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殺敵望著怯翰難消失之處,恨恨不語。魯平道:“戴將軍,這怯翰難果然神勇,此刻你還殺他不得。”


    戴殺敵怏怏搖頭,道:“宗匠說的是,他激戰之後,仍有這等真氣,修為確勝我一籌。”


    形骸暗忖:“以魯老仙的功夫,勝這怯翰難綽綽有餘,為何不趁機將他誅殺,如此也可消去一場兵禍?”


    魯平似猜到形骸心思,道:“我生平所練的武學,都講究緩而不急,強而不兇,穩紮穩打,仁者不敗。故而這怯翰難奈何不得我,我也輕易拿不住他。不過此人得知戴將軍的下落,必然對我白國恨意更增,今後必然全力針對我國。”


    形骸點頭暗想:“他是天庭和平之神,若要勉為其難地與人開戰,實在大違本性。”


    戴殺敵道:“我在白國得知山莊遇敵,雖知宗匠必有退敵之道,可念及宗匠大恩,仍想趕來瞧瞧,不料竟遇上了這倒行逆施的惡賊!”


    魯平道:“若非孟伍斧將軍在此,老夫想要化險為夷,定會代價沉重。”說罷指了指魯檀,神色暗含責怪之意。魯檀吐了吐舌頭,笑道:“爹爹,你別在戴叔叔麵前編排我的不是。”


    戴殺敵露出笑容,朝形骸抱拳道:“原來是孟兄,我聽聖宗說咱們白光衛又招了一位極為了得的人物,之前來得晚了一步,未能得見孟兄身手,不過你力戰眾多強敵,不落下風,武功隻怕比老戴更高。”


    形骸道:“戴大哥,不必過謙,說來你我是老熟人了。”說罷揭開麵具。


    刹那間,戴殺敵目瞪口呆,滿臉不可思議的表情,喊道:“你你是”


    魯平說道:“他是孟伍斧,曾是江湖上威名鼎盛的好手,也難怪你倆曾經相識。”言下之意,是請戴殺敵莫要揭穿形骸身份。


    戴殺敵哈哈大笑,說道:“不錯,不錯,你我淵源深重,不打不相識,現在又皆托庇於白國,從此以後,就是好兄弟,好同伴了!”說罷握住形骸手掌,好生親熱。


    形骸從少年時起,就對戴殺敵的一身俠氣好生敬重,聞言也甚是歡喜,道:“隻可惜老莊主這兒是清修之地,不然我定請戴大哥你喝酒。”


    魯平道:“誰說的?除了天庭的蟠桃酒,我此處怎會少了世間佳釀?”隨即命仆人安排酒食,三人都不拘小節,也不管這大廳受了些破損,取過墊子,原地坐下。


    魯檀道:“爹爹,我與你們一起喝。”


    魯平道:“你一姑娘家,年紀輕輕,喝什麽酒?快去照顧你乞援師兄。”


    魯檀嗔道:“師兄的傷已無大礙,無需人家照顧。再說了,人家受了這等驚嚇,你也不疼惜人家,反而老是說人家不是,哼,爹爹最討厭啦,人家以後再也不睬爹爹了!”


    魯平道:“罷了!罷了!”又對戴殺敵、形骸說道:“我這女兒缺乏管教,我實是拿她沒轍。”


    戴殺敵道:“等她再長大些,武功有成,就會變得懂事聽話了。我我女兒若還活著,也有她這般年紀了。”說罷望著魯檀,仿佛見到了女兒。


    魯檀心下不喜:“他的女兒已經死了,這不是拐著彎兒咒我也早死麽?”雙眼一翻,不言不語。


    形骸道:“戴大哥,我多問一句,若你不願迴答,並不要緊。”


    戴殺敵笑道:“咱們熱血漢子,瀟灑不羈,哪怕論及生死,也是小事一樁,‘伍斧’老弟哪來那麽多顧忌?”


    形骸道:“你的家人是否死於怯翰難之手?”


    戴殺敵道:“若果真如此,我就算拚了命,也不會放過這報仇良機。不,我家人是被純火寺的人殺了的,他們派殺手潛入我猛獁國,放火燒了我的屋子,我的妻女全數喪生火海。”說罷舉杯喝幹,語氣悲傷,但其中更多有憤恨之情。


    形骸道:“據我所知,純火寺雖然對靈陽仙追魂奪命,可通常不會殃及無辜。”


    戴殺敵歎道:“老弟,你那是沒見到真正狂熱的禿驢。”


    形骸想起許多年前那秀蘿、孟潛等僧尼,點頭道:“大哥說的是,有些純火寺和尚,比之妖魔鬼怪也好不了多少。”


    戴殺敵說道:“多年之前,與龍國那場仗打完,如令與恆宇施展仙法,將大夥兒送迴猛獁帝國。恆宇大人她說要鑽研一門仙法,遂退居幕後。陛下受了極重的傷,自知難以活命,便在活下來的靈陽仙中挑選義子,準備禪讓給他。當年,猛獁國所有年輕有為的靈陽仙,以裴老弟唿聲最高,但柏頸他不願當什麽皇帝,堅決不肯拜陛下為父,陛下隨後選中了這怯翰難,說來也巧,這怯翰難算是陛下的親戚,居然也能夠覺醒,真是千萬無一。”


    形骸道:“這怯翰難小小年紀,如何練成這般功夫?”


