想:“義妹的正神國在草原上,與白國相隔極遠,但都與猛獁帝國接壤,兩者若能互通聲氣,彼此支援,情形就好得多了。”


    魯平說道:“今夜已晚,國主車馬勞頓,正該好好休息,至於盟約詳情,不妨明天再談。”


    燭九道:“全聽老前輩吩咐。”


    杜旅道:“你與伍斧是結拜兄弟,此次重逢,肯定有說不完的話。他那住處甚是寬敞,房間眾多,不如到他那邊住一晚如何?”他心想既然白國與正神國結盟,或許可以憑借燭九這層關係留住形骸,故而燭九與形骸的交情,也變得至關重要,需得借機好好鞏固。


    形骸心想:“杜旅他竟沒看出燭九實是女子麽?”


    燭九坦然笑道:“我也正有意與兄長敘舊。兄長,咱們這就迴你那宅子。”


    形骸本想今夜溜之大吉,可念及兄妹恩義,暫且也已不想走了,點頭道:“隻要義弟不嫌我吵鬧,我自是萬分歡迎。”


    魯檀忽然柔聲道:“伍斧哥哥,先前得罪了你,全是我不懂事,還請你多多見諒,也莫要叨念我的不好。”


    形骸一聽,登時醒悟:“她求我莫要在義妹麵前說她的不對。我孟行海豈是心胸狹隘,搬弄是非之輩?”當即說道:“姑娘何出此言?我更不會多提一個字。”


    魯檀喜道:“多謝伍斧哥哥。”


    形骸與燭九並肩而出,此時宮殿中宴席已近尾聲,文武正醉醺醺地離宮。形骸不願與旁人糾纏,道:“賢妹,你跟著我。”握住燭九手腕,運夢魘玄功,兩人消去行蹤,一路跑到街上。此時街道冷清,人煙散盡,與先前熱火朝天的景象相比,實有天壤之別。


    燭九道:“安答,你這些年去了哪兒?”


    形骸苦笑道:“真是一言難盡,你要聽,我詳詳細細地告訴你。”


    燭九抿著嘴唇,神色冷漠而遙遠。形骸覺得她也變得許多,她或許仍是少女的容顏,可她一直化著三十歲左右男子的妝容,一顆心似乎也因此而變得成熟穩重。她不再是草原部落中那孤立無援的少女了,而是飽經滄桑,統治百萬的大國君王。她走過的道路絕非一帆風順,更可能充滿著血,也充滿著淚。


    燭九道:“萬仙的人來找過我,想問出你或者孟輕囈的下落。我什麽都不知道,也什麽都沒說。”


    形骸道:“連累你了,真是對不住。”


    燭九道:“放心,來的都是些急於建功立業的少俠,反而被我三言兩語,騙的找不著北,最終都留下來為我效力。我平白無故多了許多高手助陣,也算是很得了些好處。”


    形骸笑了三聲,道:“聖蓮女皇派人來為難過你麽?”


    燭九道:“來過,她命令我降服於她,否則嚴懲不貸。畢竟皇城大戰時,我曾協助過你與孟輕囈。聖蓮女皇留給我的恐懼與痛苦,我一輩子都無法忘記,但我已絕非昔日的我,因此我迴絕了她。”


    形骸笑道:“賢妹,你當真了得,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你可真與以往截然不同了。”


    燭九道:“我學會了欺騙,學會了殘忍,學會了忍耐痛苦,也學會了聖蓮女皇的手段。正神國中,任何膽敢不順從我的人,我將帶給那人無窮的痛苦,讓他後悔自己不能早死。”


    形骸勸道:“得民心者得天下,你這又是何必”


    燭九道:“我憑借酷刑嚴法,建立了一個正直無欺的國度,百姓不必擔心犯罪,也不必擔心官員壓迫,官員廉潔,律法公正。普天之下,你找不到第二個這樣的帝國。百姓一旦安居樂業,生活穩定,民心自會向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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