    戴殺敵眼中流露出敬佩之意,可旋即又被悔恨取代,他道:“怯翰難看似少年,其實也有三十歲了,他天賦之高,確實更勝過柏頸一籌,足以與如令比肩。大夥兒也都對他很服氣。他之所以未追隨咱們與龍國打仗,是因為身負另一重要使命。”


    魯檀對這位俊美的皇帝著實頗感興趣,問道:“什麽使命?”


    戴殺敵道:“據說,他十五歲時覺醒後,犯下過失,殺了辱罵他母親的一位族長。陛下對他說:‘在北方冰海的彼岸,有一群強悍的勇士,他們臨近夢海,因此身負超人之能,且擅長冰海作戰。我要你前往他們的部落,勸服他們為我效力。如果你能辦到,我會饒恕你,更會給你無窮的榮耀。’”


    魯平道:“我倒聽說過這麽一群冰行牧者,似叫做‘踩靈人’,他們可危險得緊哪。”


    戴殺敵點頭道:“踩靈人,大夥兒都叫他們冰海魔鬼,他們的船不懼冰雪,神出鬼沒,劫掠來往商船,極為驍勇善戰。當時,猛獁國朝中的勇士聽陛下如此吩咐,都以為他是判自己這位親戚死刑。他可是難得的靈陽仙,眾人覺得十分惋惜。可陛下一旦決定了的事,通常不會有錯,誰也不敢阻撓。


    怯翰難答道:‘好,我這就去了,如果我十年不迴來,你們就當我死了,把我微薄的財產給我的母親。如果我迴來了,可不僅僅已說服了踩靈人,而是成為了他們的國王。’眾人聽他年輕氣盛,誇下海口,都並不相信。”


    魯檀道:“那後來呢?”


    戴殺敵道:“後來事實證明,怯翰難絕非誇口,而確實不負使命。他非但活著抵達了踩靈人的部落,而且習練他們的武藝,成了踩靈人中的一員。他學會了行船,學會了打獵,學會了踩靈人的儀式與法術,這一切都是他從未顯露自己是靈陽仙的情況下做到的。他成了踩靈人部落一位大族長的左膀右臂,更是族中第一勇士。他在夢海邊境的冰天雪地中縱橫無敵,搶奪北方諸國,又將踩靈人部族逐漸統一起來。


    在一次攻城劫掠中,怯翰難族中的那位族長與他的兒子一起戰死。怯翰難順理成章地繼任了族長之位,進一步打服了所有人,自立為王。在那之後,他力排眾議,率領所有踩靈人遷徙至猛獁帝國,對陛下說道:‘我答應的事已經兌現,請賜我相應的榮耀。’


    陛下當時因與藏東山大戰而負傷,精神不佳,但仍親自帶著怯翰難迴到他原先的部落中。怯翰難見到他的母親生活富足,德高望重,已是族中的薩滿。到這時,大夥兒才知道陛下識人極準,原先並非放逐怯翰難,而是對他寄予厚望,這才對他母親照顧有加。怯翰難更是感動不已,拜倒在陛下麵前,兩人全了認父禮儀,陛下隨後定下了傳位一事。”


    魯檀道:“如此說來,這怯翰難確實了不起啊。”又見戴殺敵似有些不悅,改口道:“嗯,不過他想要害咱們白國,那可就不對啦。”


    形骸道:“此人能奪得踩靈人族長之位,手段似並非光明正大,以他性子之強,繼位之後做出怎般清洗之事都不足為奇。”


    戴殺敵道:“陛下之死委實也蹊蹺得很。一天早晨,醫者走入陛下大帳,發現陛下已不見蹤影。可昨天夜裏,他的奴仆還見到他喝酒吃肉,精力尚可。大夥兒找了許久,未能找到他,那怯翰難說起陛下當年在雪地中自我放逐,尋求一死,終於覺醒的故事,示意他或許又再一次這麽做了。十天之後,搜尋無果,怯翰難就此登基為帝。”


    形骸道:“是怯翰難害死了北牛?”


    戴殺敵黯然道:“多半是如此,可誰也沒有證據。”


    形骸道:“這皇位已是怯翰難囊中之物,他為何仍如此著急?”


    戴殺敵答道:“因為此時,又有了極大的變數。在冰行牧者中地位至高無上的聖女恆宇大人從她隱居之地送來了一位少女,說是她的女兒,她那會兒約莫七歲年紀,可已經覺醒了陽火。”


    形骸正在喝酒,聞言大驚,被酒嗆得連聲咳嗽,他心中酸溜溜地,問道:“恆宇大人有了女兒?是什麽人的?”他身為活屍,絕無可能生兒育女,這女兒定是恆宇與旁人所生。


    戴殺敵搖頭道:“誰也不知她生父是誰,這少女自己也說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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